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南,杨彦赐了一所五进大宅给拓跋什翼健作为质子府,极尽富丽堂皇,挑给他的那四个拓跋氏处女,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
美宅、美妾,加上在吃穿用度方面也任其索取,致使拓跋什翼健年仅十一,就享受到了中土的奢华生活。
当然了,拓跋什翼健暂时还没那方面的需要,但古人发育的早,最多再有一两年,就可初尝人事滋味了,这日,他正在书房听竺法雅与安令首授经。
佛图澄毕竟年纪大了,九十多的人,年近百旬,哪怕功夫再好,也抵不过岁月的侵袭,不再适宜四处走动,因此留于建康养老,由竺法雅与安令首北上洛阳,为拓跋什翼健讲授佛法。
杨彦就给他请了这么两个老师,不教汉家典仪,也不教治国理念,就教佛经、汉文和梵文!
这个佛经,并不是后世的正传佛经,而是密宗《大毗卢遮那成佛经》与《金钢顶经》,宗旨是空乐双运,修欢喜禅,杨彦先默写出经文,交给竺法雅和安令首参悟,虽然密宗与正传佛教截然不同,可当时的佛门,肉照吃,人照杀,佛门戒律与经文也未齐备,因此这二人对于密宗倒不是太排斥,还反与自身所学相互印证,颇有所得。
杨彦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向草原传播正传佛教,一方面是草原的环境恶劣,正传佛教难以修持,毕竟信佛的前提也是要吃饱肚子。
另一方面,在历史上,密宗于草原和藏区大行其道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草原人生性好斗,野蛮直接,你跟他讲佛门慈悲,他既没兴趣,也不懂,反不如密宗欢喜禅来的直接,尤其是上层僧侣与贵族,专修欢喜禅,你给他修别的他还不修呢。
帐幕一拉,孤男寡女,直接开修,在修行中,参悟空乐妙乐境界,品味身临极乐境地的美好享受,领悟无上佛法,达到内在真我的交合与统一。
虽然杨彦记得的密宗经文并不全,不过放在这个时代,足够用了。
至于梵文的问题,杨彦不懂,可是竺法雅和安令首懂啊。
“男身法,女身智,男女相缠,法与智慧,相合为一,喻法智无穷,空乐双运,以欲制欲……“
安令首正给拓跋什翼健讲解着空乐双运,突的俏面微红,那泛着些许春意的星眸略微一扫竺法雅,暗道一声,好一个空乐双运!
不过随即,安令首就醒悟过来,这是修行啊,先以欲勾之,后令入佛智,于是端正面容,诵道:“奇哉自性净,随染欲自然,离欲清净故,以染而调伏,徒儿,此句何解?”
‘好一对不知廉耻的道人!’
拓跋什翼健暗骂,别看他年纪小,但草原人的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他又长期受惟氏迫害,靠着贺兰部的回护才能活下来,心智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
来到洛阳,他想学的不是佛法,而是治国之道与明人的先进文化,而且他也很讨厌佛门那玄玄虚虚的一套,可是杨彦就教他佛法,同时他又是质子,命悬人手,没有选择,只得每天听这两个道人唠唠叨叨。
“这……”
略一迟疑,拓跋什翼健道:“人生来是干净的,但自然会让人性变得污浊,要想不得清净,就要在红尘中打滚,受其污染,背离本性。”
“孽畜!”
竺法雅大怒:“这数月来,枉为师与你的安师傅苦心婆心给你讲解,你都学了什么?调伏者,调理降伏也,人身处于浊世,怎能随波逐流,需降伏欲乐,方可得清净,菩萨尚以爱裕引人遂济度之,此经教你调伏性力,指明抵达自性净的途径,你却胡乱言语,把手伸出来!”
拓跋什翼健眼里闪出了隐不可察的恨意,但还是伸出了手掌。
竺法雅毫不客气,抄起戒尺,对着那手心啪啪啪就是三下!
这三记戒尺,打的拓跋什翼健手心通红,眼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起了转,竺法雅是恨铁不成钢,用尽了力气打,他还指望拓跋什翼健学得一身精湛佛法,将来回草原当可汗,而自己作为法王去草原传播佛法呢。
他完全摆出了一副严师的姿态。
“阿弥陀佛~~”
安令首心有不忍,喧了声佛号道:“徒儿年岁尚浅,不明真意不足为奇,师兄下手确是重了些,不过徒儿也要莫要怨你竺师傅,毕竟他是为了你好,这样罢,今日到此为止,你好好参悟调伏的真意,并把《金钢顶经》腾抄一遍,抄好方可用膳。”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竺法雅喧了声佛号,满面慈悲的站了起来,与安令首向外走去。
拓跋什翼健有了撕书的冲动,但他忍住了,照着墙壁一阵猛捶,稍稍发泄了心中怒火,才拿起纸笔,腾抄经文,这时,陪着他一同为质的贺兰蔼头之子贺兰侉步入屋内。
贺兰侉稍大一些,十五六岁。
拓跋什翼健一看贺兰侉,便嚷嚷道:“娘的,整天让我学佛法,还动辄打骂,来,你来帮我抄!”
贺兰侉在对面坐下,摇摇头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家君曾对我说,当初秦始皇在邯郸为质,受尽苦楚,忍辱负重,终于逃回咸阳,就灭六国之伟业,你若是连这都忍不下来,还谈何继承拓跋部的大位,明王既索你为质,多半是有扶你为拓跋部之主的心思,再有不平,也得忍耐啊。”
拓跋什翼健重重吐了口浊气出来,无奈道:“那毒妇掌族中大权,又与明王结了盟,而我虽有你贺兰相助,又如何是那毒妇的对手?”
贺兰侉突然站起来,向屋外看了看,见左右无人,才坐回去,凑头小声道:“我刚刚听到传言,惟氏及拓跋纥那率众八万入并州,却与羯人勾搭,谋害明王不成,反被全歼。”
“什么?”
拓跋什翼健猛一拍几案,惊的站了起来。
“小声点,小声点!”
贺兰侉连忙把他拉回。
拓跋什翼健仍是满面震惊,许久,才稍稍平复了心情,问道:“兄从何处得知?”
贺兰侉沉吟道:“自入洛阳以来,我曲意结交权贵诸子,刚刚便由尚书左仆幼侄诸葛衡口中探得,虽是玩笑之语,但我以为,此事极有可能发生,目前在洛阳还未传开,你别乱说啊。”
拓跋什翼健猛一挥手,咬牙切齿道:“此事多半为真,好一个明王,灭我族八万精锐,此仇此恨,焉能不报?”
贺兰侉小声劝道:“此事尚未证实,你怎能如此肯定?更何况就算为真,明王灭的也是惟氏,帮你铲除大敌,对你有利啊。”
“哼!”
拓跋什翼健冷冷哼道:“毒妇所属,亦为我拓跋族人,不过是暂受其蛊惑,将来我若得返,可驱之为我东征西讨,如今却被明王所灭,八万精锐啊,我部元气大伤,不知多久才能恢复。”
贺兰侉现出了沉重之色。
拓跋什翼健又道:“佛法叫人忍耐,逆来顺受,今生受苦,来生享福,我道明王为何授我佛法,又以美婢、美宅、美衣美食供我享用,原来是要堕我意志,待我将来回漠北,沉溺享乐,失去进取之心,沦为一碌碌之君,被其操控于手,再结合八万精锐被歼一事,他是要让我部永生永世做他大明的奴隶啊。
此人居心歹毒,手段狠厉,我呸,狗屁的明君!”
拓跋什翼健咬牙切齿,满面狠毒,如果杨彦站他面前,他都敢操刀子上!
贺兰侉也是面色忽红忽青,恨声道:“我贺兰部份属鲜卑,自当与你拓跋氏同进共退,不过你我质于洛阳,生死操于人手,若想报仇雪耻,还得留下有用之身,此事不可再提,也勿流露出神色破绽,就当作未曾发生,务必要讨得那狗主欢心,只要能回到代北,再大的仇恨都得忍着!”
“嗯!杨彦之,我与你誓不两立!”
拓跋什翼健握紧拳头,猛一点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