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试探?和宋野鱼
探视时间结束, 宋野和父亲告别, 快步出来找曲燎原,在进去前分开的地方却没看到人, 他问路过的狱警:“请问看到我弟弟了吗?比我矮一点,穿了和我一样的羽绒服。”
“眼睛特别大是吧?”那狱警指了下靠里面的办公室, 说, “外头太冷, 叫他去里面等你了。”
宋野跟在对方身后进去找人,办公室里是暖和多了,曲燎原敞着羽绒服的拉链, 露出里面卫衣胸口的对钩印花, 正和两个穿警服的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 看宋野来了, 忙和人家告别,还说:“下回来了再跟你们接着聊。”
那两位年轻狱警还真笑着和他挥手:“下回见!”
出来后, 宋野问他:“你跟人家说什么了?”
曲燎原说:“没什么, 就随便瞎聊。”
宋野道:“你这毛病,都不认识,跟狱警能瞎聊什么?他们是我爸的 ‘领导’,不能乱说话,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曲燎原保证道,“真没说宋叔的事。宋叔好吗?腿还疼不疼了?”
宋野说:“还是老样子,他还让我谢谢你帮他买护膝。”
曲燎原问:“没让他试试护膝吗?合不合适?”
宋野道:“他戴脚镣, 没法试。”
曲燎原忘了这回事,怕再说宋野心里会不舒服,换话题道:“那你有没有告诉宋叔,我这回考了年级第五名?”
“说了,”宋野道,“他还夸你了,叫你继续努力。”
但曲燎原观察他的表情,总觉得他好像不是太高兴。
晚上照旧是回不去家了,要在省会留宿一晚。
天寒地冻,两人也没去玩,吃过晚饭,就回酒店客房做理综题。
卡着表做到了十点,他俩交换卷子,互相纠错。
曲燎原现在的理综应试水平不比宋野差太多,满分300分的卷子,最近两次考试他都能拿到280多分,粗心大意的问题也比从前有了非常明显的改善。
很快,他帮宋野挑出来一道生物4分题的错误,宋野帮他挑出来一道物理、两道化学,共计12分的错题。
宋野是手误,把“生物素”写错成了“维生素”。曲燎原是知识点混淆不清、粗心导致计算错误。
宋野罚自己在演算纸上写了二十遍“生物素”。曲燎原就被他责令背诵混淆的知识点,背会后由他检查,并问了两个延伸问题,回答对了才算过关,计算错误的惩罚是洗干净并吹干两人换下来的袜子和内裤——曲燎原最烦的就是干家务活,尤其讨厌洗东西,洗碗刷锅和洗衣服,对他来说,都像是酷刑。
结束学习。
曲燎原在洗手池前慢慢吞吞搓袜子,脸皱得像个苦瓜。
宋野洗过了澡,又把内裤丢给他,怕他偷工减料洗不干净,吹完头发后,还站在旁边盯着他洗,不知想了什么,边盯还边一脸笑意。
“有你监工这工夫,你早就洗完了,还比我洗的干净。”曲燎原觉得他在看自己笑话,道,“哥,我们商量商量行不,以后别罚我洗东西行不行?还像以前一样弹脑瓜崩儿,我觉得就挺好。”
宋野道:“你想得美,你又不怕疼,这是罚你,你当是奖励你吗?”
曲燎原嘟嘟囔囔了几句,又问:“那这会儿你心情好点了没?”
“很好,”宋野说,“下回你一道题都别错,我心情更好。”
曲燎原道:“不是说这个,是说,你下午见了宋叔以后,是不是……是不是心疼他在里面太受罪了?”
宋野没有回答,看着镜子里的曲燎原,像在示意他说下去。
“其实时间过起来超级快的,眨个眼几年就过去了,宋叔离开家的时候,咱俩还上初中,现在呢,等过完年不用几天,咱们就要高考了……”曲燎原想着要安慰他,但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不好,草草结了尾道,“反正是很快的。”
“时间是很快,所以这段时间你更要听话,好好复习。”宋野说教完了,才道,“我才不心疼我爸,谁叫他不干好事,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现在受罪也活该。”
事是这么个事,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但这话宋野说得,曲燎原说不得,他只好闷不吭声,继续搓袜子。
宋野倚着卫生间的推拉门门框,说:“你知道哥哥刚才在想什么吗?”
“想什么?”曲燎原配合地发问,他大概是世上最愿意配合恋人的恋人了。
宋野说:“看你给哥哥洗袜子,哥哥觉得很幸福。”
曲燎原心里一时甜滋滋,故意说:“哦,那我以后就多错几道题?”
“错太多可就换要别的招来罚你了。”宋野笑了,道,“等去北京上了大学,哥哥带你去校外租房同居,到时候你天天给哥哥洗袜子,好不好?”
“好是好,”曲燎原觉得宋野也不可能真让他天天洗袜子,道,“不过北京租房应该很贵吧?肯定比住宿舍贵。”
宋野道:“你别管这个,就说你想不想吧?”
曲燎原道:“当然想。洗袜子就算了,到时候我课余时间去打工赚房租和生活费,你在家给我做饭洗衣服,行不行?”
“你打什么工?”宋野调侃道,“摆个摊陪人聊天?你就最会干这个。”
曲燎原想了下觉得好笑,说:“那我得倒找人家钱,客户都被我吵死了,你在家喝西北风吗?我怎么养你?不行不行。”
宋野想起旧事来,道:“不是说要卖血养我?”
“???卖血?”曲燎原自己却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傻话,还道,“现在都无偿献血了,你不知道?我还想等高考以后就去献,以后每年都去献几次。”
“……”宋野问他,“你洗完了吗?这么慢。”
“再摆一次,吹干就完了。”曲燎原道,“你放心吧,我这慢工出细活,好好洗了,肯定给你洗干净了。”
宋野说:“别吹了,又不急着穿,先挂衣架上吧。”
曲燎原正好也懒得吹,拧干挂好,摩拳擦掌道:“我迅速洗个澡,你去等我一会儿。”
“等你干什么?”宋野又来明知故演,还打了个哈欠,说,“哥哥要睡了,困死了。”
曲燎原难以置信道:“你困什么?还睡什么?开这么贵的房,你是来睡觉的吗?”
宋野说:“不是还做了理综卷子?这酒店的台灯不错,回家上淘宝看看有没同款。”
“你这是……”曲燎原强烈谴责起了宋野,说,“哥,你是不是太铺张浪费了?做题、睡觉,用得着这么好的房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你懂不懂?你要是今天不想那个,怎么不早说?早说的话,在前台办手续的时候我就拦着你了,马路对面就有如家。”
宋野一副受教的表情,说:“好钢用在刀刃上,这句是这么用的吗?别乱用,养成俗语歇后语成语乱用的坏习惯,将来高考不小心写到语文卷上,要丢分的。”
“我在和你说正事,你跟我扯什么高考?”曲燎原悲愤道,“你还真不想啊?那我不是白带 了‘气球’?!”
“你怎么不早说?”宋野破功,笑出了声,道,“哥哥也带了,你带了几个?哥哥带了三个。”
曲燎原这才明白,又上当了!
快到十二点了,宋野摘了气球,扔到垃圾篓里。
“哥,洗过的内裤……”曲燎原迷迷糊糊要睡着,想起这事,道,“还没有吹干。”
宋野道:“你别管了,快睡吧。”
曲燎原就放心地睡了。
宋野去把袜子和内裤都吹干,回来后躺下,关掉房间里所有的灯。
在黑暗中,宋野默默回想起宋志国反常的建议。
他想考清华的自动化,这是很久以前就想好并且向宋志国表明过的,宋志国从来没有提出过任何异议,毕竟这个目标学府,几乎可以说是全中国所有高考生的最佳选择。在这距离高考只剩下几个月的当口,宋志国突然建议他去香港读书?
不,不对,当时父亲的表情和眼神分明都透露出了不同寻常的信息,也许去港大并不是建议,而是一个试探。但是爸爸想试探什么?难道发现了什么?可是怎么可能?他们父子俩平均一个月才通一次电话,一年最多能见上三四次,他怎么会发现?
宋野很想把这种不安归结于是自己想多了。但他内心深处又很明白,恐怕并不是。
他的父亲宋志国,和曲大江高秀月夫妻俩,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家长。
如今的宋野,早已没了两年前想拐带曲燎原远走高飞的想法,现在的他已经能够明白:像高秀月曲大江这样的父母,可能会因为曲燎原的性取向感到难过,替他担心,但绝不会舍得去伤害他。
宋志国不是。宋野对于自己真正在意的人,很容易产生控制欲。这一点,和他投机取巧的聪明、精致利己的冷漠一样,都是家庭中的耳濡目染,他的父亲宋志国,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宋志国真的已经知道宋野和曲燎原的恋情,那他就不太可能听之任之。
长久以来,来自父亲阅历和智慧的双重碾压,这是让宋野不安的根源。
但是……管他呢!国家又不会放他出来。
2009年的元旦,高三只放了一天假。
正式当上警察的常健请客,通知了宋野和曲燎原,去说好的小蓬莱。
宋野骑了电瓶车带着曲燎原过去,进了饭店大门,迎面就是他先前和曲燎原说过的那一缸大金龙鱼。那么大!
两人并肩站在鱼缸前看鱼,曲燎原非说里面有条鱼眉清目秀,长得像宋野,宋野没看出哪像,不认,两人一阵笑一阵打闹。
正甜甜蜜蜜的,常健来了,穿了一身崭新的警服,帽子上的国徽十分耀眼。
曲燎原瞬间疯了,不看鱼也不理会宋野,只顾追着常健打转,想摸人家肩章,还想摸人家帽子。他的眼睛要是有自己的意识,大概都能贴到常健那身衣服上去舔一舔。
宋野简直没眼看他。
“小曲儿喜欢这衣服?”常健倒是大方,对曲燎原说,“外面人多不行,被人看见不合规矩。等会儿到包间里,让你穿上试试。”
曲燎原感动得要命,毫无底线地认亲戚:“健哥你对我太好了!你就是我亲哥!”
鱼缸里那条眉清目秀的宋野鱼,毫无征兆地挂了,翻着肚皮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