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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赵的骑兵如迅雷般奔来,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边,乍一看声势滔天,光是那轰隆隆的马蹄声就足以令人心胆俱丧,只是细细一看,全都奔向豁口的方向。
这也是人之常情,既有捷径可走,还有谁会甘愿冒着箭雨扔沙包填壕沟呢?
这时,那丢弃满地的虾蟆车发挥了巨大作用,数千辆木驴也对骑队构成了极大威胁,羯军步卒混在丁役中冲入,没可能再推着体型硕大的木驴,否则丁役进去了,自己没进去,明军铁定会开炮射箭。
杂乱无章的障碍,逼使骑兵不得不放缓马速,有些避让不及竟一头生生撞上,骑士惨叫着抛飞,被周围数之不尽的同伴踏成了肉泥。
杨彦突然意识到,荀灌的要求,虽是出于她那妒恶如仇的本性,却无心插柳柳成荫,敌骑没法一涌而入,极大减轻了防守的压力。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打头阵的骑兵是鲜卑三部,鲜卑人为保存实力,自然是从豁口冲击,如此一来,也带动了后面的骑兵纷纷跟上。
杨彦转头赞道:“女郎,骑兵都往一个方向集中,领头冲锋的永远只能是几百上千骑,石虎刘曜虽有十万之众,却无法一涌而上,将士们的伤亡将大为降低。
况且一路都是障碍物,既使冲了进来,速度上的优势也荡然无存,再往里去,地形更复杂,恐怕还得下马作战,十万骑兵将变成步兵,我军则占有局部人数优势,再以鸳鸯阵对敌,此战获胜已无悬念,而这全都出自于你的提议,若真的论起功劳,女郎当记为首功!”
“哼!”
荀灌俏面现出了得色,哼道:“是谁刚开始犹犹豫豫,口口声声怕担上风险?”
“嘿嘿~~”
杨彦嘿嘿一笑,打蛇随棍上,不经意的握住了荀灌的手。
荀灌本能的一挣,没挣开,又恶狠狠瞪了过去,可这家伙正望着阵前呢。
她的神色一阵变幻,最终还是认了,跟着望向了下方。
一条宽约两百余步的人潮向豁口内飞奔,起先有零零散散的军卒冲出,没多久就被乱箭射杀,在付出了数百人的代价之后,两赵步卒开始挟持丁役集结,很快有了近万人。
荀灌急的都不自禁的拿指甲抠着杨彦的手掌心,却毫无办法,两军的步卒不可能不拿丁役做挡箭牌,她只能期盼有更多的丁役逃过此劫。
石虎则是粗眉紧锁,面色铁青,他也没有料到,四散的虾蟆车与木驴竟会带来天大的麻烦,尤其是木驴,体型大,全都堆放于明军阵前不远处,数千辆构成了一个迷宫,掺杂着虾蟆车与丢弃满地的泥沙包,十万骑兵在里面绕来绕去,极大的削弱了骑兵的冲击力,还有些骑队绕错方向,稍一靠近长壕,立就是火炮与箭矢齐发,死伤逐步增加。
屈支六拱手道:“大王,这样不行啊,不如令骑兵撤回,重新以泥沙包填壕。”
石虎阴沉着脸摇了摇头:“不妥,骑队阵形已散,退回来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重整,入阵的步卒失去骑兵接应,必全军覆没,好在已有万余步卒集结列队,只须坚持住,随着骑兵入阵,我军将逐渐取得优势!”
说着,又恨恨的骂了句:“明王放丁役入阵,看似昏招,却起到这般妙用,真他娘的!”
众将面面相觎,前一刻他们还嘲笑杨彦妇人之仁,这一刻已形势急转直下,当真是世事变难料,其实他们也明白,坏就坏在被随手丢弃的木驴与虾蟆车上面。
逯明担心的看了眼前方,忍不住劝道:“大王,末将总觉得不妥,今次阵形已乱,胜算不大,不如鸣金收兵,他日再战亦不为迟。”
石虎有了一瞬间的犹豫,就再次摇了摇头:“若是鸣金的话,已入阵的步卒必死无疑,孤治军严谨,赏罚分明,才令将士效死,怎能因一时不利而弃之不顾?此话休得再提。”
其实石虎坚持不退还有个更重要原因,就是输不起了,心态渐渐趋向于赌徒心态,总幻想着一把梭哈,把前面输的包回来,而且他在杨彦手上一败再败,心高气傲的他,如何能甘心?如果连雨天都攻不入建章宫,那以后的仗还怎么打?
“可是……”
还有人待劝说,石虎已不耐烦的打断:“不必再劝,明军原十五六万兵力,后收纳刘曜降卒,孤虽不知有多少,但三五万总是有的,我军的兵力已不及明军,若再折损了步卒,如何胜之?不如撤回并州算了,此战不容任何人退却,必要时孤也会上阵!”
长安城头冒雨观战的刘曜也没料到,石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用于填壕的的木驴与虾蟆车,竟阻挡住了骑兵的冲击,石虎更是被激发出凶性,决战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最激烈的阶段。
“杀!”
混入建章宫的两赵步卒大致完成了集结,猛然间爆出喊杀声,驱赶着被挟为人质的近万丁役,向右后侧的一处高地冲杀,该处是前阵临时指挥中心,一旦攻下,将有利有后续部队的源源注入。
细密的雨丝漫天飞舞,泥地里跌跌撞撞的丁役满面绝望,被驱赶着从残垣断壁间踉跄而过,于药突的厉喝:“把百姓们放过来,鸳鸯阵上前迎敌,弓弩手于道旁阻击骑兵!”
高地一阵旗帜挥动。
三百步宽豁口的最前端约百丈范围,布有三层铁枪巨盾,每层盾后都有弩手,之后是成队的弓手,专门用来防备骑兵乱冲乱跑,而百丈之后,地形陡然复杂,残破的宫室、腐烂的砖木、小溪、河流、湖泊,处处都是,骑兵无用武之地,只能下马作战,明军骑兵也是如此。
杨彦已把骑兵集中起来寻找战机,而姚益生的羌军,蒲安的氐军与投降过来的匈奴军卒,暂时当作步卒来使用,因着建章宫的地形,三方合计超过二十万骑兵全无用武之处。
“杀!”
伴随着山呼的呐喊声,密密麻麻的明军步卒急速涌来,手持着杂驳的兵器,还有人挺着长长的毛竹杆子。
这倒令两赵步卒在色变之余又是一怔,如此简陋的兵器还真是开了眼界,然后有人哈哈大笑道:“快跑,快点向前跑!”
“娘的,再敢拖拖拉拉老子们就放箭了!”
在恐吓声中,丁役亡命飞奔,他们不知道明军是否射箭,但已没选择,他们原本就身疲体弱,每天只能得到极少的粗食,在死亡的边缘挣扎,而今日先推着沉重的虾蟆车奔行数里,又在两军阵前受到惊吓,无论体力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极限,只要失足滑倒,就再没法爬起来了。
跟在后面的两赵步卒虽是精神饱满,却是首次踏足于建章宫遗迹,地面湿滑,脚下磕磕绊绊,行进速度难免受影响,不多时,已被蜂拥而至的明军追赶上来。
“迎敌,迎敌!那些丁役不要理会!”
“坚持住,咱们的骑兵就快来了!”
有将领急的大叫。
全军立刻散开,转身迎向了明军的数千个鸳鸯阵。
“嗖嗖嗖!”
矛手第一时间投出了长矛,天空中乱矛飞舞,前方声声惨呼,泥水被染成了暗红色,见着明军投矛,其实两赵步卒也想把手里的长矛掷出,但长矛是他们的武器,投出去了只能以腰刀佩剑作战,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手拿长度两三尺的刀剑撕杀,这不是找死么?
他们虽然也有军阵配合,却没有类似于鸳鸯阵的多层次攻防体系,乍一见这种战法,立就溃不成军。
“上,上!不许退!”
有将领急呼,在他们看来,明军的投掷长矛数量不多,投完就没了,因此指挥军卒冲去肉搏。
两军面对面相冲,倾刻间,狼筅兵毛竹秆子抵住来敌,长矛手从缝隙中前刺,每一队鸳鸯阵配四名长矛手,作为攻击主力,每一次长矛吐吞,几乎都能带出一个血洞,地面上的血水也逐渐由暗红变为了深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