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闭门待罪,等待缉事府的调查,缉事府对他还算客气,并没有把他关到大牢里,还让他在家待着,刘公公也只是派人来问询。但他的家里都已经抄了,尤其是各种书信,文书,查有没有跟吴王密谋谋反的证据。不过洛阳这个宅院并不常用,书房里都是些日常之物,被抄走的,大多数是他跟亲戚、学生来往的信件,也没有什么怕查的。
一夜之间形势逆转,王通的头发全白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皇子们在洛阳并没有单独单排府邸,皇帝为了让他们孝顺太皇太后,便全都安置在上阳宫,后来太皇太后驾崩,因为要祭奠行礼,他们也一直没有出宫,王府的幕僚、属官则都安排在宫外,也不能够时常看到自己的主君。
宫中自有法度,不能够随意出入,因此到了洛阳之后,王通也只在朝堂上见过晋王,他也没有察觉到晋王有什么不对。只是听说,前些日子,皇帝数次用政务考校,让他做对策,他都答的不好,引得皇帝大怒,他也颇为奇怪,晋王虽然不能说是天纵奇才,但是这些年他言传身教,加上周围都是有才之人,再怎么样也不会全无章法,但是这几次,晋王大失水准,他看了晋王所作之策,的确不成样子,怨不得皇帝发火。
他也很着急,怕皇帝以为之前他建立的贤名都是吹捧出来的,但是晋王在宫中,他也没法子跟晋王好好谈,只能在看见他的时候,鼓励他几句,他准备等回了长安,好好跟这个外甥聊聊。相信很快晋王就会恢复了。怎么也没有想到,晋王居然做出了谋逆之事,他不由深感懊悔,早知道求皇帝应允,他去探望一下晋王,了解一下怎么回事就好了,只怪自己觉得现在正处于立储关键时期,不愿意跟晋王有太多接触,免得皇帝心生疑虑,结果倒是舍本逐末了。
他也后悔把赵谦带到晋王府,让晋王跟他有交往,这个人是上一次皇帝东征的时候,在谋反案中立功升为中郎将的,不过驸马高煜一去就空降在他之上,让他想当将军的美梦落了空,这个人野心勃勃,平时就喜欢四处钻营,本来他是关陇世家天水赵氏的旁支,跟王通的一等山东世家完全没有交集,王通亦看不上他出身,但是因为自己根基浅薄,而赵谦又是在禁军这种重要位置,禁军中都是官家子弟,为了拉拢支持自己的势力,王通也便接纳了他,还让晋王放下身段与他交往。晋王喜欢骑马打猎,赵谦则最擅长逢迎周旋,能招来一帮官家子弟陪着晋王玩。后来,王通怕晋王跟禁军的人走太近了,会让皇帝疑心,才让晋王不要跟他来往过于密切。晋王也答应了,后来赵谦的确不再出入晋王府了。没想到这次晋王竟然会伙同他谋反,还纠集了这么多禁卫军队围攻皇帝。
王通感到很疲累,苦心经营这么些年,眼见胜利在望了,却功败垂成,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坐在被抄的乱七八糟的书房,也不叫丫鬟们进来收拾,一个人抱着脑袋老泪纵横。
缉事府则日以继夜的审讯着,因为来洛阳,还有一部分人手在长安,这里没有多少人手,刘公公深感捉襟见肘,他虽然不喜欢晋王,但是皇帝既然已经决定了,他自然也是要竭力支持。他感到困惑的是,晋王怎么会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到底他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这样,他到底受了什么样的刺激
刘公公吩咐道:“要仔细查问晋王身边的人,这些日子他接触了什么人,有什么不对劲。”
下面人的了吩咐,说了声:“是。”刚要退下去办事,刘公公又叫住他,说道:“赵谦那边也要查,拷问他的家眷、贴身仆从,看看他是怎么和晋王勾结上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策划要谋逆的。跟他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刘公公又特意强调:“一个都不准放过。”
过了几日,缉事府负责审案的干事给刘公公拿来了拷问的结果:“赵谦的贴身小厮说,太皇太后驾崩之后没多久,赵谦就经常在下了值守的时候还留在宫中,他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赵谦不回家,他也是赵谦的娈童,有一次,他管赵谦讨赏,想要他身上的一块玉佩,赵谦说那个不能给他,是晋王新赏的,往后晋王若是承袭大统了,自己还要指望着这个谋个大富贵呢。前些日子,赵谦都很少回家了,还派人跟他说不用在宫外候着他回去了。
赵谦的官家说,赵谦在洛阳没有什么朋友,就在来的时候,见了几个亲戚,还有一个商人上过几次门。赵谦对他很重视,还让他到书房里关起门谈话,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
刘公公一直听着,皱起眉头,问道:“那商人是什么人,他们谈的什么内容。”
干事说道:“那个商人叫谢行远,是个大商人,听说此人跟许多重臣交往密切,他们每次谈话都屏退左右,有一次一个丫鬟不小心路过,动静大了些,竟让赵谦活活打死,后来没有人敢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靠近书房,因此谈话的内容不得而知,不过管事说有一次赵谦送那人出去,那人对他笑道:‘将军以后发达了,莫忘了小人。’赵谦也是满口答应。”
“谢行远?他也搀和进这件事了吗……”刘公公当然知道谢行远这个名字,他笑纳谢行远奉上的钱财的时候,对他的印象还是很好的,但若是他真跟这件事有关,刘公公也断没有放过他的道理。收钱是收钱,正事是正事,这是刘公公的一贯原则,于是他吩咐道:“把谢行远给我拿来,我要问问他为什么和赵谦往来。”
“已经去缉拿了,但是他的家人说前些日子,他回江南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了,现在正在追查此人,将其拿获之后会立刻送到缉事府来。”那个属下回到。
刘公公眼中蒙上一道阴影,他隐隐觉得这个谢行远很有问题,虽然谢行远经常和高官们来往,而他没有证据证明谢行远跟赵谦之事有关,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对劲。他思索片刻,接着问道:“还有什么发现?”
“晋王身边的宫人说,一个月之前,晋王去太皇太后梓宫前致祭,有观风殿的太监引他去后面休息,可是等叫他们进去伺候的时候,晋王却并不在自己应该在的屋子里,他们刚要到处找,晋王自己回来了,那时候似乎就神色不对,之后几天晋王似乎都有心事,总是心不在焉的,还经常自己一个人出去,只说是散步,不叫人跟着。”干事继续汇报着拷问结果。太皇太后的梓宫停在观风殿,各皇子、公主致祭行礼,之后都有安排的固定休息之处,怕这些娇贵的贵人们体力不支累坏了。
刘公公意识到这便是关键所在了,说道:“到底那天晋王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事情,让他变成这样?”
干事摇摇头:“都已经拷问的不成人形了,他们还是不知道……”
刘公公有些兴奋,声音提高几分:“再查,再查,那天在宫中致祭的都是什么人,他们都在哪,什么时候去的,一个个的查,太监、宫女一个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找到这个人。”
干事说了声:“是。”退了下去。
皇帝这些日子苦闷之极,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中的晋王会做这种事情,他明明回到长安之后,就准备册封他为太子,他就那么等不及要坐这个皇帝之位吗。的确这些日子自己对他要求严格了一些,而且晋王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文章作得一塌糊涂,他甚至都开始怀疑,以前晋王作的那些对策都是下面的人给他代笔,他并没有真才实学,但是他也没有那么快下定论,想亲自好好教育晋王,让他跟着自己好好学习处置政务。
因为恨铁不成钢所以才大发雷霆,而且这个时代父亲对儿子都是这种教育方式,皇帝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还对晋王竟然不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感到很气愤,而他毕竟又是自己的儿子,也已经死了,皇帝也止不住悲伤难过。
大隋历代君主的排位都在长安的宗庙中供奉,这里专门有一个殿,供奉着历代君主的画像,旁边的便殿,则是历代皇后的画像,这里专门有一小间耳房,放着镇国华阳长公主的画像,皇帝径直奔向这间屋子,独自一人进去之后,关上门,对着长公主的画像哭道:“姐姐,姐姐……这都是我的报应啊……是你给我的报应……”
想到长公主,他又想到那天涵因,那种果决的样子宛如长公主附体一般,那明明就是姐姐:“姐姐,你不想让我死,对吧,姐姐……你一定舍不得我这个弟弟……”他心中升起了无法遏制的一种渴望,想要将那个女人揽入怀中,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不管占有了重臣的妻子会引起什么后果,他都渴望得到。然而下一刻,他眼前又浮现出那对平静无波的眸子,仿佛在嘲笑他之前许下的承诺,他答应过不碰她,若是自己不守信诺,她一定会鄙视自己吧……皇帝犹豫着,徘徊着……
直到回了长生殿,这种纠结还萦绕在脑海之中,甚至连杜三姑娘柔软的手指在他身上来回抚摸,都没有了感觉。
杜三姑娘委屈的说道:“陛下已经对妾身厌腻了么……”
皇帝方回过神来,把她抱进怀里,笑道:“怎么会呢,朕哪能舍得下你这小妖精。朕这些日子专宠你,其他嫔妃都埋怨朕了。”
“妾身蒲柳之姿,哪敢奢望陛下专宠,只要妾身在陛下心里有一席之地便可,妾身只希望陛下心想事成……”杜三姑娘娇声说道。
皇帝叹道:“你真是解语花,只可惜啊,这个世上并不是什么事都能如意的,纵然我是一国之君,也有得不到的东西……”
“皇上也有得不到的?您是皇上啊,天下万民,皆为臣妾,皇上管吴王要妾身,吴王不是很痛快就把妾身送过来了吗,说句不敬的话,莫说您看中吴王的媵妾,就算看中朝中重臣的妻子,他们也要双手奉上。”杜三姑娘眨着眼睛,看着皇帝。
皇帝板起脸来,“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就要发怒:“这种话不许乱说!”杜三姑娘的话,一下子戳到了皇帝的心事,皇帝涨红了脸。
杜三姑娘慌忙跪在地上,抱着皇上的腿,说道:“妾身只是不想看皇上这么难受,不管什么事,只要皇上能冲展笑颜,妾身都愿意去做。”
皇帝微微有些动容,又坐了回去,说道:“你不懂……”
“皇上,妾身什么事情都跟皇上做过了,难道皇上以为妾身是那种死守规矩不懂风情的老学究吗?”杜三姑娘微微红了脸,她这些日子让皇帝体验的,绝不是一般嫔妃能做到的。
皇帝有些犹豫,看着她,迟疑的说道:“难道你不嫉妒吗?”
杜三姑娘笑道:“妾身若是介意跟别人分享皇上,还能亲自给皇上挑选宫女进长生殿来吗?难道妾身挑的人,皇上觉得不满意?”
皇帝也不得不承认,杜三姑娘选出来的宫女的确样貌身材都很不错,方笑道:“你这是跟朕邀功吗?”
“只是希望皇上相信妾身,是真的对皇上忠心不二……”杜三姑娘抬起头,目光中带着期盼和真诚,显得娇媚又楚楚可怜。
皇帝把她扶起来,说道:“朕不是不信你,而是她不愿意……而且朕也答应了她,不主动去找她,更不会在她不愿意的情况下侵犯她,朕是一国之君,岂能对一个女人言而无信?”
杜三姑娘忽闪着眼睛,妩媚一笑:“但……若是……她主动来找皇上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