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儿听到父亲的话心中生出酸涩来,不想再停留半分:“但凭父亲做主吧。我先回了,父亲和母亲保重。”
她并没有指望沐坚能赶走可人,但是此话由父亲口中说出来,就很让她伤心了;要知道,她教训可人也是为了沐坚好啊。
而教训沐坚更是为让弟弟能知道些道理,可是在父亲这里却成了她欺负沐坚。
罢了,沐坚是有父母的人,真得用不着她这个姐姐来操心。
锦儿说完起身施礼,没有答应父亲留下来用饭,就此带着人离开沐府;实话实说,父母的偏心真得很伤人。
七儿看着锦儿,想到锦儿晕死过去醒过来时说想父母的样子,心里一痛忍不住回头看向沐老爷:不明白天下间的父母怎么会如此的偏心。
锦儿并没有回金府,如此近午的时候她回去岂不是让人看笑话嘛:回娘家却没有用午饭就回来,真真是好说不好听。
她吩咐马车去城外的金佛寺,倒不是为了上香,也不是为了清静一下:五年前她在山上的金佛寺被掳,回来几天内总是有事,今天就算是撞日吧。
反正她早就想去问问了,不相信当年寺中的出家人半点也知情;今天也无其它去处,就去山上走走吧。
除了金敬一那里,锦儿没有知会任何人;之所以告诉金敬一,只因为他说过会来接自己,不想他空跑一趟。
城外比起城里来清静很多,没有了那么多的人声嘈杂,反倒让人心里都静了下来。
正是初夏好时节,麦田已经金黄大半:老人都说麦熟一晌,看起来这几天就到收获的时候。
风吹过麦田带起一波又一波的麦浪,看得锦儿渐渐眼皮有些沉重起来:她暂时忘了沐家的事情,倦意袭来她合上双眼睡着了。
高氏挑起帘子看一眼,对七儿道:“要不要叫起夫人来吃点东西再睡?都这个时辰了,早过了饭时。虽然外面买的东西,但是多少用一点,到了庙里再说吧。”
七儿摇头示意高氏低声:“夫人自回来就没有静静的睡过吧?你想想那些事情,不要说是夫人了,就是我们这些身边人都提心吊胆的,能睡得好?”
“看夫人的脸色没有,我还是第一次看她睡得如此平静,眉头也没有皱着……”话刚到这里,锦儿好像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高氏和七儿齐齐叹口气,七儿轻轻的道:“这真得少有能睡好的时候,让夫人睡一会儿吧,比起吃东西来更重要些。”
高氏点点头:“我们被赶出去两年多了,唉,想不到夫人回来后会是这个样子的?”但是身为仆妇不能说主子的不对,她也就叹了一句便不再往下说。
马车不快不慢的向前走着,再长的路也有尽头,马车终于停在寺门前。
山上不比山下,这个时节要凉的多:山上的树木又多,树荫下的风更是凉上三分,因此马车里的锦儿身上已经盖上薄被。
听到人唤她,锦儿醒过来然后才后知后觉的道:“我睡着了?倒是一场好觉,嗯,有点饿了呢,还要多久?”
七儿笑起来:“已经到了。寺中的人已经迎出来,高嫂子正和寺中的人说,请他们给夫人备素席呢。”
锦儿闻言站起来急忙下车,但是看到寺中的人时却大为失望:眼前的僧众不管是老是少,却无一人是她识得的。
寺还是那个寺,山门上的三个大字依旧,山门前的树木锦儿还识得,但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锦儿和知客僧人见礼,问起了方丈来,进到寺中她和方丈见礼后,心里更为失望:方丈已经不是从前的方丈。
原来的方丈已经圆寂,而他身边的几个弟子都出去做修行了,听说没有几年是不可能回来的。
锦儿原来也只是来寺中上香而已,寺中的僧众们都谨守法度,尽量避着女眷,因此她认识的僧人本就不多。
寺中大半僧人都是五年前的人,但是锦儿却不认识,就算是想问也不知道如何问起了。
只得先到禅房中稍休息,然后净手濑口后,锦儿带着七儿高氏跟着僧人到寺中上香。
再次跪倒在佛前,锦儿的眼中微红,叩下头去泪珠还是抛洒了下来;但是她的喃喃自语无人听清楚,因此也就无人知道她在佛前祈祷了些什么。
她在佛前足足跪了小半个时辰才站起来,七儿和高氏连忙扶起她来,谁也没有看锦儿一眼。
夫人的伤心之处她们是知道的,但是无话可劝,倒不如不看夫人脸上的泪痕,可能会让夫人更安心些。
锦儿看到高氏和七儿的严肃笑了:“你们这是做什么,伤感是有伤心倒是未必;嗯,我们到处去随喜一下吧。”
高氏和可人连忙答应着,拣着一些让人开心的事情说,还真得让锦儿的脸上显现出笑意来。
刚踏出菩萨殿,锦儿主仆三人差点和人撞在一起:那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事情没有看人,而锦儿主仆三人扭着头看殿内,因此才会差点撞到。
锦儿很不好意思,也是自己一时玩心兴起,才会撞到人;刚刚站稳她便伸手去扶那人:“实在不好意思,大娘不要紧吧?”
那人并没有被撞倒,当然没有受伤,不过怕她会吓一跳锦儿才有此一问。
“不要紧,不要紧,撞到夫人是民妇的不是……”那人有些慌乱,因为只看锦儿主仆三人的装扮也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女眷,哪里是她能招惹的?
所以她很担心被责难,才会惊慌的开口赔罪;一面说话一面便自然的抬头,她一个民妇当然不会懂太多的规矩,没有想过此举也算是不敬。
她的头抬起目光和锦儿撞在一起,后面的话一下子就消失了,非常突兀的消失,就好像有什么硬生生的卡在了她的嗓子里,使她发不出声音来。
她的眼中闪现出震惊与不相信来,还有一些羞愧;她脚下就是台阶,可是此时好像她忘了身处何地,居然后移脚步,身子便不稳向后仰倒滚落了下去。
妇人胳膊上挎着的篮子便滚落到一旁,篮子中的东西散落一地,不过只是几个野果和一把香罢了。
妇人摔得不轻,但是她在失声惊呼后,第一件事情还是抬头看向锦儿;但是再看一眼后,她反而更为慌乱的低下头去。
手伸出四处去摸野果子,可是手抖的厉害不说,伸出手的地方也没有什么果子在,哪里能拣起失落在四处的果子?
锦儿的脸上说不出是什么颜色来,震惊与不敢置信一样存在她的脸上,那么的明显,赤裸裸的让每个人看到她的人都能看清楚她现在的心情。
七儿和高氏都吓了一跳,为妇人的跌倒;然后高氏去追妇人,而七儿去扶锦儿的时候,她们两人才发现到不对劲儿:不管是锦儿还是妇人都太过震惊了。
接下来高氏忍不住抬头看向锦儿,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也不是发现了什么,只是下意识的看向锦儿。
锦儿在七儿捉住自己的胳膊的时候,也就醒悟过来,把脸偏过去,脸上的神色也就消失不见。
她的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怎么可能?!
高氏扶起妇人来:“大娘你没有事儿吧?”那些四散的果子,自有僧人还有善男信女们帮助拣起来放到妇人的面前。
妇人低着头,推开了高氏的手:“没,没事儿。我、我还有事儿。”她说完转身就走,把她的篮子忘下了。
有僧人连忙追上两步:“施主,您的东西。”
“啊?啊,是,是,谢谢小师父了。”妇人也没有回头,匆匆接过篮子来就向外急走;因为走得太急,几次踩在裙子上都差点跌倒。
高氏有些着急:“您等等,大娘,我们夫人……”她只是想给妇人点银钱,虽然不是锦儿把人撞下来的,倒底和她们有些关系。
可是她越叫那个妇人走得越急,还撞到了好几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人来人往的上香人群中。
高氏奇怪的喃喃一句:“真是奇怪,跑什么跑呢,就好像见了鬼一样。”回过头来,她看到锦儿站在原处没有动,远远的看得就是那个妇人离开的方向。
妇人早已经不见了,但是锦儿的目光好像还能看到那个妇人,而且她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点点伤感来,好像想起了什么令人伤心的事情。
高氏看看七儿,不知道夫人这是怎么了:那个妇人奇怪,夫人也有些奇怪呢——好像两个人认识?
她也没有什么凭证,只是一种直觉,在妇人的慌乱与夫人脸上的神色来看,就好像两个人应该是旧相识一样。
“夫人可是认识那位大娘?”高氏并没有多想,她如此问就是视锦儿为自己的主子,心中没有那么些的算计才会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在她看来,锦儿在府外五年认识几个民妇,或是得到人的帮助,或是结下过冤仇都很正常;她才会如此相问的。
锦儿闻言看一眼高氏,然后才轻轻的道:“不认识呢;高嫂子为什么这样的一问?”
高氏小心扶着锦儿往下走:“不是,奴婢只是忽然这么想到就随口问了出来。真是奇怪的人,奴婢本想给她些银钱的,却不想她走得那么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