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胡说!
封西云的脸一下子就绿了, 要不是陆沅君拉着,他这会儿就得让眼前的男旦瞧瞧什么叫铁血男儿。
年岁不大, 满口的胡言乱语, 不知说的什么腌臢话。
陆沅君紧紧的拽着封西云,怕他和眼前的戏子较劲,但目光还真没法子从这人身上挪开。
男旦比陆沅君高半头, 又比封西云矮半头,是少年的模样。他一边嘀嘀咕咕的,一边把头上的绢花往下摘。
“大哥还不好意思了。”
少年他摆摆手, 一巴掌把手里刚刚摘下来的头花按在封西云的胸口。
“我进梨园行当就有准备, 若是小姐捧我,算我的运气。”
头上的珠花摘下了大半, 随手把身上的戏服也扯开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看破俗世红尘, 超然物外的洒脱。
“你们夫妻二人一起捧我, 我咬咬牙,不算啥天塌下来的大事。”
因着不管是陆沅君也好,封西云也罢, 瞧着像是正经人。起码他没有在同行里听说过这两个人的消息。
而刚刚倒在血泊里头的刘团长, 全运城的戏班子都传遍了, 被他看上的多半都没得好下场。
少年脸上的妆涂的太白, 虽然瞧着娇艳无比,真正的神情却看不真切。
封西云被气的说不出话来,甩开了少年按在自己胸口的手, 绢花掉在了地上。
光这样还不能泄愤,封西云往绢花上踩了几脚,瞪大眼睛想要解释。
他爹是有捧戏子的经历,自己却真的没有。梨园里的戏子没招惹过,大荧幕上的女明星也没勾搭过。
他清清白白的,不能被这个唱戏的把名声给说坏了。
陆沅君的眼神里满是欣赏,目光在少年身上徘徊,这是何等的胆识,又是何等宽阔的胸怀。
真正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孩子以后定有大出息的。
欣赏戏子的不止是陆沅君一个,旁边儿的霍克宁也不由的多看他一眼。花花世界嘴上说的是舞厅,跳舞的姑娘们也兼做那种营生,只是要比窑子更高雅些,也更昂贵些。
她舞厅里的姑娘们,就是筛子过两遍,也找不出比眼前这位戏子更心宽的。
可惜,是个爷们儿,挖回舞厅也没得用。霍克宁叹了口气,摇摇头颇为失落。
对比于霍克宁的失落,封西云的恼怒,陆沅君嘴角的笑意有些刺眼,非常不合时宜。
更不合时宜的还在后头,陆沅君放开了情绪激动的封西云,转过身来面朝这位男旦,解开领口的布扣,手往里头轻轻一探,拉出了一根项链来。
项链黄澄澄的,上头还镶嵌着红色与绿色的宝石。这东西本该戴在旗袍外头,是陆夫人买回来给闺女撑门面的。
陆沅君总觉得太俗气,就一直藏在衣服里头,今天总算让它重见了天日。
把项链从脖颈上解下来,陆沅君一把拉起少年的手,将项链拍在了上头。
封西云这会儿气懵了,反而冷静下来,开始打量起了陆沅君。二人是有婚约不假,但也就只见了屈指可数的几次罢了。
陆小姐的为人他并不知晓,在英吉利是什么作风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捧戏子的爱好,让封西云犹豫起来。
因着封家老帅给他留下了阴影,封西云以为,要么这辈子就一个人过,要么就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口子谁也别在外头乱祸祸。
花柳病真不是白说的,他爹死的时候两条腿都烂透了。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帅,躺在床上嘴角嘀嗒的往下流着口水,口齿不清连后事都交代不清。
封西云不想落得和亲爹一样的下场,他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次换封西云去拽陆沅君了,他轻轻扯了扯陆沅君的袖子,压低声音怕别人听见。
“哈尼,你这是干什么呢?”
封少帅有意压低声音,但几人之间的距离太近,霍克宁把他的话收入耳中,听的是一清二楚。
霍克宁能够理解陆沅君的举动,甚至在她看来,陆沅君捧戏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凭什么男人能嫖,女人就不能呢?
眼下这个世道,女人能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吧……
她眼角抽了抽,不管男女,捧戏子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私下里玩玩就好了,当着未婚夫就不像样子了。
显然霍克宁也不赞同陆沅君的举动。
陆小姐胳膊往前一抽,从封西云那里挣脱开来,上前一步。拉起了少年满是茧子粗糙的手,陆沅君目光灼灼,似有一把火。
做花旦的新角儿从小就被班主灌输着这一套理论,身边儿几个哥哥也都被人捧过,他本来看的很开,被谁捧不是捧呢,谁让他命贱。
要不是班主捡回来给他一口饭吃,早就饿死在街头,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然而看的开是一回事,真遇上了又是另一回事。
当捧他的人不是油腻的奸商,也不是身上满是刀疤的丘八,而是一个模样顶好,气质绝佳的短发新女性。
还被她用堪称滚烫的目光瞧着,换了谁都会心神恍惚吧。
“明儿是中元节,你敢不敢来我家唱盂兰会。”
此言一出,封西云和霍克宁才知道,陆沅君不是在捧戏子,而是另有打算。
只见陆小姐兴奋不已,似生怕少年拒绝一样,又从耳朵上揪下了亮晶晶的耳坠子,一起给了他。
盂兰会不是谁都能唱的,非得是胆子奇大的人才能担当。因着戏园子里唱戏,是给人唱。盂兰会,是给鬼唱的。
陆沅君回头给了封西云一个眼神,凑近他低声说了几句话。今儿和霍克宁聊过以后,陆沅想要父亲的运城落在更好的人手上,起码要比那两个团长好。
她要办的盂兰会,细究起来更像是鸿门宴。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回来的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