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以后不必再来
这一等就到了晚间,商陆的心情在看到泽兰迟迟没有前来向他赔罪的意思之后,越发的阴沉,泽兰早上在商陆那处碰了钉子,一直到晚上用过了晚膳,才不紧不慢的准备了药浴往书房送去。
泽兰心里不满,也就没去注意商陆已经一天没有用膳了。她收拾好了心情,端着药盆往书房走去。
“大少奶奶请回吧,大少爷已经睡下了。”
泽兰没想到商陆的屋子里面还亮着烛火,却让外面的人通报已经睡下了,泽兰站定脚步,早上好不容易被自己按捺下来的火气一下子被这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给勾了出来。
泽兰冷笑一声,也没去理会一脸为难拦住自己的下人,泽兰冲着紧闭的房门呛声说道:“我不知今日发生了什么,但我自认问心无愧,若你我之间永远只能如这般互相猜忌,那么不如一纸休书,好聚好散。”
泽兰说完也不管自己这句话给门口的下人听了有多么惊世骇俗,将药盆摔在地上,任那盆中汤药撒了一地,泽兰怒气冲冲的转身离去。
“大少奶奶……”
半夏手足无措的看着泽兰气的双肩打颤,眼眶发红,呐呐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泽兰一言不发的越过欲言又止的半夏,转身进屋,摔上了房门。
半夏急得在原地转了几圈,看看泽兰屋子里暗下来的烛光,又向着大少爷的书房望了过去,熟料书房的烛光闪了闪,骤然灭了下来。
半夏与那门口下人面面相觑,都是默然无语的模样,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书房内商陆一直将泽兰的话听在了耳朵里,不知为何明明该生气的人是商陆才是,可是商陆听到门外泽兰委屈愤怒的声音却感到心脏处微微有些涩疼。
商陆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再理会泽兰的花言巧语,可是这会儿却控制不住的将门外泽兰的字字句句都记在了脑子里面。
泽兰说自己问心无愧,不知怎么的,商陆竟然下意识的想要相信,他看泽兰的委屈不解不像是作假,心内的天平不由自主的就向着泽兰倒了过去。
或许是自己上午看错了不成?还是这其中另有隐情?
商陆心中一时之间纷乱如麻,一会儿是泽兰温柔细心的照顾,一会儿又是花园里泽兰对着商仁笑的温柔爽朗。商陆心中大乱,一道指风打灭了了蜡烛。
身处在一片黑暗中,商陆白日里被腐蚀的遍体鳞伤的心终于可以稍稍冷静下来,双腿因为缺少了泽兰药浴的按摩,这会儿被夜间凉气一侵,便针扎般,细细密密的疼痛了起来。
好不容易有了些好转,这段时间怕是又要断了下来,还不知道被梁栖发现了又该如何念叨自己了。
商陆捶了捶疼痛难忍的双腿,有些心不在焉的胡乱想着。真是越发不像自己了,他这身子最忌情绪大变,可是似乎泽兰出现之后,他就越来越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了。
商陆想起自己往日里对待泽兰的态度,控制不住的偷偷对比了一番那商仁假模假样的讨好,虽然面上不屑,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草包弟弟确实比自己会讨女孩子的欢心。
时至半夜,夜凉如水。腿上细细密密的疼痛已经让商陆感到麻木了,他就这样在这寒夜里面一坐就是大半夜,身子微微有些僵硬。
商陆突然动了,他摇着轮椅缓缓的挪向了窗子一角。商陆掀开窗子,在暗格上面敲了三下,一片寂静之中突然嘎吱一声,一只雪白羽毛的鸽子就不知从哪里飞了出来。
商陆摸了摸鸽子温暖柔顺的头顶,将自己准备好的纸条绑在了鸽子的腿上。商陆拍了拍窗框,放走了鸽子,这才收回视线,转而踏着夜色往不远处泽兰的屋子处望了两眼。
有些事情,他会自己弄清楚,若真是误会了泽兰,商陆心中默默想着,若真如此,他必然不会否认自己的错误,并且发誓日后绝不再随意怀疑泽兰。
商陆没有去想万一这一切都如他所见该如何,或许在商陆决定放出信鸽去调查清楚这一切的刹那,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夜风吹进屋子,冷冷的含着叶露打在商陆的身上,但他却仿佛没有意识到冷意一般,心里有一角破洞正在被缓缓愈合。
泽兰又一次被商陆不分青红皂白的怀疑排斥,虽然她早就一遍遍的告诫过自己,她是来赎罪的,对于商陆的怀疑,她合该受着,谁让她上辈子确实被哄骗着做了对不起商陆的事情。
可是或许是因为人都是贪婪的,泽兰也不例外。
若从一开始商陆便不曾对泽兰释放过善意,没有那晚饭桌上大费周折准备的边疆味道,没有商陆那一句真挚笃定的了解,或许此时泽兰不会这么伤心难过。
泽兰虽然灭了蜡烛锁上了门,但是心中烦闷,辗转反侧就是难以成眠。泽兰看看外面的天色,离天亮时间还早得很。
复而便想起了那被自己打翻了的药浴,泽兰心里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坚持了这么多天,难道就这样半途而废?
抛开自己的心情不谈,若是商陆的腿迟迟不能好起来,那么她又要在这商府蹉跎到何时?仿佛只是为了给自己坚持下去找一个理由,泽兰的心情平静下来,睡意便迷迷糊糊得上涌。
不管如何,药浴不能停,那商陆不是不愿意见到自己吗?正好,泽兰还懒得天天起早贪黑的上赶着去伺候那位大少爷呢!明日开始,就派半夏去,她乐的轻松。
泽兰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一夜惊梦,睡得并不安稳,白日里这一闹,倒勾起了泽兰好不容易淡下去的噩梦般的过去。
第二天早上,泽兰疲惫的睁开了双眼,神色恹恹,看上去有些虚弱。半夏听到动静,端了洗漱用具进了屋里,却被泽兰难看的脸色吓了一跳。
“大少奶奶,您这是怎么啦?脸色这么苍白,可是生病了?”
半夏放下手里端着的盆子,匆忙走上前来,将半倚半靠在床榻之上的泽兰小心扶起,在泽兰腰后垫了一个垫子,让泽兰舒服一些。
“不碍事,只是被梦魇着了,有些疲乏,我歇会儿就好。”
泽兰揉了揉眉头,脑子里那些隐隐绰绰的零碎记忆叫她心神疲惫,语气上就带上了几分气弱,把半夏吓了一跳。
这些天泽兰的突然转变已经让半夏越来越适应这个变得越发霸气睿智的大少奶奶,这会儿突然见到泽兰久违的虚弱一面,便显得比以往更加严重了几分。
“还是请梁大夫过府一趟吧,大少奶奶这模样实在让奴婢见了忧心。”
泽兰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心神俱疲,有些提不起精神,刚重生那会儿她几乎是夜夜难眠,早就习惯了如此。
可是泽兰刚要拒绝的话语含在嘴边,就看到了半夏眼中不做半分虚假的关心。罢了罢了,难得被人如此不含杂质的关心,泽兰不愿意拂了半夏的好意,就半推半就的默认了。
半夏见泽兰听了自己的,心中一松,她还真是担心大少奶奶又犯倔,和自己的身子过意不去。半夏立马转身往外吩咐了两句,着人去请梁大夫,仿佛生怕晚了一步,泽兰就会突然反悔一般。
那份护犊子的模样,叫泽兰看着忍不住好笑,这丫头……泽兰心中那被商陆伤了的心微微泛着暖意,在这京城,在这商府,她还有半夏这个实心眼的丫头关心,这便够了。
趁着等待的时间,泽兰疲惫的闭了闭眼睛,勉强打起些精神,免得见梁栖的时候气色太差,失了礼数。
泽兰休息了一会儿就起身洗漱更衣,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书房的商陆。半夏也极有眼色的缄口不提。
用过早膳,梁栖就到了出云院,看着离开还不过一个晚上的地方,梁栖真是有些好奇了,一大清早就来请自己看诊,明明昨儿个见到的时候,不管是商陆还是泽兰看上去都不像是有病在身的样子。
梁栖被下人引着到了泽兰等候的厅堂,一见到泽兰,便从她那明显有些苍白疲惫的脸色上看出了些端倪。
但是梁栖没有说什么,只做不知:“大少奶奶叫在下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梁栖坐下将药箱子打开,取出药垫放下,又罩了一方帕子在泽兰露出的手腕上,随后才搭上手指仔细诊治了一番。
梁栖的脸色有些迟疑,但是却没有多问,他收起东西,对着神色平淡的泽兰欲言又止。
“梁先生有什么要说的但说无妨,可是我的身子有什么隐疾不成?”
泽兰还没有如何,那守在一旁的半夏反倒是一脸着急的模样,看的泽兰心下微暖。
梁栖摇了摇头,直视着泽兰平淡无波的眼睛:“大少奶奶的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因为长期忧思恐惧太过,才导致心悸梦魇,夜不能眠。”
梁栖的声音并不大,只有离得近的泽兰和半夏能够听见,但这话语之中内容却如一记惊雷炸响在众人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