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旨意很快传下来了,李湛守土有功,加实封至一千五百户,全军各论功行赏,郭怀安这个监军也同样有功,加了朝散大夫的文散官,职事官加为从五品下的内给事。不过让郭怀安气愤难当的是刘胜,他之前跟自己一样的出身,还比自己晚一年进宫,不过在皇上身边多混了些日子,就处处压自己一头,这一次居然升成了从四品上的内侍。皇帝另从内库出了钱,赏给天武军。
刘胜趾高气昂的看着来恭喜他的郭怀安,笑道:“拼死拼活的在外头有什么意思,不如在皇上身边,才能皇恩浩荡,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我,可我是把你当兄弟来劝,干爹都不把我这儿子当儿子,又岂会为你说话。”
郭怀安假装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笑道:“小的只是来恭喜公公的,至于皇上派的差事,小人也只能尽忠职守,不敢有半点怨言。”他知道刘胜想拉拢自己,不过郭怀安心里冷笑,你算什么东西,还想让我给你当狗,想得美,面上却愈发恭敬。
刘胜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膀:“你呀,就是太老实了。”
郭怀安陪着笑,心里却暗啐一口,且让你现在得意,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咱们走着瞧。
旨意传回凉州,李湛接了旨意,跟涵因冷笑:“听到消息了么,皇上用自己的内库犒劳天武军,皇上真是厚此薄彼,天武军不过打了一场仗,却跟立了天大的功劳似的。”
“你不是也给西北军请功了么,我可知道你们军中的规矩,十个人头夸到二十个,虽然皇上没有额外赏赐,不过赏赐还是按照你报的功发下来了。”涵因笑道。
“报功一直都这么报,我也没比从前多,他们凭什么不批。”李湛冷笑:“不患贫患不均,皇上这个事弄的让人心寒。”
“那是他内库的钱,想给谁给谁呗,连宰相都管不着呢,何苦为这种事不平。”涵因塞给李湛一碗刚煮好的茶汤:“咱们上次给天梯山造像,我吃着那的水不错,这回让他们给我抬了几桶回来。你尝尝这味道。”
“吃着倒是轻浮。”李湛喝着热腾腾的茶,说道:“偏这事我又管不了,私自劳军犯大忌。哎,看着兄弟们同生共死这么长时间,却得这么点赏赐,心里真是不舒服。”
涵因笑道:“不过这一次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提拔自己人了。”
李湛欣慰的点点头:“是啊,李光弼这小子现在也算是能独当一面了,也不枉我栽培他,还有皓辉,这次可算是大出风头。”李湛跟崔皓辉原本也熟识,所以提起他来的时候,也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涵因忽的想起来:“原来守城的主帅吴将军如何了?”
“还好,保了一条命下来,现在还在休养,说起来还要多谢你,要不是你办了这个伤兵营,他恐怕早不行了。他就是本地人,已经派人把她老婆从乡下接过来照看他了。你提起这个我倒想起来,快到年节了,应该去看看他们。”李湛笑道。
“嗯,是了,虽然不能劳军,不过,去探望一下伤员总是应该的,我叫慕云准备好一些补品、吃食,让管事的跟着你送过去。”涵因想了想。
这一年的年节依旧是主妇们最忙碌的时节,今年已经不似来的头一年,李湛和本地各世家,还有附近州县的同僚、军中同袍关系已经很是协调了,因此涵因也要根据这些情况准备礼品、回礼,还有定下要拜访的人家,要赴的宴席,还有都督府宴席需要邀请的人家,要排的座位。把她累得个半死,尤其是沁雪也走了,得力的只剩下慕云和兰儿,紫鸢的分量也随之加重了,虽然涵因依旧不让她在人前露脸。
涵因又盘算着再买几个丫头,但是如意的事情在前,她也不敢信任牙行,指不定会遇上什么事。于是,她还是给郑钧庄子的庄头去了一封信,叫他从自家庄上挑几个老实的送过来。
劫后余生的姑臧今年的节日比往年更热闹,尤其是今年的上元节,沿街的灯火将整个城池映照的如同白昼一般。人们花钱也格外的大方,每家店铺的生意都火爆的不行,稻香村更是快被挤破了门槛。
涵因换了男装跟着李湛出了门,后面奶娘、婆子丫鬟们簇拥着李令纹、李令彦,还有抱在奶娘怀里的李令辰,周围围了一圈的侍卫,一家人浩浩荡荡的畅游灯海。
下了车没走多远,百姓们就认出了他们,一下子围拢了过来,给李湛和涵因行礼,有的是谢李湛保住了姑臧城,有的是谢涵因保住了自家产妇的性命。李湛忙叫下人搀那些下跪之人起身,却架不住人们听说都督和夫人出门赏灯,便都围拢过来,越聚人越多,李湛只好走上旁边的一个高台,对众人说道:“本官感谢诸位父老乡亲的厚爱,姑臧城这次能够安然无恙,多亏各位对守城大军的鼎力支持!……”
李湛说完了一通冠冕堂皇的发言,那边的马车也赶了过来,管事和护卫驱开人群,让李湛一家上车。
涵因笑道:“还以为没有什么人认得咱们,早知道带着面具出来了。”
李令彦还没有玩够,扒着车窗看着外面五光十色的彩灯,还有各式各样的玩意,眼瞅着就要掉下眼泪来了:“母亲,我不走……”
涵因忙把他抱到膝上:“这些东西,待会他们就都买来了,在家看也是一样的,彦儿乖,不哭啊。”
李令彦指着一辆小推车上插着的小人,哭道:“可我还想要那个呢!”
“都买,都拿回去好不好。”涵因揉揉他的脑袋。
李湛有些不耐烦的教训道:“大过节的哭什么哭。”
他这些日子连番大战,说话行动带着骨子杀气,李令彦一看他就蔫了,直往涵因怀里钻。涵因瞪了李湛一眼,却没有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只是哄着李令彦,说道:“咱们彦儿是男子汉,可坚强了,不哭了哦。”
李令彦从涵因的怀里悄悄露出一只眼睛看着李湛,不敢吱声了。
李令纹此时却满脸失落,手揉着衣带,不知道在想什么。待车一转,到了都督府所在的大街,却见一个人影站在一旁的巷口,目送着都督府的车辆进了角门。
因为战事刚歇,都督府的护卫、下人都很警觉,怕有突厥或者吐蕃的奸细伺机对都督和夫人不利,当即就有人围了过去。
等涵因进了院子,管事婆子才过来回禀,涵因清咳一声,对那婆子吩咐了几句,之后跟李令纹说道:“跟我一起到小厅。人家送东西来,你看着有什么好的就拿着。”
李湛纳闷道:“谁这么晚了还来送东西啊。”
婆子说道:“是阴庆阴公子。”
“他上次不是来送过一次年礼了么。”李湛话刚出口,才想明白,阴庆哪里是来给他送东西的。李令纹脸上已经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即便是亲戚,小时候见过,定了亲事之后,直到结婚都不能随便见面,免得人说轻浮。李令纹虽然之前在不同场合远远的见过阴庆,也只是对他有个大概的印象。因此才想借着上元节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自己未来的良人。
阴庆之前在都督府办大宴的时候跟着家里人来过,但那时人多眼杂,两人也不好意思说话,于是阴庆便让自己的丫鬟跟李令纹的丫鬟悄悄说了,想趁着上元节的时候见一面。毕竟这个时间特殊,大家都在街上逛,平时的忌讳也就没有那么严格。谁知道,李湛一出去,就引得全城围观,让这一对儿的小算盘落了空。
李湛站在高台上讲话的时候,阴庆就在不远处,却怎么挤也挤不过去,他算着李湛一家不会再继续逛了,一准儿回府,于是先骑马到了李湛府邸边的巷子里。结果被护卫们当成可疑之人围了起来,待管事的掌了灯笼一照,嗐,这不是自家的准姑爷么,赶紧请进府里,通知涵因。
阴庆今天一身玄青色织金绲边圆领窄袖长袍,腰带上镶着一块翠玉,一看就是隆重的行头,见涵因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忙上前行礼:“给都督夫人请安。”他这些日子都跟大儒、知名的士子接触,举手投足之间书卷气浓了不少。
涵因笑道:“那么客气干什么,都是一家人。”
阴庆脸上更红,涵因比他就大个两岁,却是他的长辈,他只稍微瞥了一眼这位岳母,便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支支吾吾的说道:“拜见岳……岳母大人……”
涵因“嗯”了一声,阴庆把头弯的更低了。便听涵因笑道:“纹儿,现在你帮我理家管事,阴公子送来的东西,你帮着收录一下。”说完就出去了,走到另一边李湛的书房里。
李湛笑道:“没看出来,这小子平时斯斯文文,还有这么多鬼心眼子。”
“比你还多?”涵因笑着打趣李湛。
李湛拉着她的手:“想起当年咱们两个来了……”
涵因想起她和李湛婚前在温国寺见面,却碰上了来找怀素讨教书法的长安四公子,笑道:“还好我那几位哥哥都不是碎嘴之人,要不然别人都要说我轻浮了。”
“要不咱们再干点轻浮的事……”李湛冲涵因眨眨眼睛。(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