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裴憬,裴頠就挥一挥衣袖潇洒的走人了,只留下了一个个都市传说。
不出几日,人还在外地的栆哥,就再一次神乎其技的迅速得知了裴頠门前教子的始末,写信求问卫玠还知不知道更多的内幕八卦,求分享。
卫玠长叹了一口气。千里寄书只为八卦这种事,大概也就只有栆哥能干得出来了。
此时此刻,卫家庭院前的后廊下,卫崇和司马顼正一左一右的跪坐在软垫上,期待的等着卫玠念卫璪的家书。
“阿爹说什么了?”、“他快回来了吗?”、“他有想我吗?”、“对于上次信里我说的我学会写全家的名字的事情,阿爹怎么看?”、“阿爹有好好照顾自己吗?”等一系列问题,不需要卫崇开口,就已经投过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传递了出来。
偏偏卫崇还觉得自己掩饰的很好,想显得自己一点都不急切,好不给卫玠造成压力。
卫玠第一千零一次的在心里感慨,多好的孩子啊,怎么摊上了栆哥这么一个渣爹。第一千零次腹诽自家兄长人干事,然后第一千零一次的开始对兄子煞有介事的信口胡诌:
“你阿爹暂时还不会回来,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情。
他很想你,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你,他说你真不愧是他的儿子啊,小小年纪就已经能写那么多字了,真厉害。
他在外地有好好照顾自己,吃的很好,睡的也很好,偶尔还会和你姑姑武贤法师一起去郊外踏青,让你不用担心。
剩下的内容都一并写在你阿娘给你写的信里,你可以让祖母慢慢念给你听。”
栆哥和庾氏这对同样“活泼”地夫妻,在初为人父人母之后,对于孩子的态度,有着天差地别。虽然庾氏在卫崇三岁时,也去了外地照顾丈夫,但是每一次庾氏都会写很长很长的信回来,事无巨细的表达对儿子的思念之情,有时候甚至能看到她信笺上的泪痕,一腔母爱都要溢出来了。
栆哥却……随性的很。他对儿子也不是不想的,只是他的性格就是这样,想起来时,会一股脑的给儿子买很多东西寄回来;想不起来的时候,就又表现的他好像没有这个儿子似的。
要么饿到饥死,要么胖的撑死。
小朋友真的很难承受他这样忽冷忽热的爱。
卫玠也知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性,父母和孩子的了解,有时候还不如世仆来的清楚。连英明神武到仿佛无所不能的卫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对几个儿子也是忽略到了极致,要不然也不会教出一个艺术家似的嫡子卫恒。
卫玠也是因为生的晚,又身娇体弱,这才一点点培养起了父母对他习惯性的关注。
但……还是会很生气啊。卫玠一边小心翼翼安慰卫崇,一边在心里狂虐了栆哥一万次,你这么忽略儿子,小心日后你儿子也忽略你。
卫崇傻白甜的全盘接受了卫玠说的话,至少他表现出来的是这个样子,一脸的“好高兴啊”,然后就带着小伙伴司马顼,就去找祖母给他念阿娘的信了。
卫玠则继续看起来了熠姐的信,比起满篇都在关注八卦的栆哥,熠姐信里的干货更多些,有条理,分主次,字体力透纸背,一股霸气扑面而来。一二三点的整齐罗列着,方便卫玠看明白信里的重点。
一,他们真的回不来了,因为真特么让卫璪给等来了造反,就在他们即将收拾包裹上京的前一晚,卫璪激动的直接跳了起来。
(栆哥信里对此的描写是: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要开战,我真是太特喵的机智了!)
二,不用担心,虽然卫璪在小事上还是不太靠谱的样子,但在大事上已经成长的很是可靠了呢,虽然我这么说,看起来完全没有什么可信度,但这是真的。以及,有我和石崇在,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就安心在家等着我们把荣耀带回去吧。
(栆哥的信里:小娘,小娘,你喜欢兰陵亭侯这个封号吗?)
三,裴家大娘怎么办?就那么直接把裴家大娘被他庶兄差点卖了的事情宣告与众,不太合适吧?还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后续?
对拒婚这件事很有经验的卫熠,在写完正事后,还贴心的为弟弟附上了一些应对长辈的生活小技巧。她在最后这样写到:“万不得已,你就以要准备三个月一次的大比为由,不想浪费最后的读书时光什么的,搬去太学住吧。能让你耳根清净很长一段时间。”
卫玠发自真心的觉得,两封信里,就最后这段最有用。
然后,卫玠就开始写回信了。拓跋六修陪他跪坐在一边,眼神专注,笑容迷人;庭院里蝴蝶翩跹而过,一片春光大好;团爷蜷在软垫上晒太阳,发出呼噜噜的舒服声。风轻轻吹起卫玠的碎发,带来一阵惬意。
卫玠在信里对卫熠写下:“如果你们此时此刻能够也在我的身边,那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卫玠又重点回复了一下裴家大娘的事情。其实正是裴家大娘让裴頠那么直接说的,她希望全世界都能知道她的庶兄对她到底做了什么,这样她才好在日后与他恩断义绝,老死不相往来。
至于大家对此事的看法,大部分还是正常的,他们觉得裴家大娘和当年投梭折齿的高家大娘一样,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没什么好觉得龌龊的。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若因为这种事情都能恶意揣测他人的恩,也不会是什么良人,她们根本不在乎对方的想法。
卫玠给卫熠写了很多话,见不到面,只能用书写来聊以慰藉。
至于给栆哥的信,卫玠还在气他对卫崇的忽视,只回了特别简洁的两个字:“你猜。”
晒的懒洋洋的团爷,决定起来活动活动胫骨,看着最爱他的两脚兽,端端正正的跪坐在那里写写画画,它也就好奇的凑了过去,轻盈的跳上长案,看着不明所以的黑漆漆的一团。左歪歪头,右歪歪头,最后在卫玠提笔忘字的空挡,拿爪子试探性的沾了沾黑色的墨汁,有样学样的在信纸上印了个梅花爪印。
诶嘿!还真的蛮好玩的!
最终,栆哥得到了整整一张的梅花印:“……这是个什么鬼?!”
武贤法师(卫熠)那就像是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栆哥:“一种名为只管生不管养的报应。”
千里之外的洛京,卫玠已经听了自家阿姊的建议,包袱款款的搬去了太学。
出门时,还遇到了不知道等在那里多久的王弥。
“王兄?”
“余年岁方刚,适可驱使,愿为公子门下小卒,结草衔环!”
虽然那一日没人说过为什么裴頠会那么巧的出现在裴憬门口收拾裴憬,而温峤又为什么那么神奇的在裴頠走后带走了他们,给他们重新安排了一处安全的地方。但王弥还是觉得他早已经看穿了真相——是卫玠做的,未免他自尊受挫,卫玠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做的。
对此,王弥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既感动又烦恼。感动于卫玠的品行,烦恼于他有什么能够报答卫玠的,不过烂命一条。
那就把这条命给卫玠吧,士为知己者死,大抵如此。
【叮,您的小弟n号上线了。】拓跋六修面无表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