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池雪美、朵花和向墨没进云峰寺,她们看到祝童被抬出来,胸前的衣服被血染红了,都吓得花容失色。这一路上,小骗子在三个温暖的怀抱里尽享齐人之福。
祝童虽然闭着眼装昏迷,脑子却一直没闲着,越想越觉得无情大师的行为很蹊跷。云峰寺已经够显眼了,把那么一位二百五放在大雄宝殿,早晚要惹出*烦。
万家生佛说过云峰寺的佛比较大,大到让他们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掏腰包,可没想到竟然如此大。
云峰寺之行没见到无情大师,祝童被送回望海医院时已是夜里十点多。
第二天,祝童躲在望海医院里,陪范老下棋喝茶,想试探点口风却一无所获。
中午,王向帧与“小黄”来医院看望范老,祝童知趣的躲出去了。
曲老亿也来了,同时带来了一些小道消息。
范老在云峰寺说的那番话在相当的范围内引起震动,今天早上,特意跑去云峰寺上香的香客发现,大雄宝殿内的阿弥陀佛像被一块黄绫遮盖起来。山上的施工队也撤了,云峰寺重修工程指挥部贴出通告,让各施工单位去结算工钱。
香客们没有见到传素大师,也没见到无情大师。
上海官场也同时开始震动,昨天晚上到今天早晨,又有十几位相当级别的官员被带走喝茶。
曲老亿认为,这只是开始,更大的变故还没开始。
“你的身体还好吧?”曲老亿拉住祝童的手腕,片刻后放开;“为什么没有避开?”曲老亿也算是一位大家,只号脉就明了了当时的情况。以祝童的身法和精明,被击中胸前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的功夫很奇怪……我遇见了一个没有丹田的人。”祝童把情况说一遍,问;“金佛寺有类似的功法吗?”
“金佛寺没有这样的功夫,那应该是布天寺的功夫。”
“您是说……”祝童不希望自己的猜对了,虽然心里早有所觉。
“不错,祝门大师兄在云峰寺,他是索翁达活佛的代表,云峰寺护法,如今叫多杰加措法师。”
“无情呢?”祝童默然,如此一来就很棘手了,又问。
“无情大师不知去向,有人放出风来,说云峰寺帐户上的钱都失踪了,至少有一亿三千万。而那些帐户,以前都是无情大师在掌管。”
“这就对了。”这样自言自语道。
“什么对了?”曲老亿问。
“说来说去还是钱!无情早就把那些钱转走了,他指使韩胖子招惹我是为了把水搅浑,自己好拿着那笔钱开溜。无情不是傻瓜,他不甘心做鹰佛的傀儡,更觉得云峰寺的事不靠谱。活人要做阿弥陀佛,有些人太狂妄了。不是为了贪一笔钱,他不会等到现在。一亿三千万……我估计,至少在短期内没人会操心无情的事,他会躲到哪里呢?曲老板,你看有没有提醒空寂大师一下,把金佛寺和无情的关系处理干净。无情以前是普贤寺人,如果有人上门调查的话……”
“空寂大师已经开始动了,他现在普贤寺。”曲老亿看着祝童;“倒是你,需要去外面躲一下。等这件事有个最后结果再回来。”
“我?”祝童吃惊的问。
“是你!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曲老亿一字一顿的说。
祝童心里炸开道闪电,所谓当事者迷,他想了一圈,就是没想到自己也身处危局之中。
是啊,祝童越想越不妙。王向帧用一个经济案件发动了堂堂正正进攻,如果自己是的他的对手的话,也不会笨到选择正面对抗。范老是被自己引上云峰寺,传素大师和无情大师多少都知道点自己的底细。如果对方寻找突破口的话,自己却是第一选择,也是最佳选择。
唉!谁让自己的历史那么复杂呢?向老一定考虑到这些了,所以他在云峰寺的表现才那么奇怪。因为替李想这个身份担保的是向老,第一个要受到牵连的也是向老乃至华商银行。
“不要考虑那么多,放心的去吧。电话不要用了,不要和上海有任何联系。我让曲奇跟着你,路上也好有个照顾。如果有什么事,他会通知你。你应该还记得雁过留痕。”
曲老亿故作轻松的说。
雁过留痕,乃是只江湖道古老的联络方式。在遥远的过去,没有电话也没有电报。江湖人四处漂泊,连通信都是奢侈的。在漫长的岁月中,江湖人发展出一种特别的联络手段,被称为雁过留痕。
简单说,江湖人如果需要联络某个人,会自己会派人在对方可能经过的各大码头一些特别的地方,留下一些特别的标记。外人当然不知道那些稀奇古怪或看似幼稚的标记是什么意思,可经过的江湖人自然明白,并会把这些标记代表的意思传播开去。
一般情况下如果某人利用雁过留痕要对另一个人传递某种消息,最多也不用不了一个月的时间。
这在过去已经是很了不起的速度了,现在当然看上去很原始。
祝童没想到事情会搞得如此严重,竟然在如此突然的情况下离开上海,再次成为浪迹天涯的江湖人。
“这一次……大概多长时间?”祝童问。
“应该一个月会有初步结果。”
曲老亿没说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祝童也没再问。
一个月,如果王向帧胜了,他那时还能坐在这里。如果出现另一种情况,只怕上海滩再也不会出现李想这么个人了。
“我会这个记号。”祝童沾着茶水,在茶几上画下三个符号。
第一个是一字,第二个是一只飞鸟,第三个是个木字。
曲老亿伸手抹去水迹,点点头。这是约定,这三个记号代表三种情况,每一个记号又有十几种变化,足够传递任何信息。 “井池雪美小姐明天要去开封。”祝童试探曲老亿知道多少。
“你最迟今天晚上就要离开,不能坐飞机,不能坐火车。这是猴子给你的,今后一段时间,你叫任强。”曲老亿把一张身份证一份护照和一叠背景资料放到茶几上,这个动作让祝童心惊肉跳,事情看来相当严重。曲老亿应该早就看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猴子为一个人做一份假身份,至少也需要十天。
“上海的事暂时由我帮你处理,包括这家医院。放心吧,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如果做得不对,你回来有的时间修正。”曲老亿故作轻松的说。
祝童给万家海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要出门,并将自己在金石投资内的帐户管理权移交给曲老亿。之前,祝童已经和曲老亿商量过望海医院腾出来楼层装修的事,曲老亿是这方面的行家。
“明天我要去重庆。”办完交接,祝童竟然感觉轻松了不少,说。
“离开上海你就可以坐飞机。”曲老亿站起身;“现在是三点,秦可强四点到对面的巷子里等你。今天有很多事在发生,我不能送你了,一路保重。夫人让我转告你,不要联系苏小姐,她替你解释。如果可能的话,你可以去日本。任强的历史相当清白。”
祝童不知道说什么好,张张嘴,只绽出一个苦笑。曲老亿也知道,他不可能去跟着井池雪美日本。
房间里安静下来,祝童愣在沙发上出神。
脑子里充满叶儿的一颦一笑,即将开始的江湖生涯势必要切断与叶儿的联系。可是,该怎么对她说、对她解释呢?祝童知道,只要自己发出召唤,叶儿会来到自己身边,陪着自己浪迹天涯。可是,妈妈不让自己联系叶儿,如今的情况下,也许这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王向帧过了这关,一切都没问题。如果……自己再也不能回到上海,势必要准备开始另一种生活。叶儿会成为最大的破绽,她不是江湖人,她的美丽……除非自己选择流亡国外。
“外面有位王先生要见你。”西蕾娅推门进来,祝童看了她一会儿,才想起来从昨天开始,西蕾娅已经开始做自己的秘书了。另一个秘书向墨现在还没正式上岗,想必,也不会上岗了。经过了这件事,向老会逐步淡化与“神医李想”的关系。
王先生?祝童脑子再次开始转动,意识到是王向帧。说:“请他进来。”
被西蕾娅引进来的果然是王向帧,他坐下后看一眼西蕾娅,祝童示意她退下关上门。
“对不起,这次连累先生了。”王向帧很坦率。
“先生客气,朵花叫我大哥,到现在我还没后悔。”祝童说。
说没后悔是假话,小骗子早就明白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早知道云峰寺里的阿弥陀佛有那么大玄机,这潭浑水躲还来不及呢。比较起来,无情大师就比他精明。
“可能会有点麻烦。”王向帧看看手表;“先生近期有外出采药的计划吗?”
“是的。”祝童点点头,王向帧这是在暗示自己出去避一阵。
“如果这样的话,先生最好尽快上路,梅雨季节,时间不等人啊。刚才范老说,先生要给他配制一副特别的汤药,有几味药材药房里没有。”
“正是,我需要进山一趟,这几味药极为难找,大概要一个月。范老的病很危机,我需要马上就走。”祝童与王向帧相视微笑。难得,如此变态的借口会出自范老那里。
“是很危急。”王向帧似乎有话,却在斟酌着怎么表达。
“有人要抓我吗?”祝童干脆把话挑明,事到如今,在遮遮掩掩的很没意思。
“应该说,可能会有人请你去喝茶。”王向帧眉峰一挑,顿了顿才完成心态的转变;“我知道先生担心什么,苏小姐的事由我负责,先生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先生已经做了很多我做不到的事。感谢的话说也无用。多则一月,少则半月,我一定会给先生个交代。”
祝童心里再次涌起巨大的失落,自己看似精明其实还很幼稚。虚名害死人啊!自己最近太张狂了。
很多人都看到或者预料到会有今天的情况出现。王向帧先是把黄海打发到重庆,接着把叶儿也调过去,不全是为了江家村,更是为了让他们远离上海,躲开无谓的是非。
“我不需要什么交代。”祝童走到门边,拉开门;“先生很忙,不必对我心怀愧疚。蝶姨和朵花都是我的朋友,只要先生能给她们幸福,就足够了。”
“先生太骄傲了。”王向帧走到门口,笑着说;“她们是我的亲人,家人,作为男人,我会照顾好她们。同时,也希望先生能认真想想,个人和国家之间应该是怎么一种关系?什么才是真正的幸福?”
祝童目送王向帧离开,想了想,对西蕾娅说:“请吴院长和夏院长来一趟。”
距离四点越来越近,祝童在等吴瞻铭和夏洁的时间,拨通叶儿的电话。也许在未来的一个月内,这是唯一一次听到她的声音的机会。
“叶儿,我要出门了。”
叶儿那边好像在开会,不过马上就变得安静了:“李想,出什么事了吗?”
“是范老的病,我需要给去找几味特别的药材。”
“很严重?”叶儿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敏感的意识到祝童这边有什么事发生了。
“是很严重。山里没信号,可能有一段不能给你打电话。”
“我陪你去,好不好?”叶儿柔声说。
祝童差点就要答应了,想到将要面临的局势,硬气心肠说:“叶儿,别想太多,我很快就会回来。王先生刚离开这里,他也希望范老身体尽快恢复健康。”
“嗯,我听你的。”叶儿应一声,没有说话。
“叶儿,你在听吗?”祝童不安的问。
“我在,可是,你要保证一定安全回来。”叶儿的声音里已然带着水音。
“我保证。”祝童心里也不好受。
西蕾娅敲了三下门,吴瞻铭先走进来。
“叶儿,我这边还有工作,先挂了。”
“给我一个吻。”叶儿几乎*着说,声音如冬日的雪花。
祝童对着话筒亲一下,又亲一下,才轻轻放下。
“真令人羡慕啊。”吴瞻铭在沙发上坐下,调笑道。
羡慕吗?祝童倒是很羡慕吴瞻铭。他做个稍等的手势,拨通苏娟的手机。
这时间,夏洁也进来了,两人都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开会,坐在那里听祝童打电话。
祝童对苏娟说说范老的病需要配制一副特别的汤药,自己马上要进山采药。请苏娟尽快办完手续来望海医院就职。
苏娟不是叶儿,没有那份默契,对祝童的环境也没多少了解。这番解释耗费了几分钟的时间。
同时,吴瞻铭和夏洁也明白了,老板要出门为范老采药,可能需要一个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