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言惊”
他不急不缓地吐出这几个字。
“萧言惊?”花神重复了一遍。
“哎”萧言惊应了一声,嘻嘻笑着。
“你且在这里好生呆着,我先出去,约莫晌午能够回来,你若是饿了便自己想办法热一些东西吃吧”花神收拾收拾,打算出门去了。
“哎,你别走啊,你走了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怪害怕的”萧言惊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堵在花神面前“我不让你走”。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赖!”花神急着出去,用手推他,奈何这萧言惊生得人高马大,在边塞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堵在花神面前简直就是铜墙铁壁,饶是花神推了半天他还是纹丝不动。
“我就是不让你走”萧言惊干脆耍起了无赖。
“你到底想干嘛?”花神见推不动他,只好收了手作罢。
“你出去是做什么?”萧言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根茅草,比划了两下,竟然给插到花神的头上去了。
“这几日我不用做活,但是教引嬷嬷那里的请安还是要的”花神一把抽下头上的茅草“你不要闹了”。
“我可没闹,我也要和你出去”
“你出去干什么?”
“我来这里是为了探一探虚实的,现在既然已经知道碧云天确实是在做着些见不得人的事,自然是要去看看那些龌蹉之事,寻些证据来,日后方便一把端了它”萧言惊捡起那根被花神扔掉的茅草漫不经心地说道,顺手又将那根茅草插了回去“你别扔了嘛,这样显得你憔悴一些,那些个教引嬷嬷才会相信你”。
“我如果没有记错,你只是一个不怎么受待见的皇子,所以才被发配到边疆去平定叛乱,既然皇……你父皇都这么不重视你,你又是去年刚来的上京,根基尚未稳定,这碧云天里的关系错综复杂,与朝廷许多手握重权的大臣都有干系,你要是想揭发碧云天,势必给自己引来麻烦,日后在上京,在皇宫怎么立足,你何苦这般为难自己”花神看他把茅草重新插回自己头上,倒也没有再摘下来,只是皱着眉沉思了片刻,说出心中的疑惑。
“嘿,你还知道挺多的嘛”萧言惊满意地盯着花神……头上的茅草看“只不过谁告诉你我要留在上京了?我办完这件事,再过几个月便回大漠去了”。
“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萧言惊被花神盯得全身发毛,只好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你别这样看我。大漠那边最近没有什么异动,父皇便让我回来休息些时日,现在算算这日子也快到了。而且我在这上京也没什么事情,况且这上京麻烦规矩挺多,倒不如大漠来得自在。碧云天此事,旁人会有所顾忌不敢去做,可是我以后又不在上京,做完了拍拍屁股走人就好”。
他说得这么不在乎,其实谁都能觉察出来,哪里是什么大漠比上京好,只不过是因为他的父皇不待见他罢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赶回边疆去。
花神敛了眉不再说话。
过了很久,她才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件事?”
“没什么啊,就是没人做,那我只好去做了。总得有一个人去做这件事情才行吧”萧言惊挪了挪身子,完完全全将花神堵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我十分英勇有担当”他骄傲地拍拍胸脯。
“无聊”
“那我一起出去?”
“不行”
“为什么啊”
“你这么大一个活人,还是个男人,叫我怎么带出去?”
“这个嘛,我自有办法”
……
我躲在门后面,快要憋出内伤了。
屋内赫然站着两个……道姑。
花神自进碧纱阁那一日起,教引嬷嬷就发了两套道服给她,还将她换下来的衣裳首饰全部都拿走了,这两套道服还是换洗着穿的。
那萧言惊取了花神另外一套道服穿在身上,原本被紫金冠束着的头发也披了下来,还歪歪斜斜地编了一个极为粗糙劣质的辫子。
我真的是快要笑出声了。
“怎么样?如何?”萧言惊转了个圈。
“你还真是一个意外的人,你这样,真的可以办好这件事吗?”花神扶额叹道。
“你就放心好了”萧言惊还很认真地去茅屋外摘了一朵野花别在鬓发上“那现在我们走吧”。
“慢着”花神在他身后喊住了他。
“不是吧,我都这样了你还不让我出去?”萧言惊瞪大了眼睛。
“没有不让你出去。你先过来点,对,把头低下去一些”花神解开那条惨不忍睹的辫子,仔细给他重新编了一条,然后把那朵模样极丑的花摘了下来,左看右看,换上了一朵浅蓝色的小花。
花神低头再将萧言惊打量了一下,觉得他的道服似乎是穿错了,于是让萧言惊站直,她弯下腰去系好他的腰带。
萧言惊低头看在自己腰间摸索的花神,俊脸微红,呼吸都有些不自然了。
“好在这道服都是往大了做,我穿着都觉得十分宽大”花神一边系一边说“我本来还怕你穿不进去,眼下看来倒是还可以,就是短了些,你待会走路的时候尽量缩着些便看不出来了”。
花神系好腰带,又替他理了理凌乱的衣襟和领子,直起身子来喘了几口气“你听到了吗?”
萧言惊望着她发呆。
“萧言惊!”花神见他根本就没有用心在听她说的话,不免有些恼怒“你听到了没有!”
“啊?哦,我听到了,方才不小心走了神,莫要生气嘛”萧言惊一把揽住花神的手“走吧走吧”。
看着两个人在我面前走远,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由此看来,和花神有姻缘牵扯的人必定是萧言惊无疑了,可是我看他分明就是一个凡人,一点儿妖气都没有,花神怎么会说他是妖呢?
而且现在,是很久很久以前,我在这里是插手不了任何事的,毕竟萧言惊已经死了,就算我插手,结局也不会是有任何变化的,我只有寻到了花神心中郁结所在,打开它,才能剪断花神手腕上的那根红线。
沉思片刻,我还是跟了上去,其实不跟上去也没事,只要花神距离一远,偏离了花神的记忆,我就会被吸过去的,倒还省了走路那点功夫。
如是想着,我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
“怎么不跟上去了?”
低沉的嗓音,冷冷的气息。
我闭了闭眼,认命地回过头去。
果然,慕容桓正站在我身后,勾陈神君抱着手臂瞧着我们。
“这不,一直守着太累了,我先停下来休息下”
“是吗?”
“不然您以为我要干嘛”我斜着眼看他“等您麒麟神君不成?”
喂喂喂,我就是说说的。
我真的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当真!
然后我目送着阴着一张脸的他往前面走去。
“不知羞耻!”
我真的只是随口揶揄你几句,你怎么能当真了呢?此人真是开不得玩笑。
我幽幽地瞟了一旁几眼,勾陈神君还是环着手臂站在一旁瞧着我,脸上笑意盈盈。
“神君这样看着小仙小仙心里委实害怕,不知道神君有什么指点?”我被他这诡异的笑容吓得全身汗毛倒竖。
“啧啧,三生小仙子真是好本事”
咦,这是骂我还是夸我?
“我那师弟居然还能骂你几句,了不得了不得”
“此话怎讲?”难道现在天界的神仙都是以被骂为荣吗?
“日后你若是有空,多看看他是怎么对其他仙子的心里就知晓了”
勾陈神君拍拍我的肩膀“走吧小仙子”。
我跟在他身后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每个人说话都那么含糊。
慕容桓走得很慢,我和勾沉神君不出片刻就追上了他。
他走在我前面,面前仿若有一团红霞在飘,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着一件火红的衣袍。
我印象里,慕容桓像是十五的月光,透亮清澈,仿佛勾一勾手就能浸进那一片清凉里。他总是一身玄色的衣裳,很宽很大,风一过,衣袂飘飘,遗世而独立,带着几分薄凉孤傲的意味。他常常紧抿着唇不说话,眸子沉沉地望着你,深不见底。
他有时候也会笑,一笑起来,就像是初春的池塘被丢进了一颗石子,漾起一圈又一圈涟漪,微暖的水面波光粼粼,直荡到人心里去。
可是现在的慕容桓不是那个样子的。
虽然还是不太还说话,不太爱理人,可是他少了些东西。
他眼里,好像,少了那么一点点的难过。看着我的时候,也是不掺杂任何一点异样的情绪。其实我是有点喜欢这样的他的,毕竟,他不会因为看着我而想起另外一个让他难过的人。
只不过,我出去之后,一定得逮着慕容桓好好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气鼓鼓地往前走。
“哎哎哎,三生小仙子你走那么快干嘛”勾陈神君在身后叫我“你走错路啦,不是这边是那边,你你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我还能想什么?想的就是你那好师弟啊。
我折回去,瞧了慕容桓一眼。
眼神忧郁且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