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的故事上集。
“陈絮……真的是你。”
魏薇站在楼梯门内的过道上,扬声叫了一句。她从家里替陈桐拿换洗衣服回来,在医院门口远远地看到陈絮,便一路跟着到了这里。
陈絮脸颊上还挂着十分明显的泪痕,她伏在谢尧亭的肩头,越过他,看到虽然满脸难掩憔悴疲惫,却依旧像个斗鸡一样的魏薇。
陈絮下意识的与谢尧亭拉开了一点距离。她不想连累他。
见状,魏薇冷笑了一声,“还躲躲藏藏的做什么,我已经听你爸说过了,你找了个大你很多岁的男人,是不是他?他是做什么的,你小小年纪,懂什么社会险恶,不怕被骗!”
谢尧亭转过身,与陈絮并肩而立,看了一眼面前那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没有立刻作声。
陈絮听到魏薇粗鄙的形容,厌恶的垂眸,指甲抵着掌心,“……与你无关。”
“……呵呵,怎么会与我无关?我是你法律上的继母,有你的监护权。”大概是因为情绪不虞,所以更加要挑事儿,以期通过言语之间的争执来发泄。
魏薇嗓门尖利,加之刻意抬高了声音。很快吸引了一些走廊上无所事事的人过来围观。
谢尧亭低着头,侧脸笼罩在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之中。
他侧目看了陈絮一眼,牵住她的手,“我们先离开这里。”
陈絮嗯了下,抬脚向前走了两步。她根本不欲多谈,只想赶紧逃开这是非之地。
魏薇是存心来找不痛快的,哪肯此放过。她横在过道上挡住他们,红着眼眶骂陈絮,“你这个白眼狼,也太狠毒了,不肯拿钱救你弟弟,竟然还对你爸爸说,让他去跳楼!”
说着,她恶狠狠的伸开手臂来拽陈絮。
她的动作很快,指甲划过陈絮的手背,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陈絮忍痛似的小声嘶了下,倒抽了口冷气。
谢尧亭连忙挡在陈絮面前,抬手制止住魏薇要去拉扯陈絮小臂的手,眉间拧在一起,正色道:“……你先放开她。”
推搡之间,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魏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开始撒泼。
“打人啦……”
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胡说八道,用自己的逻辑控诉陈絮的行径,仿佛要审判她的罪行。言语之间竟是把谢尧亭描述成别有用心的欺骗年轻少女的猥琐大叔。
陈絮的脸一阵白一阵青,窘迫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样的戏码日复一日的上演,她真是厌倦至死。魏薇简直是活灵活现的上演了一出三流狗血电视剧的剧本,把她从不愿真正示人的不堪曝晒到日光之下还嫌不够,又敲锣打鼓求人来看这场大戏。
尤其,这次还牵扯到谢尧亭,他那样一尘不染的人生这样被自己连累,与这市井之间的泼皮无赖纠缠在一起。
围观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他们互相交换着不知从何处脑补的话本一样的离奇故事,然后再一传十十传百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散播出去,每一句话都仿佛亲身经历那样信誓旦旦。
根本没有人关心事实,也没有人认为有必要了解真相。
以讹传讹,才有了难以抽身的舆论漩涡。
屋漏偏逢连夜雨。
叶颖是与谢尧亭一起来探望江思邈的,她正在病房里询问孩子的伤情。听到走廊上的骚动,便走出来一探究竟。
她站在人群外听了几句,正感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现在的年轻人的恋观怎么都是这个样子,看到了谢尧亭的背影。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孩子也很眼熟,名字叫陈絮,春节时两个人住在一起。
陈絮再也忍不下去了。
丁静宜去世之后的这大半年,各种压力层层叠叠的堆积,对未来的不确定,对江思邈的愧疚,魏薇的歇斯底里终于成为压断骆驼脊背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从围观的人群中冲出来,木着脸从走廊另外一侧,一口气爬上了两层楼梯,跌进洗手间吐的昏天黑地。她扶着抽水马桶的水箱站起来,眼角都是汹涌的泪意。嗓子里火辣辣的痛楚一路沿着食道抵达胃部。
她觉得恶心极了,因为鄙夷,所以才对魏薇不屑一顾。但这种骄傲表现出来似乎成了懦弱。她无比矛盾的痛恨自己的示弱。
何必死守着假清高,不如撕破脸皮跟她大吵一架,哪怕只是替谢尧亭辩解几句也好。虽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也好过现在这样。
叶颖女士拦住了谢尧亭,神色十分不快,“你跟我过来,我们谈谈。”
谢尧亭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只得叹口气,低声安抚道:“……妈,我现在还有点事情。我们晚点再谈。”
说着,他便头也不回的去往陈絮脚步的方向。
从病房楼下的小花园到门诊楼,谢尧亭几乎找遍了目之所及的角落,可始终没有见到陈絮的身影。他掏出手机给陈絮打电话,打了一遍又一遍,一直无人接听。
谢尧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过去三十年的人生之中,他过的太顺利了,没有任何羁绊,更极少有像现在这样感觉失控的时候。他紧紧蹙起眉,在花木扶疏的黑色雕花铁艺长椅上坐了下来,握拳重重砸了下扶手。
谢尧亭正脑筋脑汁的思考陈絮究竟还能去什么地方,捏在手里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屏幕,迅速接通。
“……喂。”陈絮的声音哆哆嗦嗦的,还带着哭腔。
“你跑到哪里去了?”他稍微放下心来,靠在椅背上抬起头,一手覆在额上,然后无意识的看了眼顶楼,瞬间一个激灵。
病房楼的顶层天台上晒满了白色的医用被单。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围栏边上一个伶仃人影映入眼帘,不是陈絮还会有谁。
谢尧亭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他沉声道,“你站在那里,别动。我上去接你。”
陈絮握着电话,还想再说什么,“嗯……”
他根本听不进去别的,强调道:“你站在那里,千万别动。”
医院的电梯任何时候都人满为患,谢尧亭等了两趟才挤进去。如果不是电话一直在接通状态,又考虑到体力实在不允许,他真的恨不得直接爬楼梯上去。
谢尧亭推开顶层的防火门,按照记忆中的方位找到陈絮。
她果然乖乖的,一动也没动,惶惑不安的站在那里。
谢尧亭走到她面前,劈头盖脸是一顿训斥,“你怎么回事,一声不吭的跑顶楼做什么!”
陈絮委屈的撇撇嘴,眼眶里又蔓延开水汽,小声辩解道:“……我是想吹吹风。”
谢尧亭被她这种态度气的不行,双手插在腰间,来回踱了几步,万年不变的低沉声调顿时高了几个度,“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一个人跑到楼顶来吹风静一静……你知道我一直在找你吗?”他冷声打断她。
陈絮一怔,看到他眉梢眼角浓郁的焦急与担心,咬了下唇,认真解释道:“我是觉得很难过,又是因为我。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今天不用被她骂的这么难听了。”
谢尧亭看到她惶惑的神色,实在于心不忍,态度缓和下来,“那你也不能……”
陈絮低下头,又要落下泪来,“……对不起。”
她这样低眉顺眼的道歉,他心里窝了再多的火,一时半刻也发不出来了。他看一眼陈絮,低低的叹了口气,没有再说别的。
陈絮也抬起头看他,林间小鹿一般纯澈的眼神。大概是刚洗过脸,她的鬓角还是湿漉漉的,通红的眼眶里水光潋滟。
两个人都不作声。
这里四下无人,只有淡淡的消毒/药水和洗衣粉的味道。很安静,夏天的风拂过白色的被单,掀起浪潮一般的起伏感,缓缓的。
陈絮往前走了两步,踮起脚,双臂搂住他的脖颈,唇瓣覆上他的,闭上眼睛,他的怀抱好像有魔力,阻隔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纷繁芜杂。
她小巧的舌尖试探似的深入他的牙关。窸窸窣窣的抵上他的上颚,与他纠缠在一起。像是初学者执着毛笔的尖舔上砚台的墨,再落到雪白的宣纸,晕染开一片花影,因为不熟练所以更有天然去雕饰的意味。
谢尧亭齿间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陈絮顿时羞赧到无以复加,脸颊蓦然发烫,下意识的想要鸣金收兵。
猎人又怎会轻易放开送到手边的猎物。
谢尧亭的手掌按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了下,一阵酥/麻的战栗感直冲云霄。他开始回应小姑娘别有用心的挑逗,国画大师握着小徒弟的手,在画上落笔点睛,灼灼花影盛放,千般旖妮,万种风情。
舌尖湿哒哒的,像是沾了蜜糖,又黏又甜,根本分不开,她微微气喘,绝望的温柔满溢心间,像是踩在云朵上与他跳华尔兹,旋转,抽离,回身,再紧紧贴在一起,根本不愿意分开。
到此为止。明天是世界末日也罢,纵情欢愉一日好。
谢尧亭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屏幕上不屈不挠的显示着叶女士三个字。
陈絮放开他,稍微平复了澎湃的心潮,低声说,“……你快去吧。我还要回一趟学校。”
谢尧亭抬手替她整理了凌乱的鬓发,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轻轻捏着,“嗯,有事给我打电话。”
两个人在医院门口分别,陈絮磨蹭了下,留恋一般回握住他的食指。
谢尧亭笑了下,“怎么了,舍不得我?”
陈絮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收起黯然之色。日光之下,她仰着脸冲他笑得十分灿烂,一边倒退了几步,一边对他挥挥手,“再见。”
再见了,谢尧亭。
夕阳西下。
光与影的魔术把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陈絮背着书包一步步走到公交站,转了两趟车,重新回到培嘉高中,找卢老师交了志愿表。
卢老师坐在办公桌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想好了?”
陈絮低着头,说:“嗯……我想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之后的一段兵荒马乱的日子,尽管陈絮每次回想起来都像是掺了冰碴子的巧克力,苦到发冷,酸到成涩,她依旧只能照单全收。
陈絮委托戴香阿姨替她找了靠谱的房产中介,出售了她名下的那套屋子。过程很顺利。买房者是一对小夫妻,打算重新装修完做婚房,迎接新生命的降临。这个房子所承载的一切感情与寄托终将灰飞烟灭,湮没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江思邈一直没有醒过来。
陈絮接了两份兼职,白天在社区学校的活动中心教老年人弹钢琴,晚上在快餐店做收银员。似乎只有筋疲力尽的将所有空余时间填满,才能拯救已经无药可救的消极情绪。
她跟谢尧亭不常见面,偶尔会通过微信联系,大多数是为了询问江思邈的情况。
陈絮早想过,谢尧亭可能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所以才对她填报志愿的事情绝口不提。
他给予她最宽容的自由。
录取通知书长了翅膀一样一批批的到达。陈絮已经提前通过电话查询到录取结果,虽然心中期待,但也不是望眼欲穿。邮政特快专递如约而至,拆开来,喜庆的大红色卡纸上四个烫金大字,一枚闪耀的校徽,一句意味深长的校训,一把开启新生活的钥匙。
个中滋味,难以言喻。
从培嘉高中出来,陈絮去了梧州路。陈桐的治疗效果很不错,前段时间各项指标都降到了临界值以下,可以暂时出院了。
小区建筑外观很陈旧,路边的香樟树年岁已久,枝繁叶茂,遮蔽住浓夏的毒日头。树下有摇着蒲扇躺在藤椅上纳凉的老爷爷,因为打盹眼镜滑到了鼻骨以下,看起来有点滑稽。
陈桐在单元楼门前围观激战正酣的象棋摊儿。他看到陈絮,远远地迎了过来,一叠声叫她,“姐姐,姐姐,你回来了。”
小小的孩子因为病痛看起来很孱弱,最近虽然恢复了正常饮食,面上多了点血色,但还是瘦到只有一把骨头。也没有什么同龄人玩伴。
陈絮克制了下,没有去牵他伸过来的手,低声应了,“嗯。”
陈桐有些委屈,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不会迁怒,但也不可能做到毫无芥蒂的亲近。
陈絮说:“陈桐,你先在楼下玩儿一会,等我走了再回家。我不会待很久的。”
上了楼,陈之韧正在家里等她。他这两年的日子过的太艰难了。逐渐失去了去打拼的斗志,整个人显得颓败而憔悴,鬓角霜白是岁月砥砺留下的证据。
茶几上一杯温白开冒着烟,应该是为陈絮倒的。
陈絮视线逡巡一圈,没有落座。她直接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陈之韧面前,开门见山的说:“我把房子卖了,这里面有一点钱,密码是六个一。”
陈之韧一怔,“小絮……”
陈絮面无表情,羽睫微垂,遮盖住眼底的冰冷之色,“……我以后不会再回江城了。你也不要找我。我不想再跟你、跟你这个的家有任何瓜葛。你收下这张卡,我当你答应了。”
陈之韧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陈絮静默不语。
一片岑寂,陈之韧终于反应过来,直接撩起桌子上的玻璃杯砸到了地砖上,叮铃咣当的一阵响动,地上顿时一片狼藉,飞溅而起的玻璃碴擦过陈絮的脸颊,尖锐的疼痛之后,划出一点细小的血痕。
陈絮抬手抚了下,指尖上一抹艳丽的红。
陈之韧陷入暴怒的情绪,完全熟视无睹,冲她咆哮吼道:“你这个不孝女,你在胡说什么,我是你爸啊!”
陈絮抿抿唇,继续冷言道:“……见好收吧。”
陈之韧警告似的叫了句,“陈絮!”
陈絮眼神复杂的看他一眼,“……呵。”
这声冷笑彻底让本成水火之势的局面崩溃。陈之韧抬手指着门口,狂躁的喊道:“你给我滚出去!”
陈絮把银/行卡留在茶几台面上,转身慢慢走了出去。陈之韧没再作声,等她走到楼梯拐角处的时候,听到楼上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关门声。
从梧州路出来,陈絮转了几趟公交车,去了南郊的中修堂。
她知道,谢尧亭今天会在那里坐诊。
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边晚霞如锦缎一般铺陈开来,草药味的幽香弥漫四周,让她那颗浮躁不安的心突然归于宁静。
陈絮沿着廊檐走进院里。谢尧亭穿一身白大褂,正站在柜台里,背后一溜儿按照本草饮片配伍原则排开的樟木小方格子。他对着处方,拉开一个药斗抽屉抓出一把草药,过秤之后,挨个放在柜台上摊开的牛皮纸上,又转身拉开一个抽屉抓出一把草药……动作娴熟而沉静。
她像是中了邪,着迷似的,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
谢尧亭把草药按副包好,递给等在一旁抓药的病人。这才看到陈絮,笑着打招呼,“来了怎么也不吱声。”
陈絮没回答,抿着唇角笑了下,走进来与他隔着柜台相对而立。
她之前站在背光处,看不太真切,现在离得近了,脸颊上那个细小的伤痕很显眼了。
谢尧亭啧了声,皱着眉头轻轻抚了下她的侧脸,低声问:“怎么伤的?”
陈絮这才想起来之前被玻璃渣溅到的伤,避讳似的偏过头去,随口胡诌道:“……呃,不小心撞墙上了。过两天会好的。”
谢尧亭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哭笑不得的叹口气,“跟我过来,我帮你处理一下。”
中修堂的后院很大,有各种各样的炉灶炮制中草药。陈絮想起她第一次来这里的那个时候,只看到了一个晾晒区的角落。
陈絮在中堂那张古朴的明式圈椅中坐了下来。
谢尧亭从内室的小匣子拿出一小罐药膏,一边打开一边说:“这个药,刚擦上去的时候会有点疼……你忍下。”
谢尧亭的指腹温润而干燥,沾了一点淡绿色的药膏,轻轻在她脸上点了几下。
薄荷的清苦味,带着很清淡的沁人心脾的凉。像他这个人,永远沉稳,无论对待何事都能岿然不动淡然处之。她喜欢这样的安定。
陈絮伤感的不得了。她的掌心紧握住背包的袋子,里面那份录取通知书仿佛是块烫手山芋,她把来之前的初衷完全抛诸脑后。
谢尧亭替她上完药,看她紧绷的身体,笑着问,“真的很疼吗?”
陈絮回过神,摇摇头,“……一点都不疼。”
月亮爬上来,一轮银盘遥挂在琉璃九重天。
陈絮最终长出一口气,说:“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你要看下吗?”
谢尧亭一怔,随即点点头,“好。”
陈絮掏出来递给他,他接过在桌面上展开,山城大学建筑城规学院建筑学专业。
“……很不错。”
隔了半晌,她听到他说。
陈絮咽下一口气,又说:“距离这里一千二百公里,坐k字头的火车要十九个小时。”
谢尧亭轻轻嗯了下,表示听到了。
陈絮一鼓作气,“我……以后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尾音不由自主的带了些哭腔。
谢尧亭抬手捧住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的替她擦掉不断涌出眼眶的泪水,低声安慰她,“……傻孩子,别哭了。”
陈絮好像在承受锥心之痛一般,她微微向前含胸,佝偻着背,右手揪着自己胸前的衣服,哭的根本停不下来。她低下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砸在他搭在膝上的手背。
谢尧亭的指尖颤了下,他给不了她任何实际意义的安抚,他亦说服不了自己给出任何不确定的承诺。他唯一能做的,只有放手让她去追寻真正属于她的未来。
陈絮决绝的不肯给自己留任何一条退路。她能狠下心抛下任何人,唯独不舍得谢尧亭。算未来有繁花盛开,明朝能呼风唤雨,那又如何。在她心里,所有名利场上的诱惑都比不过眼前人的展眉一笑。
她又何尝不怕,此别过,是错过一生的时间。
九月开学季。
临行之前,陈絮又去了一趟城郊墓园。
松柏是常青之树,盛夏之时,葱葱茏茏的覆满半山。
陈絮怀中捧了一束纯白色的马蹄莲,穿梭在墓园的步道之中,最终站定在丁静宜的墓碑前,从背包里掏出录取通知书和车票,跟她道别。
她对着那张小小的黑白寸照,讲了一些在老年活动中心兼职教钢琴的趣事,又絮絮叨叨谈起她对大学生活的规划。
南下的列车呼啸着驶出站台。
陈絮执意不肯谢尧亭来送她。她对自己说,没有任何分别是不堪忍受的。
耳机里音乐循环流转播放,陈絮偏过头,看着车窗外迅速略过的一帧帧风景胶片,原本凝滞在心头久不消散的消极抑郁变得十分弱势。她对于远方和未来有了隐约的期待。
她相信,成长路上所有的迷茫与不知所措,统统能加冕成为青春的勋章,照亮未央长夜,最终迎来黎明的曙光。
始终坚定不移的相信。(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