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青衫洗旧(4)
“龙玉致,我数三下,如果你不过来,我便过去你那边。”
背后的声音微微抿进了丝凌厉。
他走路不便,玉致一颤,害怕了,一转身便跑回榻边。
“你别起来。”她坐下,泪水滑进面纱,她赶紧抬手去擦眼睛。他的手却比她快,长指轻轻揾过她的眼肚,一声微叹,把她楼进怀里。
玉致再也按捺不住,在男子的怀里哭了出来。
“别哭了,我又不是死了,你哭什么。我死了你再哭不迟,不是多严重的伤,也不一定不能恢复,宫里的太医或许有办法呢。”
他语气里的轻描淡写,让她心里更疼,不由得怒了,从他怀里抬起头来,骂道:“他们说得对,我本来已经成了丑八怪,脸上再被多划几下也没关系,你为什么要这样?有多亏你知不知道?
“夏桑,你是个傻子,你又不是我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待我?我拿什么赔给你?”心中悲恸,泪水把面纱也打湿了,黏糊着脸上越发难受。
“多划几下也没有关系?怎么会没有关系。”
她听到他低语道,手抚上她的面纱,轻轻摘下了。
“玉致,在我面前,你永远不用戴这东西。”
玉致浑身一震,睁大眸子看向夏桑,他目光炯炯凝着她的脸。她却猛然自惭形秽起来,飞虎门再见,情势紧迫,她可以暂时没有了羞耻之心,但此时此刻,桌上烛火几乎燃尽,光影虽淡,仍能映出他俊颜如玉,而她那副容颜,她看了一次,便摔碎了镜子。
是,没有嫂嫂当时的伤重,但为绝后患,她当时也下了狠手,只要想起那个情景,那股害怕恐慌便凉沁沁的浇淋在心头,她不敢多想,也不敢再想。
她突然骇怕起来,怕在他明亮清澈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模样,双手紧紧盖上自己的脸,她哭着哀求:“你别看!很丑,像个鬼!”
他右手把她两只手包裹上,用了力道,把她的手拉下,又伸出左手去抚她脸上的每道沟壑,
心里搐搐的痛,那股沉痛怜惜的柔软再也压抑不住,情不自禁凑唇过去,吻上了她的脸。
他的心乱了。
压抑了十多年的感情,一下乱了。帐子里很静,她攀在他衣衫上的手越来越紧。
又微微颤抖着。
她的脸,很烫。
在宫里,跟在皇帝身边,他总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安排,除去睡下,头脑很少有停下思考点时候。
此时,他脑里竟像被瞬间塞满什么,无法思考,只剩本能。
黑暗里,他捧着她的脸,一一吻遍她颊上伤疤。
她急促地喘着气,呵气如兰。
她平日是他不能碰触的禁忌,因为他的秘密,因为她的身份。
夏桑乱了,玉致只有更乱。
脑里一片晕眩,更别说要抵抗。
她其实明白他们在做着什么。那不是哥哥与妹妹之间该做的事情。
这种事,即使她毁了容貌,却仍差点逃不过。
但与那个污秽肮脏的男子不同,她不讨厌夏桑这样的碰触,一点也不。
他要怎么做,她都愿意,她愿意随他的愿意。
不仅因为他救了她,不仅因为他为她受伤。
而是她心里隐隐有一种战栗,想与他更亲近的战栗。
他的唇碰上她脸颊一瞬,她想起他看她的神色,想起他骂她的语气,想起他小心翼翼把她的手帕放进怀里的动作。
那股战栗慢慢浓重。当他的唇抵上她的,她突然明白,他是像兄长一样的人,但他不是她的哥哥。
他也大概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她的哥哥。
她竟然欣喜,越加的战栗,她说不清此时自己是什么感觉,但她愿意随他讨要。
“夏桑,夏桑……”
“玉儿。”
他没有唤她玉致,更不是喊她公主,他叫她玉儿。没有任何理由,她喜欢上这个全新的称呼。
他似蓦然震住,连扶着她后背的手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没想到他们此时此地便如此。她知道男女之间要做些亲密的事情,宫里的老嬷嬷和姑姑有教过,可她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她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如何摆布她。颤栗、害怕,却不会制止,如果他想要她。
思念及至,一瞬,她却又蓦地意识到什么,心砰地猛然一跳一扎。
她忘记了,她竟忘了,即使她自己再不顾廉耻,但他怎么可能与她做那种事。
——你是太监,你是个太监……我居然喜欢上一个太监。
——主要他是这等身份不好赏,他才双十出头一点,比你我还小上几岁,已经爬到总管位置,你们想,他若不是太监,如今会做了什么职位?
冷珊与那亲兵的话,嗡的一声炸开,她重重闭上眼睛,如从云端掉落,她突然不知所措,心里却又不停地翻转过一些东西。刚才做的这些事情,他们之间算是狎玩还是怎样?
这个念头一冒出,随即被狠狠推翻,不是的,她不觉得任何污秽,他是一名内侍又怎样?他是夏桑。
她知道,他是爱她的,不是兄妹间的爱护。就像那些亲兵说的,即使对待自己的妻,也未必能做到如此,为了她已经残破的脸,他甘愿赔上他的手脚。
她何其幸运,能被这样一个人喜欢。她也喜欢他,这种喜欢再也不同以前,也不像对白大哥那样,白大哥……似乎已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自己的心,竟然到此刻才知道。
颤抖得厉害的手慢慢止了下来,她不敢再想,怕被他发现她的异状和想法,怕他会在意。
他会怎么做?
她突然紧张得快窒息,低低唤了声“夏桑”。
他已触进她褒裤里的手,猛然僵住。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子已被他狠狠推开。
黑暗里,他的声音颤抖而不稳,“玉致,我真该死,我冒犯了你。”
她从来没听到过他这样悔咎自责的语气,她想告诉他,他没有冒犯她,是她自愿的。
两道声音却从帐外的恭谨传来。
“禀报公主,夏总管的药煎好了,奴才等送进来?”
玉致吃了一惊,满脸窘热,他与她这个样子……若教人看到传了出去——她正害怕不安,男人干燥的掌轻轻捂上她的嘴,声音在她耳畔低低扬起:“别怕,若他们进来,我便杀了他们,没人能毁你声誉。”
“那个宫女——”玉致微微一震,想起那个在背后闲指她的宫女,夏桑的笑微讽传来:“你以为我有多爱杀人?”
“那丫头我放出宫了。对你有害的,我不能留在你身边,但厌恶一个人也不一定要杀了她。那宫女再口碎,也不过是个奴才,夏桑也是奴才。”
玉致身子轻轻打着颤,她知道,若换了九哥,估计那宫女便逃不过了。
她庆幸他没有杀了那小宫女,但她不爱听他自称奴才。
她伸手悄悄去握他另一只手,一触之下,他却避开了。玉致一惊,心里凉了半截。
这时,帐外的人又唤了数声,一个内侍奇道:“咦,公主不在吗?刚才明明还看见她走进来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