宸清宫,王德胜看过新递来的信条,微躬着身子,“皇上,昨个唐才人从宸清宫出门后,途中被传去了凝香宫,回到筱雨宫便被云昭仪罚抄经书,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屋歇息了。”
“呵,她这一天倒是有意思得紧呢。”亦辰批阅奏折的手未停,戏谑的笑意带着几分冰冷。
“皇上,看昨个的情形,才人和王爷交情不浅,不知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为什么要处置?”
“这,若才人是……”
“即使她是她安排到朕身边的棋子,朕也要她为朕所用!”亦辰将手中奏折掷于一旁,“欣昭容怎么会跟她牵扯上?”
“据说,昭容娘娘传了唐才人,两人屏退下人说了一会话,奴才估摸着,兴许是为了月前林美人受罚一事,当日是唐才人通知了昭容娘娘,皇后娘娘才遣人去了筱雨宫解围。”
亦辰笔下微顿,这件事他一早就知晓,可如今想来,这唐才人似乎和林美人关系不错,林美人的父亲可是太傅,他微眯了眼,“林美人和她关系很好?”
“林美人一入宫就遇到责难,是唐才人一直陪伴左右,二人以姐妹相称,交情似乎不错,之前林美人的药出了问题,也是唐才人及时察觉才得以幸免。”
“呵,她倒是什么都懂。”
“……”看着亦意味不明的笑意,王德胜只躬身候在一旁,颔首垂眸。
“欣昭容那无需担心,倒是这个林美人,是朕疏忽了,既然如此,那朕便去筱雨宫看看,这姐妹情谊到何地步了。”
“奴才遵旨。”
筱雨宫,如昔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却是林妍柔候在床畔,“醒了么?”
如昔无力笑笑,“姐姐怎么来了。”
林妍柔扶她起身,“我怎么能不来,听芩儿说你躺了一天了,御医看过,说你身子虚,要多休息。”
“呵呵,自我入宫,身子哪天不是虚着的,不碍事,姐姐放心吧。”
“见你醒了,我也就放心多了,本来昨天就该留我和你一起的,好歹能有个照应……”
“姐姐说什么呢,若是昨个你和我一起,那今个咱可都躺床上了,还怎么互相照应呢?”
“呵呵,我是说不过你的,你怎么说都对,当下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身子,进宫这么久了还带着守宫砂,该叫人笑话了。”
如昔微红了脸,敛眸轻语,“皇上不来,我也是没有办法。”
林妍柔接过芩儿手中的药碗,给如昔喂着汤药,“小心烫。”
如昔笑着,“我哪有那么金贵。”自她手中取过药,捏着鼻子大口大口喝下,临末再含了蜜饯在口中。
林妍柔看她皱紧了眉头,掩嘴浅笑,“原是不知你喝药也是这般特别的。”
如昔浅笑,“特别的不雅,是吧。”
“是呢。”林妍柔笑意入眼,“看你白天睡了那么久,到晚上反倒精神起来,入夜又该如何?”
“还能如何,总不能深夜去逛御花园吧。”如昔打趣说着。
林妍柔却蹙了眉头,“这话可不能乱说,听说这几日宫里不太平,深夜里会有鬼怪出没,你还是小心的好。”
鬼怪?怎么可能……
林妍柔看出如昔不信,便道,“我也只是听说的,说是深夜会有一闪而过的人影,煞是可怕。”
“既是听说便做不得真的。”如昔浅浅笑着,心底却生了疑。
却此时,鸣路声起,皇上来了……
林妍柔微抿了唇,笑着,“看吧,皇上来看你了。”
如昔歉意的笑着,微颔首不语。
林妍柔为她理了发丝,“皇上要是瞧见你这模样,怕是要心疼了。”
待亦辰进屋,林妍柔候在一旁,欠身礼着,如昔也下了床,简单整理了衣衫,福着身子。
亦辰视及二人,浅浅一笑,“朕来的不是时候?”
“臣妾正打算回去了。”林妍柔礼罢,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亦辰微眯的眼直视着如昔,如昔亦回之一笑,微弯的双眼有那么一丝勉强。
就在林妍柔与亦辰侧身交错那瞬,宽厚又温柔的手轻轻揽住了她,错愕的神情,在林妍柔和如昔的脸上闪过。
林妍柔抬首看着亦辰,英气轩昂的君主对她说,“你等会,朕和你一起。”
林研柔惊愣的双眼闪烁着点点欣喜激动,她沦陷在他深邃而温情的双眸中,动弹不得。
如昔惊愣之余,笑意微浅,“皇上定是去了对屋寻姐姐不着才来的这里吧,臣妾疏忽了,”她的声音将林妍柔自失神中唤回,如昔笑看了林妍柔,“我已经没事了,姐姐侍奉皇上要紧。”
林妍柔微滞,欣喜之中带了些许歉疚,如昔笑看着她,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却在目及亦辰时,微微垂了眸。
明黄的身影匆匆而来,又匆匆离去,若非自己依旧站在床边,如昔甚至会以为,他也许就没有来过。
亦皓已经见着了,他依旧安好,林妍柔也重获恩宠,自己向祈福灯许的心愿,算是都已经实现了……
如昔重躺倒床上,芩儿奉了羹汤,“才人躺了一天了,起来走动走动?”
如昔翻了个身,“不想。”
芩儿将羹汤放到一旁,“对了,适才御医开了副单子,叫奴婢交给才人过目。”
如昔翻转回身,接过药单子,想起好像是有个人扶过自己喝水来着,那样亲切踏实的感觉,应该不是陌生人,待展开药单,如昔微眯了眼,“那个御医叫什么名字?”
“好像姓李。”
“你转告他,我的身子适合食补,暂时不需用药,如果用得着,我会找他的。”竟然是他进宫了?
“是”
如昔重新翻转过身,却因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而微微发颤,定是亦皓安排了他进宫,是为了自己么?可若是叫皇上发觉了,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想到皇上,如昔心里莫名的情绪弥漫,自己受责难的事他一定是知道的,可他却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当着自己面跟别人表现得那么煽情,自己会这样全是因为他啊……‘无情最是帝王家,哼!’
“我在想什么啊?!”如昔突的翻身起来,一声轻呼说大不大,却也让另外两人略有一惊,芩儿和媶儿对视一眼,无声而叹,自个主子适才说得那么轻松,现在又跟自己较劲,何苦呢。
如昔未作它言,又躺了下去,瞪大了双眼直勾勾盯着床幔,对面屋中,林妍柔为亦辰斟茶的手被他轻轻拢在掌心,本来已经放弃了追寻他的宠爱,却在此刻突然来临,她不知所措,他温柔极致,他成了她的梦,而在这个梦里,没有皇后,没有云昭仪,也没有唐歆幽。
晨起,如昔好似又熬了一夜,依旧疲惫得紧,却也比昨日好多了,如昔着了马装,打开房门,撇开芩儿,独自一人去了马场。
马场上,如昔的到来虽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可因为前几次的事情,马倌们倒也对这个出格的娘娘有些熟悉,见她到来,未等命令便已将紫风牵了出来。
看见紫风,如昔的心情大为好转,与紫风闲走一会儿,如昔翻身上了马背,俯身趴在马背上,抱着马脖子,任由紫风驮着踱步行走。
雪麟的出现让如昔大吃一惊,顿时坐正了身子,碰巧遇上雪麟出厩,对如昔而言算是不小的惊喜。下得马去,自马倌儿手中接过雪麟的缰绳,一手拽着雪麟,一手牵着紫风,此刻的如昔,极其的满足自得,听得笑声清浅,马场上的气氛也变得轻松愉悦起来。
如昔的舒心笑声未能持续太久,当马场出现那人的身影时,如昔的笑意僵在唇角,手中的缰绳不知道该放还是该收了,只能随着两匹马儿一步步向他靠近。
“皇上万福。”
“爱妃好兴致啊。”他笑着,越上雪麟马背,一手拉过缰绳,如昔松开对雪麟的牵扯,返身背对着亦辰,轻轻抚着紫风的马鬃,并不应声。
亦辰微眯了眼,睥睨而视,如昔面对着紫风,背后传来的目光是那样的凌冽,让她无法忽略,可现在,她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甚至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那是他的丈夫,那个从自己眼前带着别人回屋的丈夫,可自己喜欢的是亦皓不是么?为什么现在看到他,还是会不开心……
紫风像是感觉到她的不悦,仰首久久的嘶鸣响鼻,如昔感受到紫风的担忧,浅浅笑着,他是她丈夫,可她并不爱他,她之所以要接近他都是为了让他放过亦皓,如昔这样想着,心里也舒坦许多,转身笑弯眉眼,“臣妾一早便感觉皇上会来马场,算不算心有灵犀呢。”
适才还为她的别扭而谑笑的亦辰,面对她笑颜如花,唇角微抿,“哦?想不到爱妃竟与朕心意相通?”
如昔翻身上马,与他并肩而处,笑眼如月,“难道不是么?”
“呵呵,经爱妃这么一说,还真是呢。”至少,昨天临走前看到她的神情,他就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来马场散心,可自己的心思,她却是绝不可能知晓的。
如昔轻挥马鞭,驾了紫风奔驰在林中,亦辰在后悠然行着,丝毫没有与如昔同行的意思,可看到紫风洒然奔驰的雪麟,不耐的踱着前蹄,终是扬蹄赶上。
如昔轻勒马缰,缓下速来,和风而笑,发丝飞舞在耳际,亦辰如鹰的双目,有那一刹那的恍然,若她不是细作,兴许,自己会动心也不一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