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昔只抚了小腹,“皇上登基已久,为了绵延皇嗣,原本三年大选也被改到了今年,倒是难为皇后费心忙碌了。”
“淑妃自云昭仪被禁足后就搬去了崇华殿,虔心祈福不问世事。皇后一手筹理选秀事宜,想来是有些力不从心的,就连筱雨宫住着的乔美人被一并禁足这事也好似无暇顾及,那些个守卫只说皇命是禁足筱雨宫,便死守着连只蛾子也不许飞出来,倒是无辜连累了乔美人。”
如昔微敛了眸,欣昭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筱雨宫,何况那个乔美人还另有几分意味在其中,柳眉微展,“昔日皇上曾属意姐姐协理六宫,姐姐不妨将此事与懿和宫说道一二,兴许能替乔美人解了烦忧。”
“还是莫提那协理六宫之事的好,上回皇后误以为你小产,惊动了整个六宫,结果却是误会一桩,还因此被皇上训斥不说,就连协理六宫的能力也被皇上质疑,可那后她便对我也没什么好脸色,我哪还敢去触那个霉头,只是听说最近筱雨宫很不太平,乔美人也似入了病中,云昭仪更是泰丕难闻。”欣昭容面色无异,“如今又新选在即,只愿不出什么岔子就好。”
如昔唇角浅勾,“姐姐是想要将乔美人救出筱雨宫?”
欣昭容微微一笑,“你意下如何?”
“曾见得乔美人一面,姿色暂且不论,言谈举止是比云昭仪收敛得多,倒不是我讨厌的性子。”如昔面色平静,若有若无的笑意嗟在唇际,“可既然能获得皇上欢心,想来也该有些本事的。”
“云昭仪禁足,乔美人无辜受到牵连,皇后不闻不问,淑妃又避往了崇华殿,若是此时你出手相救,想来多少也会对你心怀感激。”欣昭容若有浅笑,“所谓雪中送炭矣。”
“既然是要送炭,等雪更冷些也不迟,”如昔若笑,“可说到淑妃,倒是一直让我疑惑不已,皇上即使惩罚云昭仪,只要她并未参与其中,又何须避到了崇华殿呢?”
欣昭容只是微敛笑意,“淑妃与云昭仪不同,云昭仪之所以会入宫,乃是因其年幼便倾慕于皇上的缘故,而淑妃却承了一族起落之责,于她而言,皇宠固然重要,可若是危及她的淑妃之位,她定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所以云昭仪受罚,她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竭力自保了。”
如昔闻声浅垂双眸,昔日她与淑妃也算不上亲好,淑妃这般急于和云昭仪撇清关系,恐怕除了要给皇帝看,多半也有做给自己看的意思,毕竟,如今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而自己如今也是所谓宫中盛宠,她会顾及也是情理之中,心念及此,莫名的酸涩之意,口口声声说着不想自己与亦辰的感情参杂太多其他,可到底,还是不知不觉中被皇恩二字左右着。
欣昭容见她沉思,微惑,“想什么呢?”
如昔抬眸视去,心里却莫名的一凛,云昭仪是为了皇宠,淑妃是为了本家的地位,那眼前人想要的又是什么?如昔微敛了眸,将欣昭容的手轻轻握着,“算起来,自打入宫起便一直受姐姐多方照拂,也一直未有机会报答一二,却不知姐姐有何所需,说出来,兴许我也能为姐姐尽些绵薄之力。”
欣昭容微勾的唇角面色无异,她早知有一天如昔也会怀疑,而她也不打算瞒她,毕竟,事到如今,她们已经称得上是同仇敌忾了,如果说出来就能打消她的怀疑,对自己而言有利无害,遂是回握了如昔,“若我说要的是一条人命又如何?”
如昔心神微滞,“人命?”
“还记得初入宫时我对你说过什么?”
如昔微微点头,“犹言在耳……”
“我帮你,是因为你我太过相似,我不想你也走我曾经走的路,那样的痛苦经历,有我一个就够了……”
“……”
“说起来只怕是有些晦气的,”欣昭容似自嘲的笑笑,“当日我与云昭仪一道入宫,本也是情同姐妹,云昭仪身怀有孕,我也是替她高兴的,可却不知为何我送的香囊里竟被参杂了麝香,而云昭仪也因此小产……”
如昔唇瓣微抿,柳眉淡淡的担忧难掩,难怪云昭仪对凝香宫那样的深恶痛绝,但以欣昭容的性子,应该不是那放麝香的人,至少,若她真有心,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
“云昭仪小产,皇上盛怒不已,我急着向皇上申辩,却被云昭仪推下阶梯,那时我才知道,原来我也已经是孕期两月。”
“什么?!”如昔惊滞了神,难掩唇角一声低呼。
“呵呵,都说孕期会干呕嗜酸,可我全然没有这些,加上那阵子正是云昭仪有孕,我对自己也没有太过留意……”
“那孩子……”如昔担忧至眉,现今宫中并无皇嗣……
“孩子当时便离我而去了,皇上接连失去两个孩子,龙心大怒,却也因此,皇上没有追究香囊一事,更是下旨谁也不许再提。”
如昔回握了欣昭容,整件事,欣昭容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被人利用不说,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欣昭容看出她眼底的忧伤,却只是浅抿唇角,“不仅是小产而已,我还失去了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幸福,永远也不能拥有身为人母的喜悦……”
“!”
“御医诊治说我再也不能有孕了,皇上因为先前小产的事情对我也是不理不睬,云昭仪自是百般为难于我,整个后宫也只当是我害人害己,没有半点好脸色……可讽刺的是,在我了无生念时,却知道了让我无法甘心的消息……”
“……”
“云昭仪的麝香,是那人动的手脚……”
“皇后?”
“所有的事情,始作俑者都是她,而云昭仪与我,都只是被伤害的可怜人,因为她,我失去了最要好的朋友,就如同你失去林婕妤一样……”
“……”如昔暗了眸,抿唇不言。
欣昭容敛眸,“有些话此时说来,你也许会以为是我有意搬弄是非,可事实便是如此,你信或不信,我都不会勉强。”
“什么话?”
“关于马齿苋……”
“……”如昔微滞,柳眉浅蹙。
“林婕妤琴棋书画虽精通得紧,可到底心底纯善,如何会知晓有马齿苋一物?”
“……”如昔颔首不言,她亦是有此不解,以林妍柔的家世,定是未吃过马齿苋这种野菜的,那她又是如何得知马齿苋的……
“所以我才说,你我姐妹,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欣昭容若有一叹,“我的孩子,也是因为那人才会离我而去……”
“你是说,是皇后?”如昔蹙眉敛眸,微惊浅滞。
“陈美人被打入冷宫后,我曾去懿和宫一趟,听得她在埋怨陈美人心急,而她的侍婢璃沫则是说未料到林婕妤会假借他人之手,彼时我也并未多想,而今想来,当日事发那般突然,若非她一手策划,又如何能知是林婕妤之故?”
“……”如昔敛眸轻叹,不管此事是否是真,林妍柔的死,皇后都难辞其咎……
“所以,我不会原谅她,那个杀死我孩子,也害得你小产的人。”欣昭容抿唇沉语,眸中几许淡淡异色,宛若清泪流转。她也曾想过依靠皇帝为自己讨个公道,可那人冰冷的话语至今回荡在自己脑海,她明白,自己还不足以撼动那人的地位,她只有等,等一个真正走到皇帝心中的人,等一个可以为自己报仇的人……
如昔看着欣昭容的笃定,心下了然,她会对自己说出这些,也是知道自己一定会找皇后报仇的……原本她二人就已经俨然成了一派,如今既然知道了她所想之物,自己也安定了许多。
欣昭容缓了心神,握着如昔的手,“所以说,是命运让你我结为姐妹……”
如昔忧了眉梢,“都是我不好,让姐姐想起伤心事了……”
欣昭容唇际一抹苦笑,“怨不得你,这些话埋在心底太久了,我一直想找个人倾诉,只是一直没有寻到合适的机会说起这些……”
如昔亦是肃敛了神色,“姐姐放心,老天有眼,定不会叫她安然无恙。”
“嗯……”欣昭容一声浅应,绢帕轻拭了眼角泪迹,强作一笑,“原不该说这些晦气的,你现在正在孕中,还是安心养胎的好……”
如昔微作一笑,垂眸看着小腹,眼中充满宠溺的目光,“姐姐放心,这个孩子,我一定会护好的。”
欣昭容亦是缓了笑意,“我也一定会竭力保护好你和你的孩子……”笑意渐深,“毕竟,我可是这孩子的姨母呢。”
如昔眼中些许同情之意,“姐姐放心,李御医的医术还算可信,我会遣他给姐姐好好诊治,兴许,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也未可知。”
欣昭容只摇首浅笑,“罢了,这么长时间过去,我已经不期许那许多了,”转又轻语,“何况李御医来请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若是有法子可解,想来也早就用过了……”只要李御医能将自己不会再有孕的消息告知于她,想来,她也就不会再有顾虑了。
如昔敛眸不言,欣昭容浮了浅笑,“这些事不提也罢。”
“嗯……”自己听到的也已经足够了,也不好再去触及她的伤疤。
“还是说筱雨宫的事吧,”欣昭容轻语着,“皇上对云昭仪的轻罚,定也叫你受了不少委屈……”
“姐姐不是说过么,委屈总是会有的,只看是值不值得……”如昔只作浅笑,“现在还不是时候……”
欣昭容笑意微浅,算作回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