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敬一看向锦儿,见她已经换过衣裙,手臂的伤处如今已经看不出来;只是看锦儿的模样,是看不出锦儿痛与不痛,伤得如何。
“好些,没有?”问出后才发觉是句废话,他走上前两步:“怎么可能好……”
“敬一。”厅里传出来太夫人威严的声音。
随之,李金氏和凤四姨娘都带着人低着走了出来,对着金敬一齐齐施了个万福。
锦儿那里,李金氏没有理会直直的离开,凤四姨娘却过去跪倒在地上,老老实实的磕了几个头:“夫人,全是我的不对,都是我的不是。”
“我在这里给夫人磕头赔罪了,任打任罚。”她说完又左右开弓打了自己几个耳光。
此时太夫人又唤了一声金敬一,他不得不匆匆的转身,临走之时他给锦儿一个眼色,示意锦儿可以薄惩但还是要放过凤四姨娘。
他并不是因为凤四做过什么而提醒锦儿,只是不想锦儿在金府落个刻苛之类的恶名:凤四做的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屋里的一切金府的仆从们没有看到,就算看到锦儿的血衣,又有几个人敢议论?但是凤四又是跪又是赔罪又是责打自己,却已经落到金府仆从们的眼中。
姨娘和仆从们的关系有点点复杂,仆从多半是瞧不起姨娘们的,不把她们当成真正的主子来看待:姨娘们也并不是真正的主子。
但是在某个方面来说,姨娘和仆从们的关系却比金家主子更近一层,因为姨娘是个半主半仆的身份,有些事情处置的不当,就会让仆从们有狐死兔悲的味道。
不是兔死狐悲,因为做为姨娘来说,仆从们认为她们才真正是狐狸呢。
所以金敬一才向锦儿暗示,就是不想因凤四而坏掉锦儿的名声;如今的金府里,已经没有太多的老人儿了,大多人对锦儿其人都不知道。
锦儿轻轻的点头,看向脚下的凤四姨娘,真真是想不到世上还有这种人,便喃喃的道:“这就叫做能屈能伸了?”
但是,是什么能让凤四姨娘做到这种地步呢?实在是让锦儿百思不得其解发,如果换作是她,事情做错了就承担后果,绝不会如此的作践自己。
凤四姨娘听到了,莲香也听到了。
莲香听到后知道是锦儿自己在问自己,看看凤四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尤其是凤四姨娘身上的那些头面,真真是闪瞎了莲香的眼睛。
她对池家的姨娘们有极大的兴趣,不管是费大姨娘还是凤四姨娘,一举一动都在她的眼中:她要知道这些姨娘们是如何过活的,又如何有了现在的日子。
凤四姨娘却认为锦儿是在讥讽自己,只是如今她可不会着恼生气,只求着锦儿能不生她的气就可以。
锦儿如果气不消,金敬一就不可能会真正的放过她,因此她叩头叩的更为用力,完全不顾额头上的伤碰到青石板上是如何销魂的痛。
痛,至少比缺吃少喝,至少比无片瓦遮身要强得太多太多了。
就在凤四姨娘还要开口认错领罚的时候,敏儿跑了出来:“母亲,快,您快来。”她急得小脸通红。
锦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下顾不得凤四姨娘提裙就走;倒是莲香在后面冷冷的道:“滚。”
凤四姨娘看着锦儿主仆走过,直到锦儿进了大厅她才轻轻的起身,身边的丫头扶着她:“您何必吃个这个气?”
凤四摇摇头示意丫头不要胡乱说话,转身就向外走去。
厅上,金敬一跪倒在地上,而太夫人正指着他训斥:“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嘛,知道不知道我们金家能有今天是多么的不易?”
“你就这样轻易的丢出一个许诺去,如果、如果……,那可是万劫不复!”太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一双眼珠子都能喷出火来:“她一个妇人也值得你如此做?”
“值得你把金府整个丢出去,值得你完全不顾列祖列宗?你,你真是要气死我,想想你父亲的交待,你就把金家因为一个妇人而葬送。”
“沐锦儿就是个灾星,就是我们金家的灾星啊,看她一回来就让你做出这样的糊涂事来,就是来灭我们金家的。”
“你还没有醒过来吗?不就是一个妇人,一个沐锦儿嘛,你当真不顾全家上下这些人,而应下镇南王府的招揽?你父亲早说过,我们要依附的是谈家看好的二王爷。”
锦儿看看跪在地上不吭声的金敬一,听着太夫人不停的指着她说不值,说什么左不过一个妇人,当即忍不住反口相讥:“太夫人,您也只是一个妇人。”
太夫人大怒:“你说什么?!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滚出去。”
锦儿淡淡的道:“我说得是实话,您也不是生而为金家的人,您也是金家的媳妇,同样也——左不过一个妇人。”
“如果老太爷在世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为了金府的前程,为了金家的人而置你的生死于不顾,才是好男人大丈夫?”
她并不想让金敬一为她做什么,更不知道镇南王府和金府有什么猫腻;她开口就是因为听不惯老夫人的话。
抛开婆媳的身份,她和老夫人在金家有什么不同?老夫人却理直气壮的骂金敬一,却理直气壮的让儿子抛弃妻子:左不过一个妇人!
你也只是一个妇人!
太夫人被锦儿的话噎到,但是更让她恼火:“我在教训儿子,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半点规矩也没有,还不给我滚出去。”
有了镇南王府出面,太夫人还真得不敢糊里糊涂的,不给个正大光明的说法,就让锦儿离开。
但是,她却更是看锦儿不顺眼。
因为锦儿让她丢了脸面。
金敬一在此时开口了,声音不大但很坚决:“儿子不孝,请母亲息怒,如果母亲身子有损,儿子当真是要肝脑涂地也不能赎万一之罪。”
“锦儿,她本就是金家的人。”他说完这一句再次叩头:“儿子不孝惹得母亲动怒,自去祖宗面前思过。”
太夫人被儿子一句话气得差点把拐杖丢过来:“你说什么?!”
金敬一抬头看向母亲:“母亲息怒,有镇南王和抱剑姑娘为证,锦儿就是我金家的人,就是儿子的发妻啊。”
他知道之所以有今天,全因为自锦儿出现后,他没有用力的告诉母亲:锦儿就是我的妻!
如果他能坚持这一点不退后,就算母亲再不想认下锦儿,也不会有李金氏等人逼上门来,逼得锦儿不得不自残以示清白。
锦儿的剪刀哪里是刺在她自己的身上,分明就是刺在他的心上。
“沐夫人是金家的人,是老爷您的发妻,我想妾也是金家的人,也是老爷您明媒正娶的妻房正室。”谈秋音带着人步入大厅。
话音一落,她向太夫人行礼:“婆母。”然后走过去扶太夫人坐下:“您千万要仔细自己的身子,不然老爷真真是会一死来谢罪。”
“老爷向来孝顺,婆母您最为清楚。”谈秋音的声音并不大,话缓缓说出来就显得那么的落落大方。
她看一眼锦儿:“婆母,倒不是我替老爷说话,实在此事老爷不得不如此说,不然的话,我们金家的名声何存?又有何人敢于和我们金家结盟?”
太夫人完全没有想到谈秋音自己回来了,原本她就在气儿子不懂事,居然丢下谈秋音在谈府,自己一个人回了府。
如今她可说是放下一半的心,对谈秋音的话在此时她当然要听几分进耳的:谈府能让谈秋音回来已经是给了金家天大的脸面啊。
她做婆母的岂能不高看谈秋音一眼,来回报谈家对金家的宽厚呢。
“秋音你说得有道理,唉,你昨天晚上就那么走了,让我心揪到现在。”她拉起谈秋音的手来:“可是你也知道镇南王府早就有意招揽……”
谈秋音微微欠身:“婆母,只是昨天晚上家母偶感风寒,儿媳听到后心里挂念才急急的回去探望;今天家母已经无恙,儿媳就早早回来了。”
“害得婆母忧心是儿媳不孝。”她说完再次看一眼锦儿,眼中平平静静、无风也无波,嘴里却还是和太夫人在说话:“婆母倒是多虑了。”
“老爷也是的,为什么不向婆母说个清楚呢?唉,我们老爷就是怕婆母生气,才会一下子没有了主意吧?老爷本就是至孝之人。”
她是句句都帮着金敬一说话:“镇南王府早就救了沐夫人,也定是听过沐夫人提起和我们金家的渊源,但是王府却从来无人来过。”
“如果真得有那个心招揽老爷,为何不把沐夫人亲送回府中,到时候还怕我们金家不以死效力?”
“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再加上镇南王爷很清楚我们谈家和二王爷走得极近,岂会对老爷推心置腹呢?左不过就是落个名儿罢了,不会有什么事情找老爷相商的。”
“更不会和老爷推心置腹,婆母您就放心吧。这两天我和老爷备下厚礼去镇南王府走一趟——王妃和家姐还是手帕交呢,正好去瞧瞧王妃。”
“礼数到了也就是了,您看这样如何,婆母?”谈秋音的目光落在太夫人的脸上,完完全全的臣服之态,凡事都由太夫人做主的模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