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因养尊处优多年,已经很久没有爬过山了,还好她这些年一直坚持锻炼,体力尚且跟的上,她深深的体会到“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句话的正确性,富贵难得,但也要有命去享用才行。
她格外佩服沈瑶几个,背着几十斤的孩子还能在陡峭的巉岩上健步如飞,而自己这个没有任何负重的人,却很艰难才能跟上她们的速度。
中午,在山间的一处平地休息,涵因擦着汗,喘着气,大口喝着水。沈瑶笑道:“走不动的话,我就背着你。”
涵因连忙摆摆手,她哪里好意思让另一个女人来背自己,说道:“还好,只是许久不爬山了,有些不适应。”
沈瑶笑道:“你别客气,我看你也不过百斤,我们平时练功这点重量是小意思。莫说我,就是云际背你二三十里也不成问题。”
他们这些练武之人,虽然讲求技巧,但是最基本的体能和力量是每天必须练习的,盼晴和云际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练功,像沈瑶和霄云这种顶尖高手每天锻炼的量是一般人根本无法想象的。至于刘公公,他已经把练功融入了生活之中,不管是跟着皇帝上朝还是在缉事府处置事务,他其实都在练功,只是他的方法巧妙,一般人根本看不出来。
涵因捶着自己的腿,说道:“小时候,我也梦想像你们一样,当一个绝世高手,后来才知道,实在太苦了,一辈子都要练功,我就放弃了……”
沈瑶笑道:“我们一日不练功,就会被同级的高手拉下很远,要想站在顶峰,哪有那么容易,你不也是这样,小脑瓜子一刻都不停。”
涵因笑笑,没有答话,只是心想脑子自然是不能停的,少想一件事,都可能一败涂地血本无归。
沈瑶看看天色,说道:“歇够了就启程吧。”
涵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点头说道:“好。”
张威走上来,指着横亘在不远处的山峦,说道:“再翻过三道山梁,出了山口就进入关中了。”
张威的本意是给大家打气,他虽然是武将家族出身,但平和跟一般士兵一样训练,这深山中的小路都不知被他们踏了多少遍了,自然不觉得远。
涵因露出些郁闷的表情,随即又调整好,对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听见了,很快就到了,要坚持住哦。”
荣王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虽然他被人背着,但这一路上下颠簸,很不舒服,他坐在大石头上不肯起来:“本王不走了!本王不要走了!”
紫鸢刚要劝他,涵因却冲紫鸢一摆手,对荣王说道:“比你小的弟弟妹妹都没说什么,这山里有狼,还有老虎,你不肯走,就在这呆着吧,被吃掉了可别怨我们。”
荣王一瑟缩,瞪了涵因一眼,却仍然不肯站起身来。
涵因冷笑一声,冲众人一抬手,大家都站起身来,向前走去。走了不到三十米,荣王见根本没人理他,哭着跑了过来,霄云一抬手把他放到自己背上,说道:“不准哭,要不然就把你扔下去。”荣王用力点点头,把眼泪抹干。
函谷关之中,何校尉被张介然劝住,在关里盘亘了两日,派人四下搜索函谷关附近的小道,但他也怕涵因一行行动迅速,于是派人知会沿途各州县府衙,如果见到郑国夫人一行人,就派人护送到太原。
到了第三日,何校尉也坐不住了,对张介然说道:“我看郑国夫人一行人应该早就入关了,我看我也要尽快赶往长安。”
张介然笑道:“其实安禄山再过不久就要打过来了,正是我们立功之时啊,何况天武军本来就有保卫京畿之责,不如何校尉领着兄弟们和我们函谷关的兄弟们一起,立此大功,将安禄山那个乱臣贼子隔绝于关外。何必去追那些个女人孩子。”
何校尉心中冷笑,就因为安禄山快来了,他才不在这等下去呢,能不能抓住郑国夫人事小,赶紧逃到关中才是真的,他才不会在这停留呢,说道:“末将皇命在身,恕不能从命。末将这就点齐人马走了。”
张介然很亲密的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跟何校尉虽然相处日短,不过一见如故,无论如何也要给何校尉摆宴送行,校尉可不要推辞啊。”之后吩咐亲兵:“吩咐下去,置办一场大宴。”
何校尉想了想,对方说得如此客气,自己要是拒绝可太过分了,于是说道:“多谢张郎将款待,不过我等宴毕即出发,请张郎将莫要见怪。”
张介然笑道:“那是自然,把兄弟们都带来,我们今天好生亲近亲近。”
这场宴席十分热闹,张介然的手下和何校尉在天武军的手下,都悉数到齐了。
酒酣耳热之际,张介然拉着何校尉的手占了起来,对众人说道:“安禄山悖逆妄为,屠戮百姓,罪无可恕,函谷关之后便是关中,不管是我们函谷关的兄弟,还是你们天武军的诸位,当中大多数的家都在关中,难道你们想让安禄山劫掠我们的家乡父老吗?身为男儿,不去保家卫国,而是追个女人孩子,像什么样子!”
何校尉一时间愣住了,他酒喝了不少,有些晕,此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好容易将涣散的目光聚拢起来,冲着张介然问道:“你……你什么意思……我是奉了皇命!”他还有些口齿不清,但已经意识到了不对。
张介然冷笑道:“什么皇命,皇上还没满周岁,连话都说不了,哪来的皇命,不过是王通和刘公公那两个国贼的意思!”
此时全场一片鸦雀无声,天武军的低层军官们发现,刚才还在跟他们喝酒划拳、称兄道弟的那些函谷关的军官们,表情忽然都严肃了起来,“呼啦啦”站了起来,张介然一下抽出了腰刀,一下捅在了何校尉的身上,何校尉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倒在了地上。函谷关的军官们也都抽出刀来,场面瞬间变得肃杀。
张介然举起那带着血的刀,喝问道:“你们谁愿意保卫关中百姓,跟我们一起抗击逆贼安禄山?”
胆小之人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说个“不”字,当中也有豪迈之人,对刘公公、王通吩咐天武军到太原很是不满,希望能够抗击安禄山之人,率先站起来应和:“愿跟从将军!”
有这么一个人呼应,其他人的热血也被激起,跟着呼喊:“愿跟从将军。”之后剩下的几个看情势已经没法逆转,也只好跟着呼喊:“愿跟从将军!”
天武军虽然作战意志很薄弱,训练也不到家,但是好在兵器、防具装备齐全,要比临时从流民中招募的士兵抢太多了。此时对于张介然来说,多一分力量,就有多守一天的希望。
张介然不认为安禄山会成功,在经历了数百年南北朝的乱世,中原的世家大族和百姓根本不愿意再来一个胡人政权统治自己,何况,安禄山不过一介平民,甚至连部族头领都不是,又有谁愿意支持他呢,因此张介然认定他必然会失败。
他已经有了觉悟,为了家族的未来,为了孩子们的前程,他必然要跟安禄山死战到底,输了,他也会名垂青史,张家也会跟着受益,赢了,整个家族都会更上一层。现在他最希望的就是临时起意给长子安排的这条路,能有个好结果。
若在平时,杀人夺军是十恶不赦的重罪,然而这个时候,朝廷哪有余力来管这些,世道如此之乱,等到这场打乱平息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时候有人追究,那就见招拆招了。心存必死之至的张介然根本就不在乎,他举起酒杯说道:“何校尉不幸被乱民所杀,尔等群龙无首,就收编到我麾下各部,从新编队,听从各自上级调遣。”
“是!”众将应诺。
涵因一行人经过四天的艰苦跋涉终于出了山口,这里离潼关有二十多里,大多数地方根本没有路,森林遮天蔽日,也辨不清楚方向,一般人进来也只会迷路,完全靠着张威对这片群山的熟悉才终于走了过来,这也是为什么这里并不设防卫的原因。
当涵因看着山脚下小山村的烟囱冒出青烟,都快忍不住眼泪了。这几天正值冬日,山风几乎把人吹透,她那海龙皮出锋的大氅都都挡不住寒意,还时常下起鹅毛大雪,有些地方积雪很深,每走一步就像灌了铅一样,孩子们的小脸也被冻得通红,帐篷有限,到了晚间,几个女人和孩子都挤在一个帐篷中,缩成一团取暖,风餐露宿不说,脚上的鞋子都磨破了,脚上也都是冻伤。
荣王身上穿的最厚,还是发了烧,好在沈瑶带着不少好药,对症让他服下,病情渐渐平稳了。倒是令熙和令弘,还依然活泼得很,他们被人背在身上,根本不累,令熙在山崖上还大喊大叫的招呼大家看美景,不得不说,这跟涵因自回来之后,就叫他们锻炼身体,冬天也不让他们窝在温暖的室内,而是放任他们出去玩有很大关系。
众人在山下的民家中安置好,霄云来找涵因,问道:“到长安之后,你打算如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