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对李湛笑道:“我来介绍介绍客人。”指着那华服的胖子说道:“这位是王家晋安商队的大管事。”又指着那个年轻人笑道:“这位是麴家族长的长子。两位在快到平高县的路上被劫了,正好让咱们的人救下了。”
李湛一下子便明白了,冷笑道:“麴公子这是想要跟王家管事去长安吗?真是可惜,出了这样的意外,必然是有什么人盯上你了,虽然出事是在原州,不过涉及本郡良民,本都督不能不管,还请麴公子配合调查,把那些贼人一网打尽。”
麴公子对李湛怒目而视:“你这个小人!你想怎么样。”
李湛却不理他,对王家管事说道:“大管事也不如好好想想,这件事是怎么一回事。串通谋逆罪人,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王家管事听这话,下意识打了一个冷战,李湛想要干什么,瞬间,他的额头上脖子上渗出颗颗冷汗。
李湛对外面吩咐道:“把他们两个分开关押,不许让他们串供。”外面张毅等人走进来,说了声:“是。”
庄子的宅院已经收拾出一件干净屋子来,李湛和涵因进去坐定了,李湛方笑道:“涵儿真是未雨绸缪。”
涵因笑道:“夫君不会怪我多事吧,之前,王家商队的人总是鬼鬼祟祟的盯着咱们,我先前就派人打了进去,后来这人在王家商队里头小厮,虽然不知道什么机密,却看见王家管事和麴家族长来往密切,遂留了心。我便派人跟着他们,果然王家管事带了麴家的人一起上路了。”
“这次多亏你了,看来麴家是要跟我对抗到底了。”李湛冷笑,本来他以为给麴家四房点颜色看看,其他几房就会老实下来,没想到他们是要搭上全族也要跟自己斗啊。
“你连日忙,我得到消息生怕赶不及,被他们跑了,这次就直接派张毅他们去了。”涵因笑道,这次一探知消息,她就派了自己的私兵假装马匪,连夜奔袭,最终在这一行人出了兰州之后截住了他们。商队规模不大大约一百五十人左右,护卫不少,不过再怎么样也比不上张毅这些鄯州军的精锐,最擅骑射,他们原本二十来人,后来又招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流民,在他们之下训练,这一支五十人的队伍,也堪比一只精锐骑兵,根本没有费什么劲儿,就把王家的人拿下了。
李湛很高兴的说道:“看来给夫人这支私兵还真是给对了。这次他们办事办的不错,我会好好赏的。”
“你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事权从急,我不会滥用你给我的人。”涵因主动保证着,她一直在小心翼翼的试探着李湛的底线,不想引起李湛的反感和戒备。
李湛握着涵因的手:“我知道,你一向最有分寸,我们夫妻一体,你是怎么样的,我心里有数。如今我们的情况如履薄冰,这些人哪有一个省油的灯。”
涵因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凝重:“我就知道王家早晚要找机会给你使绊子,我看,他们的意图远不止对付你。”
李湛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泰王已经十六了,去年礼部就已经说了泰王该选妃出宫了,不过,因为王淑妃大丧,这件事就往后推了,今年是大灾之年又有民乱,皇上祭天减膳,礼部那里虽然上了奏疏,但是皇上也没有答应。如果选了妃不出宫,那自然是特殊恩宠,但现在既不选妃又不出宫,就叫人拿不准了。”
“你是说王家拿捏不准皇上的意思,所以出手试探。”涵因看着李湛。
“很明显,对于王家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储位了,之前泰王年纪小,我们家也是满朝文武的眼中钉,还有个长子梁王在前头顶着,现在寒门迟迟回不过气来,太皇太后和陆相的态度暧昧不明,咱们又在陇右越来越扎眼,他们的第一目标自然是泰王了。”李湛以前也曾经想过支持泰王争皇储,而且他也一度认为柳正言就算因为泰王也不可能舍弃自己,没想到皇帝一对柳正言出手,柳正言第一个就拿自己当垫背的。
之后,到凉州来,基本上已经退出了朝廷中的核心势力圈子,尤其是满朝文武都孤立他,自己的姐姐虽然晋封德妃,但无宠多年,只能依附在萧贵妃之下,外朝又没有能说得上话的人,实际上掌握不了什么势力。皇帝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放心大胆的收了李令绮入宫,抬举他家以平衡王家。
现在王淑妃死了,王家已经没有能够问鼎后位、威胁萧贵妃地位之人,太皇太后对王家的态度也会发生微妙的改变,尤其是对晋王恐怕就不会那么防范,反倒是要防着李德妃在宫里的势力增大。
而李湛经过这次大乱,由一州都督一跃成为陇右管辖范围最大,兵力最强盛的地方军政长官,这也让泰王在储位之争中,无可避免的走进了人们的视线。
涵因也同意李湛的观点:“皇上是不会介意趁着你还没有控制住局面,借这件事把你拿下的,再把武威郡重新拆成三个州也顺理成章了。就算德妃娘娘被牵连,泰王再受一次打击对于皇上来说也无所谓,毕竟王通现在还不过是个给事中,之后,再把李明哲从巴郡召回来,许昭仪提个妃位,这样寒门的人一定会支持长子,皇上就可以顺势再把王家的势力压下去。可比对付你这个手握重兵,执掌三州之地的实权大臣要容易得多。”
“不能让王家再这么折腾了,他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付我们,真当我们拿他没有办法吗?”李湛冷笑。
涵因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没错,这次是该给他们点教训的时候了。”
李湛查出麴家勾结天圣教反贼,谋反作乱,将金城县麴家四房共两千余户,八千多人一网打尽,成年男子尽处于极刑,女子孩子充作官奴。当然实际没有那么多,因为经过大疫,又经过民乱,金城县已经死了不少人,实际上是一千三百多户,三千多人,加上一些对麴家死忠的佃户部曲,总共四千多人。李湛的血腥手段,不仅让陇右震怖,也让皇帝吃了一惊。
“谁给他这么大的权力!竟敢不上奏刑部就自作主张。”皇帝“啪”的一下把奏章摔在地上。他却忘了,李湛是持节之官,遇到谋逆大罪可自行处置,不必上奏,平时即可诛杀平民,更不用说现在大乱刚刚平定,扫除叛乱余孽,本来就是各州长官分内的职责。
只是李湛一下子将一个家族灭掉,引起了巨大的波澜。御史们已经纷纷上奏,认为李湛处置太过草率,应该由朝廷派人下去核查这件案子,看看李湛有没有滥用刑罚,还有人认为李湛是滥施淫威,有伤天德,希望皇帝予以惩处。
天还黑着,王通已经骑着马,沿着朱雀大路向皇城走去,今天是朝会,半夜就要爬起来,虽然晚上睡了不到两个时辰,但今天他却格外的有精神,终于有机会把李湛彻底打下去了,现在朝堂上对李湛一片声讨,皇帝恐怕也开始忌惮李湛在陇右的势力,只要自家管事带着麴家的几个人一到,在朝堂上痛陈李湛的暴戾之举,然后再由自己的人一手操控调查,李湛这一次就完蛋了。
李湛完蛋了,泰王也就失了倚仗,再没什么机会参与储位之争,梁王母系卑微,又怎么比得过晋王。想着前途一片大好,王家复兴指日可待,他的心里也美滋滋的,心想:“李湛啊,李湛,你可别怪我不厚道,我也是为了家族。不要怪我每次都针对你,谁让你每一次都那么巧,拦在我的前头。”
正走着,在离皇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忽然有人拦住了他的坐骑。给王通牵马的仆役下了一条,喝骂道:“什么人,不长眼睛,你知道挡的是谁的路!”
那人被骂了,却不愠不火,做了个揖,问道:“敢问可是王给事的大驾。”
王通的仆役扬起鼻子,冷笑道:“算你识相,什么事。”
那人双手奉上一封信:“这是我家主人给王给事的信,请他过目。”
“你家主人是?”王通的仆役这才把高高仰起的头低下来,他也怕得罪其他官员家的仆役。
那人却笑而不答,只说到:“王给事看了信就知道了。”
王通的仆役一听皱眉还要说什么,王通已经从自己的神游中回过神来,见马站着,仆役在跟另一个人说话,有些不悦的问道:“怎么回事。”
仆役忙回身陪笑道:“老爷,有人送来一封来路不明的信,小的不知道该接还是不该接。”
王通说道:“拿来我看看。”
仆役方从那人手里接过信,捧给王通,天尚未亮,王通就着仆役提的灯笼的灯光看了那信,面色一下子沉郁了下来,问道:“送信的人呢。”
仆役赶忙提着灯笼回身:“就是这小子,诶?人呢?”他提着灯笼四下照来照去,哪里还有人,王通摆摆手:“好了,不要管他了,走吧。”
早朝开始,果然讨论的便是李湛以谋反罪处斩麴家数千人的事情,朝中果然分成两派针锋相对,一派力陈李湛行苛政,弄得民怨沸腾,另一派则认为麴家罪无可恕。皇帝高坐在御座上,看着口沫横飞的官员,一眼便看见了王通,等这些人纷纷陈述完了自己的观点,皇帝便看着王通,问道:“王爱卿,此时你怎么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