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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燧上空爆出了震天欢呼,轰隆隆一阵响动之后,吊桥徐徐放下,两百多名戊卒列队走出,队正领头单膝下跪,手捧佩剑,与身后众人齐声呼道:“我等恭迎大王!”
杨彦率众上前,接过佩剑又交还了给队正,正色道:“诸位请起,自今日始,你等皆为我明人,孤不食言!”
“多谢大王!”
众人纷纷起身。
看着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杨彦暗松了口气,在他眼里,与羌氐以及未来俚僚之间有可能的作战是内战范畴,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强攻,而是王霸道杂之,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将之征服。
这时,队正又拱手道:”禀大王,玉皇山守将为末将旧交、末将愿为大王劝说于他,以及附近几座堡寨。”
杨彦问道:“你叫什么?”
队正道:“末将陈滔。”
杨彦又问道:“陈安与你是何关系?”
“这……”
陈滔略一迟疑,便道:“陈安乃末将远房叔父。”
杨彦笑着摆了摆手:“陈安是陈安,你是你,况陈安并无大过,只是刚愎自用,不听贤臣,方才败亡罢了,你无须放在心上,若事成,孤让你镇守萧关!”
“多谢大王!”
陈滔欢喜的施礼应下,领着部分降卒飞奔而去。
杨彦则是安排了部分人手驻守果儿山,然后领着大军尾随,到下半夜,或许是果儿山峰燧的举义反正起了良好的示范作用,除位于萧关东侧的城东塬烽燧与数座堡寨,玉皇山烽遂及附近堡寨均是不战而降。
其实杨彦也清楚,他的优抚政策起了一定作用,明军的战无不胜,尤其是攻坚能力也让人恐惧,不是生死之敌,很难生出抵抗之心,但更多的,还是刘曜这两年来的倒行逆施,让人大失所望。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羊献容之死,对于杨彦实是意外之喜,正是羊献容死后,刘曜性情大变。
同时与羯人同盟,更是让关中父老所不齿,河北距离关中不远,河北大族蛰伏于羯人的凶焰之下,旦夕便有倾家之祸,相对而言,关中大族只要不卷入朝堂争斗,还是能平平安安过日子的,没有谁会欢迎羯人入关,诸多因素叠加,刘曜几乎处于众叛亲离的境地了。
当然了,石虎的凶名也是不容忽视的一个因素,据闻石勒复石虎中山王之位,以石虎统制全军,这是比石勒更恐怖的存在,石勒好歹还有些权谋手段,懂得制衡,而石虎就是一昧的滥杀。
有时杨彦都怀疑,石虎是不是精神有问题,正如现代医学概念中的偏执狂,石虎是杀人偏执狂,只要手段稍微缓和一点,也不至于每破一城,每掠一地都会遭到激烈的抵抗。
如今赵国的二十万大军,疲态尽显,空有其壳,并不放在杨彦眼里,这也是他敢于向朱纪夸下海口的原因,他的真正目地,是把羯人与鲜卑引入关中决战,剥夺主场优势,关门打狗。
这一战将极为艰难,也是年轻的明国的涅盘之战,胜了,刘曜灭国,羯赵与鲜卑人将会被最大限度的削弱,败了,明国将由战略进攻态势,转为战略防守。
“大王,妾突然发觉,我军真正打的硬仗并不多,很多地盘都是靠您说降得来呢。”
这时,一直伴在杨彦身边的柳兰子突然开声。
杨彦呵呵一笑:“我大明乃义师,民心之所向,天下英杰纷纷来投,不足为奇。”
柳兰子撇了撇嘴。
蒲玉那望着杨彦背影的美眸中,却是一阵眩迷,不过姚湘仍是暗哼一声。
渐渐地,东方的天际泛出了鱼腹白,全军将士虽有疲倦之色,但更多的还是振奋。
一夜收降,降卒基本上来自于羌氐,约有万卒,被带去一边接受粗略的整编与甄别,降卒们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
原本羌氐对于赵国就没多少归属感,关中的羌氐二族,屡次叛乱,最严重的一次是刘曜杀害当地巴氐首领,由此爆发了波及整个关中的羌氐大暴动,游子远竭尽全力,采绥靖政策,才勉强平息下来。
后随着宛洛大败,匈奴人的力量严重削弱,刘曜不得不大量征用羌氐来充实关中西部的防御,及至数年间,在峣关下方,匈奴精锐士卒战死者达数万之众,刘岳又围堵明军不成,损失了近两万兵力,数次战败叠加起来,赵国至少有十万卒丧于明军之手,已无力控制关西。
现今的关西大地,除了朱纪领万余匈奴本部军卒,匈奴人实在没法投入更多的兵力了,虽然关西局势存在着失控的危险,但刘曜也没办法,他清楚,分兵只是给明军送菜,必须集中兵力于长安,与明军决战。
此时,萧关主隘满是军卒,看着已呈包围势态的明军,无不头皮发麻,仅仅一夜工夫,果儿山与玉皇山烽燧及附近几个堡寨全部投降,对士气的打击不可谓不严重。
“将军……”
朱纪身边,一员部将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朱纪头也不回,淡淡道:“可是欲降了明王?”
“这……”
那名部将咬咬牙道:“将军,明军势大,又劝降了两座烽燧与几座堡塞,关城前再无遮掩,与寻常坚城相比,并无大的区别,而明军素以攻坚见长,末将只怕……只怕将士们平白丧命啊。”
朱纪接过来道:“况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即便打退了明军,石虎也不会退出关中,而我大赵经此一役,必元气大伤,只怕会被石虎所趁,与其降了羯人,倒不如降了明人,至少可得善终,你说可是?”
“正是,正是!”
几名将领一喜,连声附合。
“哈哈哈哈~~”
朱纪突然纵身狂笑起来。
众将不明就里,面面相觑。
许久,朱纪笑容敛去,冷哼一声:“某尚是少年之时,便追随光文皇帝(刘渊)身侧,后历仕昭武皇帝(刘聪),隐皇帝(刘桀),及当今主上,身为四朝老臣,岂能因国势颓危而降敌?”
众将立时现出了不安之色,谁能料到朱纪是这个态度呢?
果然是言多必失啊!
朱纪一一打量着身周诸人,凡目光所至,没人敢于与他对视,要么错开,要么低下脑袋,心虚之极。
“哎~~”
朱纪叹了口气道:“本将岂会不知,固守萧关九死一生,但若萧关再降,只怕军心士气再无法挽回,唯有为国死节,方能激起勇武血性。
罢了,罢了,有本将一人为国赴死足矣,你等……都走罢。”
“将军!”
众将浑身一震,心生感动!
毕竟身为军人,赵国也是立国不久,血性并未完全褪去,如有把握死战,谁愿畏战而逃呢?
就如乐进,落关羽手上没有勇气赴死,一世英名尽丧,被送还曹操,曹操也不杀他,没多久便忧郁而死,虽然千古艰难唯一死,但是苟且偷生,往往会失去更多。
朱纪摆摆手道:“趁着明军尚未攻城,凡是愿离去者,速回长安,能保存一分实力是一分,为国死节,不须要太多的人,有本将足矣!”
“将军!”
众将纷纷跪下,哽不成声。
……
虽然朱纪成功调动起了气氛,众将生出了决死之心,但是萧关西侧的关隘已全部易手,仅凭一万多人,纵是全部战死也难以守住,不得不撤退,最终,只留下了朱纪与数百名非要陪他赴死的敢死之士。
队队人马,马不停蹄的从萧关东门而出,奔入了莽莽苍原。
明军因占据了烽燧制高点,对萧关的动静了如指掌,听得来报后,杨彦神色复杂的望向了关城,正见朱纪屹立城头,与自己对视,目中不由现出了钦佩之色,遥遥拱手。
这时,站杨彦身边的蒲玉大着胆问道:“大王,匈奴人跑了那么多,但为何还有些人站在城头?”
蒲玉和姚湘最终要做杨彦的良娣,因此柳兰子除了训练严格,平时倒也不禁她们和杨彦往来。
杨彦摇了摇头,叹道:“朱纪明知萧关守不住了,是以放守军奔回长安,而他自己,不过是欲求一死,以此唤醒赵人的悲愤之心,于长安与我决战,其行为固然值得尊重,但孤岂能如他愿,传令,攻打萧关,务必生擒活捉朱纪,想死,也得孤让他死!”
“诺!”
张健猛一拱手,快步离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