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午时有人进来了,不由分说,架了我和茉莉就出去了,我毫无力气,闭上眼又沉沉睡去。
在路上不知道颠簸了多久,待我睁眼时,外头阳光正好,我被绑在一根高高的柱子上,周围堆满了柴火。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茉莉手脚被缚住,就在一旁的地上。
“妖女,先烧了你,再烧你妹妹”有人举着一个火把大喊道。
“烧了她”
底下的人纷纷附和道。
我开始有些害怕了,因为我瞧见熊熊的火焰在我身旁蔓延,我是桃树啊,我最怕的就是火了。
那热浪滚滚而来,有些火舌已经舔到我的身上了,我害怕得不行,忍不住开始哭泣大喊“李长烨,李长烨,李长烨你在哪啊,我好害怕啊,你快点过来”。
浓烟笼罩着我,渐渐地,我也喊不出声了,我的脸颊火辣辣地疼,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目光开始涣散,耳边只有木材燃烧的噼啪声,还有茉莉的哭喊声,我低低地抽泣着“李长烨,你果然不要我了。我在这里,你在哪啊,我好疼啊,好疼啊”。
朦胧中,有一阵凉意袭来,我费力地睁开眼,瞧见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李长烨……”,“都什么时候你还念着他”微愠的声音,那是子宣哥哥啊。我的嘴角慢慢凝固,心底一片冰凉,
……
那一日所幸子宣哥哥来得及时,大火只是烧伤了我,并没有造成性命之忧,可是,这场火同时也烧毁了我的脸,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但是面目一定是可怖的。子宣哥哥一直在不停地为我寻找灵药,可是这脸,我总觉得它是好不了了。
与此同时,子宣哥哥还在准备着我们的婚事。上一回他来凡间寻我,为的就是这事,他想娶我已经很久了,树爷爷也是十分乐意,子宣哥哥是狐族皇子,身份显赫,人又生得如此俊美,修为也高,实在是难觅的良人,嫁给他,我应该知足。
可是我还是有些想李长烨,我没有亲眼见他做出那些决定,我心底总还是有些不愿意相信。可是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能力出去找他当面问一问,但是我没有想到,他会过来。
那时我的身子养得差不多了,我觉得闷,便想出去一个人走走,茉莉想跟着我,被我找了个理由支开了。我漫无目的地走着,等再抬起头时,面前是你一大片灼灼的桃花。这花开得实在是娇艳,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我立在桃树下,摸着自己的脸,我现在这幅模样,化成原形也开不出这样好看的花了吧。
“桃……夭……”,略微有些嘶哑的声音,我心里一惊,已经猜出了七八分,是李长烨,他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吗,桃夭”他我听见脚步声渐渐靠近,心下明白肯定是跑不了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大声回他“我是,李长烨,你来这里做什么?”
“是你就好,是你就好”他已经离我只有几步之遥了,我听见他满足的声音,可我摸着自己的脸,竟是慌张得很“你,你别过来,你若是过来,我立马就消失在你面前”。
“好,好,我不过来”他果真停下了,在我身后低低开口“桃夭,你能不能,转过来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我不想看见你”我故作冷静,缓慢开口“你回去吧,从前那些事,我不想再提了,我就快要嫁给子宣哥哥了,我会很幸福”。
“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利用你”他急急地开口“可是后来的事我全不知情,我得知消息后便赶到了刑场,可你那时候已经不在了,我便来了这里,寻了五日,终于看见你了”。
“是我疏忽了,桃夭,你随我回宫,我再不会让你受委屈了”他接着说“我很想你”。
我低着头,不说话。
“若你随我回去,我李长烨对天发誓,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多好的诺言啊,我我真想就这样随他回去,可是我的脸,我的容貌,都没有了,我如今的模样,一定会吓到他。我记得,他说,他喜欢好看的,可惜我已经不好看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子宣哥哥忽然出现,皱着眉瞧着李长烨,我拉了拉他的衣角,轻轻地说“子宣哥哥,我有些乏了,我想回去睡一觉”。
子宣哥哥看了李长烨一眼,最后还是揽了我飞身离去。
……
后来,我再没见过李长烨。听茉莉说,他死死守在那片桃林十几日,每天总有人劝他回去,可他谁也不停,子宣哥哥怕他影响到我,便设了法将他弄了回去。
大婚前一日,我坐在宫殿门口发着呆,有两个小婢女端着果盘自走廊那边走来:
“你听说了吗?凡间出了大变故,听说是战乱不休”
“我知道我知道,那皇帝长得可俊美了,像是神仙一般”
“可惜了,据说他被围在敌国好几日,眼见快不行了,你啊,就收收你那份小心思吧”
“什么?”
“今日那敌国将领还点了一个火圈将他围在了中间,我看是要被活活烧死”
“不会吧”
“怎地不会,他毕竟是一介凡人,能有多大能耐?”
“唉,真是可惜,他叫什么来自着,好像是姓李的吧”
……
我“腾”地一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朝凡间飞去。
他在灼灼的火光中,脸色苍白,明明已经体力透支了,可还是死死地握着剑。紧抿着唇神色清冷地看着前方。
我飞身而下,背对着他,运气,瞬间许多的枝条蔓延开来,扑打着着熊熊大火,我是木妖,生平最惧火,我的修为也浅薄,我只能做到如此了。
“桃夭,你怎么来了?”李长烨有些欣喜地站立来,摇摇晃晃地想走过来,我正在施法,实在是没有办法拦住他,于是他便一步,一步,走到了我面前。
我看见他眼里的错愕“桃夭,你的脸……”
我咬了咬牙,开口“李长烨,我这是最后一次见你了,你快走吧”。
他一把拉住我,眉宇间竟满是倔强“我不”。
他这幅模样像极了孩子,我细细地凝望着他的眼睛,鼻子,嘴唇,真想伸出手摸一下,可是我知道,没有时间了。
“由不得你”一根枝条伸过来卷起他将他一把甩出了火圈。
我望着他,嘴角浅浅勾起,一下子淹没在大火中。
我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场大火带走桃夭,说不出一句话。桃夭这一生全爱了李长烨,可是最后,却落得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
大火熄灭之后,我在废墟中寻到了那根红的仿佛能滴血的红线,犹豫了许久,却是没忍下心剪断,带着它出了李长烨的红尘记忆。
“如何,如何,可有什么发现?”长渊一醒来立马就拉着我不停地问,我摊开手,那是桃夭的红线。
你可还记得,终南山下,灼灼桃花,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接过那一根红线,听到这句话时浑身一颤,眸里的光慢慢黯淡下来。
我说“殿下,您对不起她”。
我转身离开,离了冥府太久怕是有些不妥。
推开门那一刹那,长渊有些隐忍地唤出声:“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