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赵晓明承认,自己是色迷心窍了。
撸起袖子跑过去帮忙展开报纸往墙上糊,张天亮见她过来,憨厚地笑了一下,露出一口大白牙,低下头继续忙活,赵晓明这心里却不由自主地跳快了一拍。
三个人一直忙活到天擦黑了才把整间屋子的墙壁都糊上了报纸,中间做为间隔的木栅格也用两面都用报纸糊上了,这样从外面便看不到里面的床铺,感觉私密性强了很多。
也许是自己也花了不少力气的缘故,赵晓明居然觉得糊满报纸的房间也挺好看的。
第二天张天亮借了辆板车,把赵晓明的东西已经之前买的那些生活用品一股脑儿都给她运到了学校的宿舍,在张天娇的帮助下,屋子很快布置起来了。
赵晓明背着双手前前后后走了一圈,点了点头,嗯,还真是土气得很有风格啊!
先说床吧,因为现在还是冬天,所以张天亮按照惯例给她先铺上了一层稻草,不过这稻草可不是像赵晓明原先想像的那样,胡乱堆在床上的,而是挑选了整齐的禾杆,先在大太阳底下晒得松软干燥,然后把两端修整平齐,一束一束地扎起来,最后再用稻草编成的绳子把它们连起来,编成像一张席子一样的床垫。
这样编成的床垫厚实而又有弹性,手艺好的话,比后世的弹簧床垫还要舒服,而且躺上去的时候还能闻到一股带着太阳味道的稻草清香。
稻草席子上面铺的是张天亮买的床单,桃粉色的面料上印着玫红色的大花朵,很是热闹的颜色。
枕头是张天娇自己做的,土布做的长方形袋子,里面填了在山里面采集晒干的山苍子,这种枕头赵晓明原本睡不惯,一股药材的辣味,不过睡习惯了之后发现睡眠反而比以前好了些,反正她现在几乎都不失眠了,一沾枕能睡着。
枕套是粉红色绣花的,买的时候售货员说,这种机绣的枕套,比素面的要贵一倍,然后原本打算买素面枕套的张天亮毫不犹豫地换了这种面上绣着两朵彩色大牡丹的。
枕套的边缘还有着一圈荷叶边,放在以后这叫做公主风。
枕套铺着枕巾,也是桃粉色跟床单是配套的。
被子是自家请师傅弹的土棉被,沉甸甸的盖在身上感觉特别踏实。
被套则是买了花布回来张天娇自己缝的,红底黄花绿叶的碎花图案,跟某时尚品牌曾经在秀场上展示过的那套东北棉袄装是一样一样的,赵晓明安慰自己,好歹这也是跟时尚沾边呢!
其实晚上吹了煤油灯,哪里还管得了它是什么颜色花式呢,只要足够舒服温暖行。
张天娇对她这张床简直是不释手,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崭新的床单和枕套:“晓明姐,你这床真好看啊!”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赵晓明只好说:“你要真的那么喜欢,要不晚上过来陪我一起睡吧!”
张天娇立刻喜上眉梢:“真的?可以吗?”
赵晓明其实说出这话后悔了,虽然她曾经和张天娇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但也不代表她不希望有一个**空间的呀!
幸好张天亮及时地瞪她一眼:“这是学校,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来住的啊!”
“不行的吗?”张天娇失望地噘着嘴。
不过没过多久她忘记了这事,兴致勃勃地拿着剪刀剪着《大众电影》上的明星画片,把里面她喜欢的电影明星一个一个抠出来。
“晓明姐,你最喜欢谁啊?我喜欢吴海燕,她在电影《海霞》中扮演的民兵排长李海霞可厉害了,还有张金玲也长得可好看了,你觉得呢?”
因为太久没有听到任何娱乐信息了,赵晓明对这本电影杂志也产生了一点兴趣,随手拿起张天娇剪下的明星画片翻了翻,没想到还真的被她看见一个略略眼熟的:“咦,这不是那个谁吗?”
张天娇兴奋地说:“陈冲啊,我最喜欢她演的小花了。”
“那你到底最喜欢谁啊?”
“嘻嘻,谁都喜欢。”
“看起来你还看过不少电影啊?”
“当然啦,县城的电影队每个月都会来公社放电影的啊!”
“那我怎么从来没看过啊?”
“这不是过年嘛,可能电影队也有什么任务,顾不上咱们这儿吧,不过肯定很快会有了,到时候我找你一起去看啊!”
张天娇细心地把她剪下来的明星画片一张一张地贴在床头,赵晓明则去把她那些日常用品给整理好,难怪张天娇会羡慕妒忌,实在是张天亮给她准备的东西比他自己家里的都好多了。
房间的桌子上摆着大红色的塑料圆镜和粉红色的塑料梳子,外间的三角柜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搪瓷饭盆、茶缸,印着红双喜的搪瓷脸盆,雪亮的锡皮水桶,甚至还有一个竹壳暖水壶!
还有一层专门放调味料的,还用原来赵晓明带来的那些密封罐,分别装了油、盐、糖等。
另一边的长条桌子上,摆了一列的缸缸罐罐,赵晓明依次打开看了一下,白米、白面、玉米面、黄豆、小米,简直可以开一个杂粮铺子了,而桌子底下有两个小竹筐,其中一个装的是红薯和小芋头,另一个零零散散地放了些可以存放时间比较长的蔬菜,两只茄子、一把豆角,几个土豆等等。
另外屋角架了一根短短的竹竿,竹竿上用细麻绳悬挂了一条腊肉、一只腊野鸡。
赵晓明不由得感叹,张天亮这人虽然比较大男人主义,但细心起来还真是可怕。
最后张天亮还把她拉到门口,告诉她横在屋檐下的那根竹竿是给她晾衣服用的,另外递给她一根怪模怪样的细竹竿,大概有她一个人那么高,竹竿的一头绑了个双开叉的树枝:“这是衣叉,还有那边,衣架我也帮你做了几个。”
木头削制的半弧形,中间穿一根铁丝,铁丝上头弯成一个钩,刚好可以挂在屋檐下竹竿上。
赵晓明眼圈突然有点红了:“谢谢你啊,帮了我这么多。”
张天亮难得地有点不好意思:“客气什么,你一个女的单身出门在外,我们遇上了不帮谁帮啊!”
一切都准备好,也到了要开学的时间了,三江乡小学没有校长,隶属金山县小学管理,赵晓明和孙友梅被叫到金山小学开了一次会。
一起去开会的还有其他好几个乡的代课老师,会上金山小学的校长对他们做了一番思想动员,说了一些鼓励他们要不畏条件艰苦,努力做好第一线的教学工作之类的话,然后说每个学校的情况都不一样,这里不统一安排了,由每个学校的代课老师自己商量着去办,课程设置安排也由她们自己决定,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出来,学校会酌情安排解决。
开完会,这些新晋小学代课老师们自发集中在一起讨论了一下,主要交流了一下工资收入问题,这才发现原来他们的收入竟然不是统一安排,而是由各个公社自主发放的,有的乡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一个月有十块钱的工资,而有些穷的乡,一个月能有五六块不错了。
赵晓明她们还算好的,一个月有八块五。
这时有人悄悄问了一句:“你们知道这里的公办教师多少钱工资一个月吗?”
有人小声地回答:“我听说三十多块?”
“不能吧,这么多,都赶上当干部的了。”
“当老师也跟当干部差不多!”
对于公办教师的工资,大家都十分羡慕,但却几乎没什么人妒忌的,毕竟人家是公家人嘛,对于这帮刚刚脱离土地的年轻老师来说,能不用再土里刨食,而是拿工资的人,在他们的人生中已经是一个质的飞跃了。
也许在他们工作了几年,见到种种的不公平现象之后,确实会产生各种各样的情绪,但绝不是现在,现在的他们,对自己的这份职业充满了使命感和责任感,满身都是冲劲。
连赵晓明也一样,对这份即将开始的工作又是期盼又是紧张,要为人师表了呢,究竟能不能做一个理解学生、尊重学生的好老师呢?
赵晓明和孙友梅回去之后,坐下来心平气和地好好商量了一下,这个教学工作要怎么开展。
首先是每人各自的教学任务,因为有六个年级的学生,总共只有两个老师,所以每个人都要身兼数职,两人讨论决定,赵晓明负责一到六年级的语文、音乐和美术,孙友梅负责数学课、体育课和思想品德课。
至于课本,上面说了,只有语文和数学有课本,其他没有课本,随便教,也不用考试。
原本孙友梅是打算不设置音乐和美术课的,反正考试不用考,农村孩子们学了这个也用不上嘛,可赵晓明坚持认为艺术教育对孩子未来的人生有很大的影响,而且她还大方地揽下了所有的美术和音乐课程,孙友梅也随她去了。
学校里只有三间课室,赵晓明有点头疼,算一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也有六个班啊,怎么分呢?
这对孙友梅来说不算个事,按照以往的惯例,每两个年级一个班,做老师的先给这边上完再给那边上可以了。
赵晓明觉得很神奇:“这样的话不会互相影响吗?”
孙友梅不以为意:“我们从小上学都是这样的。”
好吧,条件所限,也只能这样了。
接下来是课程安排,这可是一个复杂的工程了,两个老师要兼顾三间教室六个年级的课程,要安排得合理、不会造成混乱,还真是不容易。
两人整整讨论了一天,才把这个初步的课程安排确定下来,决定先试行几天,有问题再进行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