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误会解除
没想到商陆沉默了一下,想起自己赶到园子里看到泽兰溺水时心中那一瞬间涌起的对于可能会失去泽兰的恐惧,商陆觉得那些可笑的坚持根本算不得什么。
“对不起。”商陆话一出口就将面色淡淡的泽兰吓了一跳,但话脱口而出,竟使商陆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平白轻松了许多,接下来的话就显得更加容易了。
“昨日是我误会你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够信任你,我向你道歉。”
商陆硬邦邦的道歉让泽兰心中触动,正是因为她知道商陆是个多么自尊心强烈的人,对于商陆毫不掩饰的直白,泽兰才会感到如此难以置信。
“我从梁大哥那里听说了。昨日的事儿,也有我的责任,我若是一开始就做出强硬的态度拒绝,就不会有接下来让人误会的一幕了。但是商仁的东西,我没有收。这点眼力见儿我还是有的。”
泽兰别扭的解释让商陆的心里仿佛抹了蜜一样的甜,梁栖说的果然不错,把话说开了就好,有时候坦白自己的心迹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的事情,起码对泽兰是如此。
“原是如此。”商陆声音低似叹息,总算是彻底在心里接受了泽兰。
泽兰眨眨眼睛有些困顿,在冰水里边泡了如此久,上岸之后还要时刻警惕着小心应对,既不能把事情闹大了,又要给秦白芷一个教训,泽兰这边猛一放松下来,只感觉睡意如潮。
“相公,妾身乏了,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妾身想先休息了。”
商陆点点头,看着泽兰疲惫的眉眼,有些愧疚有些心疼。商陆在离开屋子的时候,脑中蓦然回想起先前从梁栖哪儿听来的诊断,嘴唇微动,留下一句低不可闻的低喃:
“泽兰,你究竟在思虑恐惧些什么?”
风轻轻颤动,吹上了合起来的门帘,刷刷作响,泽兰紧闭着眼睛似乎没有听见,在商陆离开之后,泽兰颤动了一下眉睫,神色复杂的睁开了眼睛。
我在怕什么?我怕往事如潮淹没了我,我怕天命难违重蹈覆辙,我怕我行差踏错,又辜负了你……
泽兰抬头望望窗外,还是风和日丽,明媚阳光,天空干净的像是从未被染上腌臜,一切还来得及。
索性泽兰落水没受什么伤害,上午的精神不济,也不过是思虑太过所致,如此这般昏昏沉沉酣睡了一个白天,到了晚上就恢复的七七八八了。
迎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到了出云院里,半夏见到迎春心虚不已的面孔就没好脸色,从上午泽兰遇险到现在,迎春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这里面没有迎春的出力,半夏打死都不相信。
可是没有证据,也就不能给她定罪,泽兰看向对着自己讨好的笑着的迎春,面无表情的对峙了半晌,没说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迎春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又逃过一劫,心里刚刚升起对这个好脾气到软弱的大少奶奶的轻蔑,就被半夏的一句话给打入了谷底。
“迎春,你身为大丫鬟,玩忽职守让大少奶奶遭了罪,大少奶奶心慈不愿追究,但你也没了继续近身服侍的资格,以后你就去洗衣坊待着吧。”
迎春脸上的笑意僵住,一丝不敢置信浮上心头,洗衣坊?那可是全府上下最没油水最辛苦的地方了,迎春那守财奴的性子怎么可能安心待在那里。
但还没等迎春叫嚣,就被半夏喊来的几个身强体壮的婆子给堵了嘴拉了下去。以后恐怕就再也不会在出云院出现了。
迎春满心怨恨的被拉了下去,到此时都不知道反省自己的背叛。半夏唏嘘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对大少奶奶的遭遇有些不值。
“大少奶奶可没有亏待过她半分,可是她为什么就看不到这些,反倒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够出卖大少奶奶?那秦白芷不知道给她灌了什么**汤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不过是被银子迷花了了眼罢了。”
泽兰眼底漠然,对这样的人来说,让她失去钱财就是最大的惩罚。泽兰前世见多了这种人,早就已经没了最初的愤怒不解。
“不说迎春的事儿,看着天色也该提醒大少爷用药浴了。不知大少奶奶今儿个……”
半夏试探着问了两句,但见泽兰面色稍霁,眉目之间有些不自然的扭捏,半夏正觉得奇怪呢,就听泽兰丢下一句:
“还不快些与我去做准备。”
泽兰想起今早商陆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诚挚话语,一丝红霞爬上了耳根,相公那般说,该是对自己终于有所改观了吧?泽兰做了这么多,所盼的不也正是这一点吗?
这边厢房里误会重重终于磕磕绊绊走到一起的两人正度这美好良辰。而主院凤姨娘处,却俨然是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秦白芷自从被接回了凤姨娘的住处,就一直没敢放下提起的心,她本来就被池水呛溺,身体尚还虚弱,却只能强忍着坐在这里给面色阴沉的凤姨娘陪小心。
“姑妈,白芷知错了,都怪白芷冲动,我本来只是想给那泽兰一个教训,谁知竟然让她倒打一耙……”
“你给我闭嘴,还嫌自己惹得祸不够大吗?”
凤姨娘对着知根知底的侄女就没有像往日在外人面前慈眉善目的端着,面对原形毕露的凤姨娘,就算是嚣张如秦白芷也只能忍下心里的胆颤。
“白芷知道错了,求姑妈不要赶走白芷。”
秦白芷自知论心机拼不过这个老狐狸,只能端起她平日里管用的手段,又是抹眼泪又是装可怜。可惜,同为女人,凤姨娘丝毫不动声色。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知道秦白芷脸上强装的眼泪都维持不下去了,凤姨娘这才不紧不慢的对着秦白芷有些僵硬的脸开了口。
“白芷,这些年是我太惯着你了。今日之后,你就好好待在别院,没什么事就别出来了,尤其别去见仁儿,免得又连累他。你且好好把身子养好再说。”
秦白芷心中一顿,这是要将自己给变相放逐了?秦白芷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无措,她赶紧站起来,对着面无表情的凤姨娘一狠心,就双膝跪在了地上。
“姑妈,白芷真的知错了。”秦白芷膝行到凤姨娘的腿边,指天发誓道,“求姑妈别放弃侄女,侄女真心爱慕表哥,侄女的一切,秦家的一切都是要给表哥留着的,侄女怎么能与表哥分开?”
秦白芷心里清楚自己的底牌就是秦家的富贵,只能以此挑明自己的价值,果不其然,凤姨娘听了秦白芷的哭诉,脸上慢慢有了些动容。
“罢了,先禁足一个月,好好收收心,等出来之后,我不准你再往出云院那几位的身边凑。”
凤姨娘的语气终于有了一些转圜,秦白芷擦着眼泪连连点头,暂且先如此罢,就算被禁足无法出去,秦白芷也有的是法子让商仁主动进她的院子。
至于要如何对付泽兰,一切还需从长计议,她这次确实莽撞了。
秦白芷红着眼睛一瘸一拐的往自己的院子回去了,在秦白芷走后,从后面走出来一人,正是先前秦白芷口口声声离不开的商仁。
商仁毫不在意的扫了一眼秦白芷蹒跚虚弱的背影,没所谓的挑了挑眉,对着上首的凤姨娘打听了两句:
“娘,泽兰现在如何?”
“怎么,你心疼了?”凤姨娘瞥了一眼满脸兴味的商仁一眼,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缀了一口,“秦白芷太蠢,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不但没让泽兰怎么样,反而差点连累了我。”
“我就知道。”商仁低语一句,心里对那个忽然大变了性子的泽兰更是觊觎不已,这般让人着迷的尤物,怎就偏偏便宜了他那个残废哥哥?
“我可警告你,别打泽兰的主意,你的正室夫人必须得是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嫡女,泽兰既然已做人妇,就断然配不上我儿,你自己心里可要掌握好分寸。”
商仁笑嘻嘻的顶着凤姨娘警告的眼神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不过是想要尝个新鲜,又不是真要娶个残花败柳。”
“再说,若是儿子有本事让那个泽兰对儿子死心塌地,对母亲的计划不是更有助力了吗?儿子看那出云院的残废对泽兰倒是有几分不设防,只要泽兰为咱们所用,还怕找不到机会对付他?”
母子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读出了贪婪的野心,真真是如一对儿毒蛇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长夜漫漫,每个人的心里都各怀鬼胎,在这偌大的商府之中,又是一昼一夜的交替转换,而经过了一个晚上的积蓄,阴云氤氲在京城的上空,从梳洗过后就一直落雨不停。
空气随着阴雨连绵的天气变得凉了下来,对寻常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天气变化,但是对于双腿开始渐渐恢复知觉的商陆来说,每到阴雨天气都堪称是一个巨大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