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皓晢开着车往家赶，看着车头前站着的人，按了按喇叭，见站在那里的人没有任何的反应，脸色依旧没有任何的变化，继续按着喇叭。
来人见车里的人没有丝毫要下车的意思，索性走到了车边，‘咚咚咚’地敲响了车窗玻璃。
程皓晢没有放下车窗，戴着墨镜，窗外的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一直急切地敲着车窗，程皓晢有些不耐烦，伸手轻轻按下了车窗的按钮，开了一道缝子，冷冷地开了口，“要干吗？”
窗外的人看着车窗降下来，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定定地看向了车里的人，“我们谈一谈吧。”
程皓晢笑了笑，降下了车窗，将墨镜缓缓地摘下，轻蔑地勾了勾唇角，“你觉得，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
来人看着他降下的车窗，死死地用手把在了车门上，语气急切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程皓晢点点头，“好，那你上车，我也有话说。”说完按下了后座的开关，窗外的人听到了解锁的声音，跑到副驾的座位上准备拉开车门，程皓晢眨了眨眼睛锁了副驾的门，伸手朝后指了指，车外的人看了看他，无奈放下拉副驾的门上的手，伸手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程皓晢透过后视镜向后看了看，嘴角紧抿了一下，“去喝点儿什么吧。”
后座上的人点点头，低声道，“嗯，咖啡。”
程皓晢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车子在咖啡馆门口停下，程皓晢看看后座的人，先一步拉开车门下了车，看着后座的人也跟着下了车，锁好车跟着走了进去。
坐在对面的人看了看程皓晢，伸手翻了翻点餐单，轻声问道，“你还是喝黑咖啡吗？”
程皓晢点头，“就那个吧，说吧，要和我谈什么？”程皓晢一口气喝完了杯中的白开水，开门见山道。
对面的人笑了笑，“还是那么直接。”说完拨了拨卷曲的长发，定定地看向他。
程皓晢手上摩挲着座椅的扶手，轻声笑了笑，“如果是想说看孩子，我觉得，这个得征求孩子的意见，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谈论的了，就是这样，我还忙，赶紧说完，还有事呢。”
女人依旧拨弄着手上的长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你这个急脾气，怎么一点儿都没有改？”说完轻轻端起了手上的咖啡喝起来。
程皓晢头都没有抬得轻蔑地笑了笑，“我的急脾气就是这样，你当年嫁给我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我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你要是说孩子的事，我们改日吧，我回去问问孩子，他愿不愿意见你这个妈。”说完将钱放在了桌上，起身走出了咖啡馆，桌上的咖啡，一口都没有喝。
女人看着桌上依旧冒着热气的黑咖啡，苦笑了一声。
程皓晢坐在车里，眼睛眯了眯看向前方，手上的方向盘紧了紧。
“爸爸，妈妈会喜欢我吗？”
“轩轩这么可爱，当然会喜欢轩轩了啊。”
“那她为什么不要我？”
“……”
“爸爸，我不想她，一点儿都不想，奶奶说她不要我了，爸爸，我不想，真的，一点儿都不想。”
“轩轩，你知道妈妈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奶奶说，她把我生下来就不要我了，爸爸，我不喜欢她，一点儿都不喜欢她。”
“……”
“爸爸，婶婶说，爸爸和妈妈离婚是因为会有更多的人喜欢我，可是爸爸，妈妈她怎么不来看我啊？”
“你婶婶是这么跟你说的？”
“嗯，婶婶就是这么说的，婶婶还说了，妈妈一定很爱我的，可是，爸爸，她会像婶婶一样给我讲故事吗？她会像婶婶一样抱着我亲亲吗？”
“……”
程皓晢觉得自己的婚姻早就已经成了结局，身为妻子的女人从来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在什么部队，从来对自己不闻不问，生下孩子果断地卷着全部的家当离开，如果不是母亲让人撬锁开门，都不知道自己刚刚满月的儿子会不会饿死在家中，作为丈夫的自己真得是受够了，这三年，自己一个人带着孩子住进了部队里，身为母亲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叫什么名字，自己当时只知道自己是心寒了，现在见到她的时候，才真正的明白，最大的疏远，便是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心里根本不会再起任何波澜了，哪怕是恨，都没有了。
看着不远处的家，程皓晢总算是缓和了自己的心情，自己回去看母亲，却遇到这么一出，看着朝着自己跑来的儿子，程皓晢笑了笑，伸开双臂把他接在了怀里，轻轻用下巴摩挲摩挲他的小脑袋，听着小家伙在自己怀里咯咯地笑，程皓晢突然觉得心脏被填地慢慢地，放开他照着胖嘟嘟的小脸亲了亲，“轩轩，有没有听话？”
小家伙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冲着自己点点头，“爸爸，我今天可听话来着呢，我还和婶婶喝了奶茶，不过我睡着了。”说完就嘟起了小嘴。
温暖笑了笑，“我算是完成任务了程队长，告诉阿姨我就不进去了，改天再和她聊天，先回了。”
“真得麻烦了。”程皓晢忙不迭地说着，温暖摇摇头，“没事的，小事一桩啊。”捏了捏轩轩的脸，和警卫往家走，程皓晢看着离开的人，轻声问怀里的人，“轩轩今天见到那个阿姨了？”
小家伙点点头，撅撅小嘴“嗯，婶婶说那好像是妈妈，可是她都不看我，我就和奶奶说去找婶婶了，爸爸，我要听故事，要听好多好多好听的故事，奶奶讲得故事，我都快背下来了，你要不带我去找婶婶吧，她那里有好多的漫画的。”轩轩说得一脸兴奋。
程皓晢无奈地摇头笑了笑，“我是傻儿子啊，爸爸也会讲的，爸爸给你讲好多好听的，可以吧？”
小朋友点点头，看着爸爸进了卧室里换衣服，趴在沙发上开始翻起了故事书来。
小孩子还是累了，程皓晢看着怀中睡去的孩子，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脸，俯身轻轻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看着他嘟着吹泡泡的小嘴，勾起唇角笑了笑。
赵琴进来的时候，程皓晢刚拿着毛巾给轩轩擦了脸，看着自家儿子手上的动作，赵琴叹了口气，冲他摆摆手，“皓晢啊，妈妈有话和你说。”
程皓晢抬头看着门口的母亲，点点头，低声说着，“您先出去，我马上就好了。”说着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赵琴不再说什么，只能叹着气下了楼。
程皓晢下楼的时候，母亲正缝着轩轩衣服上的扣子，看着他下楼，赵琴赶紧冲他招招手，“快过来坐。”
程皓晢皱皱眉，坐到了一边，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针线自己缝了起来，边缝还边埋怨着，“妈，我不是都说了，这种事情，让阿姨去做就好了，您眼睛都看出毛病了。”程皓晢伸手娴熟地缝着扣子，赵琴叹口气，“今天她来，我只能把轩轩交给心心，轩轩也愿意去她那儿，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那是她妈妈，会怎么办。”赵琴有些担忧地说着。
程皓晢顿了顿手上的动作，扭头看她，“妈，我今天也见她了，她既然当初不吭不响地走了，现在就不该回来，纵使她是轩轩的亲生母亲，可我的儿子，不需要一个这样的母亲，妈，我其实觉得，这么多年了，我最对不起的，就是您了，爸也不在家，轩轩正是闹腾的时候，还得麻烦您给看着，真得绝对愧对您了。”程皓晢说着伸手揽过母亲抱了抱，赵琴笑了笑，“傻儿子，那是我宝贝孙子，我不看难道让谁看啊，真是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赶紧找个好女人。”
程皓晢嘿嘿地笑了两声，“妈，你知道的，等轩轩再大点儿再说吧啊。”说着起身快步钻进了厨房里，绝缘了赵琴继续问下去的心情。
程皓晢何曾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是孩子还太小，再说了，他想要他的轩轩快乐开心就好，其他的一切，都没这个重要的。
温暖看了移动盘里的内容，她有些惊异于那个女孩子的思维，温暖从不知道她的那个师兄到底做了些什么，看着上面的东西，还是忍不住伸手拨出了电话，语气带了些急切地问着对面的人，“告诉我离婚的原因，告诉我好不好？赵宸寰，如果你因为这个和我离婚，那让我太失望了。”
赵宸寰低声笑了笑，“心心，真是我的傻姑娘，你又在多想什么啊？我和你离婚的原因，是想要保护你，如果因为看到了那个视频就不要你了，我就不配做个男人，更不配做你肚子里孩子的爸爸，真的，心心你不要多想了好不好。”赵宸寰在电话里轻声劝着。
温暖顿了顿，看向了窗外，一脸的愁容，“你打算怎么保护我？赵宸寰，这就是你所说的保护吗？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儿，就是你所说的保护？我真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赵宸寰笑着关上了电脑，抬手看看表，“温语心，距离你从广州离开我已经过去了八天零十七个小时二十三分钟，你说我是不是不爱你？嗯？是不是？”赵宸寰声音很低，可温暖听得真真的，心上听得，痒痒的，一分不差，赵宸寰，你可真耐，温暖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着那个死男人。
温暖听着他的话突然就笑了，‘噗’地一声忍不住笑出了声，“就你最讨厌了，赵宸寰，我对你这个人真得没法儿说了，你就能欺负我，赵宸寰，反正我是要嫁给别人了，你自己看着办吧。”温暖说得一脸傲娇起来，她好像和赵宸寰说话的时候，总是能特别轻松，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赵宸寰挑挑眉毛，一脸的轻松，“温语心，你确定你能嫁得出去？你居然敢带着我儿子嫁出去，能耐挺大啊。”赵宸寰轻松调侃地说着，看不出一点儿的紧张。
赵宸寰从没叫过温语心，纵使他知道自己是温语心，可他从没这么喊过自己的，温暖只是愣了一下，笑了。
温暖扬了扬下巴，眼睛闪闪地“就是啊，我就胆儿大了，怎么着吧，况且孩子现在啊就跟我肚子里呢，我想带着他嫁谁就嫁谁，赵宸寰，你自己美吧你，改天我嫁人，你可得来恭喜我啊。”温暖说着挂上了电话，看着电脑桌面上的蓝天，甜甜地咧开了嘴角。
赵宸寰突然觉得身体放松了许多，有时候，其实说出来就是那么地简单，他一次次地错过机会，只不过，他这一次，可能是最后说出来了，他忍不住这么想了。
“宸寰，这是体检表，赶紧写吧。”梁振钊走进来看着他一脸黑面的表情皱了眉，“赶紧的，我还得送过去呢。”说着拎着钢笔递给他。
赵宸寰抬头，看着他递过来的钢笔伸手接过，叹了口气，看着手上的体检表，随手填了起来。
梁振钊没看出他有什么反常，随手拿了一边的报纸看了起来，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抬起头，“妈的，老子忘了问你个事儿了，赶紧说。”
赵宸寰抬起头，一脸的迷茫，“一惊一乍的，你这是又怎么了？”说着还打了个哈欠。
梁振钊一脸前奏地笑了，“哎，我前些日子来你这儿找吃的，我可看着一东西，别的地儿还真没有的东西，我也没有，赵宸寰，你猜我看见什么了？”
“找吃的？我这儿能有什么吃的？可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还找吃的，你都多大了。”赵宸寰忍不住嘀咕了起来，手上依旧麻溜儿地填着桌上的表格，梁振钊看他一脸淡定的样子，赶紧凑了过去，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赵宸寰听着，嘴角抽了一下，“梁振钊，你最好给老子把嘴巴绷得紧点儿的，否则看老子不弄死你。”
梁振钊眯了眯眼，“意思是实话是吧？妈的，怪不得老子看着你就特奇怪呢，事到如今依旧是如此地淡定啊，闹了半天，是捏着把儿呢啊赵上校，不错，这可是个好办法啊，值得广大劳动人民借鉴啊。”梁振钊依旧在那里揶揄着。
赵宸寰眯了眯眼看他，“梁振钊，这事儿你要是敢给我抖出去，别怪我拆了你，明白吗？”赵上校意图用语言来威胁梁参谋，梁振钊也立即挂上了一脸的正经，“明白，一切都听咱赵上校的。”说着又坐了回去，拎着他放在桌上的杯子喝起水来，突然想到什么，又猛地抬头，“哎，你确定不告诉你媳妇儿了？人还怀着孩子呢，你都不告诉了？”
赵宸寰摇摇头，“不说了，这有啥啊，放心啊。”说着拎起写好的表格递给他，梁振钊一脸惋惜地看了看，“这字儿就是写得就是好啊，小的实在佩服。”看着他黑着的包公脸讪讪地笑了两声，走出了办公室。
赵宸寰看着关上的门，叹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未来是会怎样的，梁振钊担心地没错，所有人都提醒他应该把这件事告诉那个傻丫头，可是他还是决定不说了，不能说，她还怀着孩子呢，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温暖又看到了叶明远，她站在窗前看着楼下一身常服正盯着自己的窗户一动不动的人，伸手拨出了电话，“有事吗？”
“没事，我就是告诉你，还有七天，你还有七天的时间，我现在要回部队了，就这样，挂了。”温暖还想再说些什么已经听到了‘嘟嘟’的挂机声，温暖笑着看他坐上了军车离开，伸手摸了摸毛毛虫的脑袋，笑出了声。
她好像是在听地狱的宣判声，那个人告诉她，自己还有七天的时间，七天，好像也挺漫长的嘛，温暖忍不住笑出了声，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些什么。
“心心，姥爷有话要和你说。”贺长平看着站在窗前傻笑的人，轻轻叩响了门，温暖回头，咧嘴一笑，“您坐吧。”说着抱着毛毛虫坐在了椅子上，贺长平抿嘴笑了笑，坐在了她对面，直接开口，“告诉姥爷，我要听实话，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叶明远？给我说说你要坚持的理由。”
温暖摇摇头，“您不要问了，我是不会说的，姥爷，我不会说的，只是您能相信我，我还是您的心心，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的，我要嫁，必须得嫁。”
贺长平听着皱了眉，“他拿了什么和你作交换？要你这么坚决？”他尽量小心地问着，温暖苦笑了一声，语气淡淡地，仿佛和她本就没什么关系，“您放心，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我已经长大了，我明白的。”
“心心，你不懂，姥爷会心疼，会心疼你这个样子的。”贺长平靠着她坐下，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肩，“傻孩子，为什么不能说呢？没什么不能说的啊，心心啊，姥爷就是脱了这身军装，都不能让你去冒险啊，叶家是什么地方，我比你清楚得很啊。”
温暖靠在他怀里，忍不住将手中的毛毛虫攥得紧了些，低声开口，“姥爷，有些事情，本来就没有理由的，何况，我和叶明远从小一起长大，他不至于会欺负我的，我们也只是订婚，民政局那里，估计还结不成呢，您放心，我可以保护好自己，不会收到伤害的，我向您保证。”
“哎，算了，你长大了，姥爷管不了那么多了，你自己高兴就可以了。”贺长平叹着气，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暖低声笑了笑，有些勉强地笑，贺长平是听出来了的，可他没办法，没有一点儿地办法，只要她不答应，他就有能力推掉这门亲事，可偏偏这个傻丫头，这么倔，他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办法了。
温暖看了看窗外，阳光依旧暖烘烘的，心情不由地好了起来，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贺长平，甜甜地开口，“我小时候，就喜欢您抱着我在后院儿，姐姐一点儿都不喜欢后院，她总说那儿脏脏的，可我就是喜欢，特别地喜欢，里面有花，有蝴蝶，有秋千，还有阳光，总以为，全世界最好的东西，全都在那里了，姥爷，您知道吗？我多想回到小时候啊，小时候的温语心，可以哭闹，可以安静，也可以大声的笑，姥爷，小时候多好啊，您说呢？”
贺长平有些心酸，伸着粗糙的大手抚了抚她的脸，“我的心心，想回到小时候吗？想成为公主吗？”
温暖摇摇头，“不，我不喜欢公主，一点儿都不喜欢，做公主好累的，只要做小时候的温语心就好了，那样，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温暖说着就笑了，笑得有些苍白，可依旧夺目。
贺长平看着她的样子，只能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她的小公主，他现在，无能为力，什么都帮不到的。
叶家，那是个深渊，踏入了，就会难以自拔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