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六修和卫怂爹过去的种种遭遇有些像:一直让王济坑,从未被超越。
但是当卫爹和拓跋六修被坑到一定峰值的时候,他们又总会触底反弹,甚至都不是故意要坑王济,就莫名其妙把王济给坑了的那种。
好比此时此刻。
拓跋六修实在是猜不到卫玠到底知道了什么,干脆就一股脑把他觉得他瞒过卫玠的部分都交待了出来,其中自然也就包括了他和王济暗中的计划。拓跋六修是个诚实的人,要说就是和盘托出,好吧,是和谐掉了血腥部分的和盘托出。
卫玠挑眉:“也就是说,我舅舅早就知道这些了?”
拓跋六修点了点头,王济不仅知道,还是最主要的决策者。
卫玠黑白分明对于眼睛里闪过一丝了悟的光芒:“他也早就知道你我……”
拓跋六修继续点头,顺便补充:“你全家都知道了。”
=口=我真是谢谢你了啊:“你就不能先说是你单相思吗?然后等我醒了,让我自己一点点告诉他们真相?”
拓跋六修一本正经:“我要是说单相思,我大概会被打死。”
“……”他说的好道理,我竟无法反驳。
卫玠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出柜其实也挺好的。一觉醒来,很多问题都不再是问题,感情更是迎刃而解。说实话,不用去面对如何和家里人出柜这个问题,让卫玠松了很大一口气,他实在是不太会解决与家人的正面冲突.
两人相对无言了一会儿之后,卫玠拍了拍拓跋六修的肩膀,一脸同情:“你大概被我舅舅算计了,你造吗?”
卫玠可以用他多年来的看爹经验发誓,魏兴郡守绝对是受了他舅舅的授意才故意在面前那么说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发现拓跋六修有事瞒着他,给拓跋六修添堵。结果,拓跋六修太老实,连着王济的秘密一起卖了。
王济:单知道拓跋六修是个傻的,没想到可以这么傻,气到想原地爆炸!
拓跋六修在卫玠旁观者清的点醒下,也明白了这位大将军根本没准备“秋后算账”,一般有仇他当场就报了。对此拓跋六修很想的开:“没事,我也卖了他,我们扯平了。”
王济一脸血的却并不这么觉得:这事咱俩没完!
卫玠终于有勇气去面对他受伤的舅舅,因为他不用再烦恼他的出柜问题,他更担心的是:“舅舅,你明明答应我了,不去操劳这些,最起码不在你伤势严重的当下操心这些,你说过你相信我和六修的。”主要是相信六修,卫玠在军事方面真的是毫无卵用。
“我是相信你啊。”王济侧躺在床上,罩着一件他最喜欢的基佬紫外袍,一脸“虚弱”的看着卫玠,“舅舅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我只是情不自禁的想要替你分担一二,我见不得你发愁。”
面对这样大眼睛闪烁的王济,卫玠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分分钟妥协:“别再让我担心你了,好吗?”
“当然,当然。”王济一脸的人畜无害。
唯有站在卫玠身后的拓跋六修,看到了王济一双仿佛要吃了他的凶狠眼神,一!点!都!不!虚!弱!
听了拓跋六修和王济计划后,卫玠对他们的做法就再没有任何异议了。虽然他还是觉得那很冒险,有点疯狂,但他也实在是拿不出能同时说服王济和拓跋六修更好的计划。他只能尽己所能的完善了一下他们的计划,上了点“保险栓”。
好比阻止了拓跋六修按照计划里的某一部分。
王济和拓跋六修本来打算在高句丽和羯族两败俱伤后,透露出高句丽首领之子的死是魏兴郡这边干的,傻逼,你们被疆胡骗了,有本事你来弄死我们啊!
卫玠觉得这有点过了,简直是要不死不休。但他们的目的只是激怒胡人,不是作死。
一般来说,围城之战只要被围的一方能够自给自足,坚持一年都是有可能的,好比唐朝时著名的睢(sui)阳之战,守军不过一千,敌军几万,睢阳的士兵愣是与叛军对峙了一年。
敌军只围不打,守军肯定会坚持的更久。
而如今的晋朝还没有彻底的自顾不暇,只要魏兴郡能坚持的久点,在京中的卫老爷子早晚会发现问题,派人驰援,他们会轻轻松松解围。
但问题是,魏兴郡没办法自给自足。
魏兴郡粮仓的粮食储备,在去年冬遭遇寒流的时候,就已经提前下发了,如今小麦还没熟,粮仓没来得及重新储备完全,他们根本没办法和对面的胡人打持久战。与其等着被磨光了有生力量再被胡人侮辱,不如在力量最盛的时候放手一搏。
他们人少,兵也少。主动攻击肯定不可取。反倒是引对方攻城,他们一点点利用城池的防御工事来软刀子损耗掉对方的人马,对他们会更有利。
简单来说就是,这次对战的双方,都想采用蚕食的办法,消化掉对方的人马。
王济和拓跋六修蔫坏又激进,想着要激怒那些胡人,但凡胡人有一点血性,就不可能继续当缩头乌龟。
卫玠却觉得应该更怀柔一些,好比利诱。
“我们也不确定我们是否就能够成为最后的赢家。与其和他们结成死仇,不如用利益驱动他们,这样一来若我们不幸……那啥,全城的百姓还能有一条退路。”若被胡人恨到牙痒痒,那些胡人可是有可能屠城的。
“你想的也不无道理。”王济不得不承认,卫玠性格软和有软和的优点,最起码他能弥补他们所容易忽略的——城里的百姓。
这不是一场战争游戏,也不是两方将军之间的博弈。
而是一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保卫战。从一开始魏兴郡就处于劣势,因为背后有必须献出生命去保护的百姓,谁也不知道胡人被逼急了会做些什么。
“但也有积极的一面,不是吗?我们有绝对不能输的理由。”守城士兵的家人几乎都在魏兴郡,为了保护身后的人,他们不能退,也绝对不想退。
士气也是很重要的。
王济努力抬起手,揉了揉卫玠的头,就像是小时候那样,他对卫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看来你真的长大了。”
利诱胡人,自然是要拿他们能够拿出来的东西利诱,若事后被发现只是一场骗局,胡人依旧有可能会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但问题是,魏兴郡里有什么是能吸引胡人的呢?
拓跋六修拿出了已经没有用的标注出万物草地点的羊皮纸:“废物利用一下好了。”
这个世界上目前只有拓跋六修和卫玠几个人知道,拓跋六修拿回来的是最后一株万物草。别人得到羊皮纸后,想要求证,需要大量的花费,能骗很久。甚至等他们找到时,他们都不能确定万物草是什么时候没的。
“那些胡人知道万物草的重要性吗?”
“知道。祭巫告诉我,这是流传在所有巫之间已经不算是秘密的秘密。不管是哪族的什么巫,基本都知道。更重要的是……”拓跋六修看眼卫玠。
“这里有我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哪怕之前不知道万物草是什么,看到突然醒过来的卫玠,也能快速领悟到万物草是个好东西。
王济眯眼,很是看不惯拓跋六修和自家妹子之间这种默契,他们到底是怎么培养起来的?
咳,很快的,羯族为什么对拓跋六修穷追不舍的消息,就在不经意间“走漏”了,再加上卫玠那日特意上了城池转了一圈,以示自己确实醒了,消息就更是拦也拦不住的传开了。无论羯族长老如何努力的想要压下去,消息也还是像扎上了翅膀,传遍了疆胡和高句丽的阵营。不只是高层,连那些士兵都在私下里讨论着万物草。
“我听说那玩意能包治百病。”
“包治百病算什么,我听说能起死人肉白骨,那个什么卫玠不就醒了吗?”
“我还听说它让强壮的战士变得更强壮,刀枪不入。”
八卦这种东西就是这样,越传越邪乎,传到最后万物草都快有回死注生之功,消灾度厄之力(引自《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延生真经》),能让人白日飞升了。
不少将士都在蠢蠢欲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迟迟不攻城,他们要粮,要肉,要万物草!
羯族那边彻底疯了,觉得拓跋六修的脑子简直有坑,实在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么杀敌一千字损八百的事情,最可怕的是王济和卫玠也允许他这么作。大长老若是会用现代的语言,一定会精准的提炼出一句——作逼自有傻逼疼。
作逼拓跋:……
傻逼卫:……
与此同时,魏兴郡内也轰动了。谣言传的就是这么快,没道理对面知道的事情,他们还不知道。他们不仅知道了万物草,还知道凶残的羯族原来是拓跋六修引来的。
卫玠和拓跋六修早已经想到了这点,并赶在百姓诘难拓跋六修之前,化不利为有利。
宣称他们掌握着用剩下万物草所制作出来的神奇药丸,虽然药力大减,但至少能快速治愈一些伤口。
换言之,请作战的士兵不要担心,变得英勇无畏起来吧。
拓跋六修也不算是打虚假广告,他们这边确实是有一些特效药,是他根据仅有对现代医学的印象,在这两年间“启发”晋疾医研究出来的。效果不足现代消炎药的二分之一,但放在古代已经足够竟然。在加上晋疾医那里还有一些从华佗处传下来的止血化瘀的奇药,足够应付城中在关键时刻的所需了。
万物草成了利诱敌军的饵,也成了安抚民心的良药。不得不说,这真的是神草,哪怕它已经不存在于世,也依旧在发挥着余热。
终于,胡人按捺不住了。
在高句丽将羯族打的只得仓皇离开之后,高句丽和疆胡的大军终于兵临城下,就驻守在上游不远处的一个村子里,当地百姓早已经四散逃跑了。
魏兴郡上下一心,坚守城池。
敌人先是喊话,让城中交出地图,他们可承诺保护一城之人的安全。
魏兴郡这边必然不可能答应。
双方一来二去,没得谈,都心知肚明,此间必有一战。
高句丽一边喊话,一边命人偷偷在魏兴郡城池之上的地方,筑起了高高的土丘,妄图居高临下,破城而入。
拓跋六修因地制宜,在城内原有的几座高楼之上,缚木连接,昼夜瞭望。
一边势在必得,一边严防死守。
大战一触即发。
拓跋六修很高兴,他们这边不怕对方攻城,怕的就是他们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