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谛一时间煞白了脸,看着宁若,最终低下了头,轻声道:“我对不起你和孩子。”
宁若眼睛里面含着泪水,却始终仰着头,不让泪水流出,转身决绝而去。
李谛低着头,似乎不敢看她离去的背影,半饷方说道:“请姑娘帮我好好照顾她。”
涵因面对这样的情况,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对李谛说道:“你先回去吧,我再劝劝她。”
李谛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被门槛绊了一下,打了个踉跄,他却推开上来扶住他的小厮,快步走出大门去。。
涵因来到宁若的院子,刚要进去,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的从里面冲了进来,差点一头撞上涵因,被盼晴手疾眼快的拦住了。祈月骂道:“慌脚鸡似的干什么,没的冲撞了姑娘。”
小丫头吓得赶紧跪了:“姑娘快去里面看看,宁若姑娘要自杀呢。”
涵因赶紧走进去,迈步进了屋子,却见里面人仰马翻的,闹成一片,被分来伺候宁若的两个丫头一个跪在地上抱着宁若的腿哭求,一个用力扳着宁若的手。
原来宁若一回屋子一言不发,从针线篓里面拿起一把剪刀就往自己身上戳。还好伺候的丫头反应快,扳住了她的手。
跟在涵因身边的盼晴忙冲过去,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一磕,那握着剪刀的手便松了开来。
涵因走过去,冲那几个丫鬟一使眼色,丫鬟们便都尽数退了出去。
涵因看着她,想要骂她一顿,但看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句:“糊涂!”
“姑娘,我什么都没有了……”宁若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仿佛决堤一般冲了出来。
涵因坐在她面前:“不过是个负心的男人,就算你为他死了,他也不会伤一根汗毛!他若是在乎你,事情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步。就算你死了,你腹中的孩子没了,他还会跟那个女人千般恩爱,生儿育女。那女人也只会把你当成笑话来看。你作践自己值得吗?”
宁若伏在涵因身上大哭起来:“我该怎么办,姑娘……我该怎么办……”
涵因待她哭够了,说道:“这个世界上的好男人很多,你这般才貌,要什么样的没有,将来给你挑个老实的,真心待你一辈子的……”
“不必了,姑娘,宁若见够了这些男人的嘴脸,曾经还以为李谛是不一样的,没想到……呵,不过如此。宁若不是斗不过那个姓封的婆娘,当年在倚红阁,什么样的下作手段没有见识过,只是希望他有个安宁的后院,因此一再忍让。宁若之所以这么伤心,是觉得不管别人怎么说,至少他会相信我,可是……我错了……错的厉害。共患难的情分竟抵不上他那穷酸岳丈的好姓!一个破落户的庶女也比我这样出身的女人更高贵些,我早该知道,是我自己傻,妄想着李谛待我是真心实意,没想到他宁可信那两个人漏洞百出的证词,也不肯相信我……”宁若哭得肝肠寸断,让涵因唏嘘不已,在等级、利益、野心面前,爱情永远是最脆弱的。
涵因用帕子给她拭泪:“你是个明白人,往后就好好的过自己的日子吧。”
宁若抬起头,接过帕子抹了抹眼泪:“方才也只是一时想不开,往后不会如此糊涂了。姑娘还要用李谛,我知道我若是留下,必定令姑娘为难,况且我这样的出身,留在姑娘身边本就容易找人口舌,请姑娘暂容我几日,宁若自会去寻去处。”
“你毕竟是个弱女子,又能去哪里呢。何况这般品貌,若离开这里难免被人欺负了去。”涵因皱眉道。
宁若摇摇头:“我回倚红阁。那里虽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却是我唯一能安身立命的地方。李谛这人我再了解不过了,他这人有个执拗的性子,必不肯就这样放过我,就算我一个人过日子,也必然不得安生,可我再不想跟他有所瓜葛。他从郑家叛出,怕再也不敢回那里。所以我宁可回去。”
涵因见她神色决然,抚着她的头发:“我看你也不必回荥阳,你说过要向我效忠的,对吧。既这样,我给你一个去处,保证李谛打扰不到你,不知道你可愿意……”
撷香馆来了一位新管事,据说是东家亲自指定的,开始几位老鸨还不服,觉得年纪轻轻的一个女人凭什么一来压在他们上头。但这位新管事却是极有手腕的,拉拢一部分人灭掉跟自己叫板的,最后将撷香馆全盘控制在自己手里,两个月就没有人再敢不服了。
杜筱捻了一块芙蓉糕塞到嘴里慢慢品嚼,口齿含含糊糊的:“想不到宁若还有这个本事。看她娇娇弱弱的,一发起狠来,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逼到这份上了,她不狠也不行啊。” 涵因细细的绣着手里的活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要不是她发现撷香馆的那几个人不安分,想把几个头牌带走,还想把钱一并卷走另起炉灶,怕是现在这个撷香馆已经成空架子了。”杜筱知道涵因并不爱听这些,但还是把撷香馆的事告诉她。
不过涵因这次并没有教训她:“那些人背后都有些道道,让她打一打,再拉一拉,毕竟是生意,和气生财么。还有那几个带头的,别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金焰已经处理干净了。我看他们谁还敢闹事。只是可惜了丽娘那张俏脸。”杜筱看似纯净的大眼睛里透出一丝阴测测光芒。
宁若已经跟她详细的说过这件事的经过了,撷香馆的头牌之一仗着自己的恩客是朝中大员,公然和宁若对抗,让宁若便先用了计策让丽娘失宠于那个恩客,之后趁机用新人取而代之。最后才把丽娘吃里扒外的证据拿出来大做文章,把丽娘划花了面颊,扔到最南巷娼寮去了,那是教坊司最低级的娼寮。这般狠辣的手段,让撷香馆的一众娇滴滴的姑娘们再不敢造次,也震慑住了那群老鸨们。宁若原来所在的管城是个小地方,但越是这种小地方,对付人的手段越是无所顾忌。
“她们教坊有教坊的规矩。”涵因见她越说越得意,忙提醒她道:“我说你还是少插手这里头的事,让宁若出面就好。你可是大家闺秀,却弄着这盘子生意,出点流言蜚语可怎么好呢。”
“我怕什么,我又不要嫁人。”杜筱撅撅嘴,见涵因还看着她,耷拉下脸来,忙吐了吐舌头,笑道:“知道了,姐姐。”
涵因知道,她根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只好说:“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许在那种地方露面。”
杜筱点点头:“知道啦,放心吧。我都让金焰出面的。”忙又转移话题,看着涵因架子上的绣品,笑道:“姐姐这是在绣嫁妆吧,这蝶儿就跟能展翅飞一样。”
涵因笑笑,她这绣品能绣到如今这地步,也算是练出来了。
杜筱凑到她身边,看着上面的图案:“不知道姐夫是个什么样的人。能不能配上姐姐这般才貌。”
涵因笑着轻怕了她一下,轻斥道:“胡说什么。”
想起李湛来,心里却有种犹豫,那人让她看不透。他十五岁被老唐国公送去从军,在军中不过两年,却奇谋迭出,大败突厥三次。郑伦欣赏其才华,又知道老唐国公担心,就把他调回身边破格任命为兵部员外郎。是他给郑伦出了主意,假意把长公主远嫁突厥,逼公主出家自保。那年他才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后来又被郑伦破格升为兵部郎中。
郑伦死后三年,郑钊获罪两年后,长公主才在老唐国公死后,借由李令桓的事情向李湛发难,最终把李湛赶出了长安,发到郑州做了个养老官。即便这样,她却总觉得,是因为李湛不愿意丢了祖宗传下的爵位,因而做出的妥协。
而荥阳郡公的旧势力,虽然倒了霉,却从来没有被连根拔除,柳正言那只老狐狸照样在兵部尚书的位置上呆的稳稳的,薛进仍然掌握着西北大军。这次他们重归朝堂,是多年隐忍后的第一次出手,竟然就翻了盘。可见这些人一个也不是吃素的。
而作为郑伦的儿女,他们一家是无法摆脱这一层关系的,这些人也不会放弃利用他们的身份,只是他们能从中得到多少,不能等着别人来赐予,而是要靠自己来争取。这就是涵因积极参与这件事的原因。但显然,并不是所有的事都是按照自己的布置发展。
从李昭容横插一杠子抚养泰王,她便隐隐感觉,这是李湛的手笔。只是那时她见到郑家七姑娘对李湛势在必得的样子,也不相信李湛会放弃郑家长房来娶她。李令桓成了最有可能娶她的人,年纪相当,门第相当。
但这个李令桓实在是不上道,她可以嫁给一个懦弱没有主见的人,也可以嫁给一个纨绔子弟,但绝不能嫁给一个被宠坏的小孩,而他还有那样一个强势的叔叔。
于是,她趁着皓宁害她,借力打力,一举坏掉做成这门亲事的可能性。果然,李家没再敢提让她嫁给李令桓这件事。
不过让她没先到的是,李湛竟然通过柳相和郑家长房向她家施压,最终把她讨去当继室。
不过自己也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家争取了不少好处。这门亲事结的跟一笔生意似的。不知道李湛会怎么看自己。
她摇摇头,既然把自己都做了筹码,那就没有资格要求什么爱情了,买卖公平,各取所需吧,相信李湛也是如此想法。
放下针线,活动着微微发酸的脖子,看着窗外满圃的金菊:“快倒十月了。”
六礼已齐备,到了十月便是嫁期,等在她前面的又是什么样的婚姻呢。(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