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媚显然已经失控,一行血泪落在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更是狰狞。鬼是不会落泪的,所以她选择流血,裴罪一时间怔住。
他从来没见过会流血泪的女鬼,更没有见过这样凄厉的表情。当那黑色的长发缠绕住他的双手,膝盖,脖子,蒙上了他的眼睛时,他终于回神了。
你再怎么悲剧也不能拿别人出气啊,裴罪开始挣扎起来。无奈手被困住,脚步缠着,别罡步,就连个指掌都掐不出来。
他的脖子被勒的死死的,简直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裴罪这要是死在一只怨鬼手里,未免太怨了。
就在裴罪还没想好如何应对的时候,裴罪只觉得前胸一暖,他怎么把自己的牙玉给忘了。老爷子曾经过自己的身份定然非富即贵,要不然不会拥有牙玉这种东西。
他所戴的牙玉一看就有些年头,加上金镶的镂空边和漂亮的宝石缀,搞不好就是传家宝玉之类的。
这牙玉辟邪功效十分强悍,要不是裴罪命硬,还压不住它。牙玉刚刚迸发出一丝暖意,裴罪便听见那女鬼尖叫一声,脖子上的长发瞬间散了一地。
“咳咳……”裴罪挣脱出双手,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对着莲媚怒喝道:“爷见你是女人给你几分面子,你竟然敢得寸进尺!”
罢,也不管脖子上的黑青印子,双手立在胸前掐了个禁鬼诀毫不客气的打了过去。
一道金光从裴罪指尖闪过,直接没入莲媚的眉心,整个头登时如同荡秋千一样挂在槐树上晃来晃去。
多么强大的视觉震撼,纵然裴罪心里再强大,此时也有胸闷起来。
这样闹腾一番后,莲媚果然老实了很多,泪眼涟涟地盯着裴罪。裴罪有些修行,自然不是什么软柿子,看着玉阙上的字,裴罪忽然觉得沉重很多。
玉是好玉,他也确实缺钱花,罢了,就当他裴罪多积阴德,给自己攒寿命吧!
“你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一遍,我考虑要不要帮你。”
裴罪这边一松口,莲媚脸色立刻阴转晴,笑逐颜开地凑上前去,却被裴罪一巴掌将她的头隔开。这女人总是忘记自己现在的形象,简直是恐怖如斯。
“我叫莲媚,是洪福戏班的台柱子……”
故事并没有很长,莲媚做了太久的孤魂野鬼,连个全尸都没有,想要转世太难了。她游荡了整整六十多年,久的险些将自己的名字给忘了。
原来莲媚以前是个戏子,嗓子好人又漂亮,名声打的很响,不久后被邀请去城(也就是现在的市)里的闻家。他们家曾出了个师长,虽然最后牺牲了,但是颇受敬重。
闻家的闻三少爷是个浪荡子弟,偏偏口舌生莲,骗了不少无辜女子。莲媚自然也是其中一个,闻三少口口声声答应要娶她为妻,两人身份悬殊最后只好私奔。
古来自有奔着为妾,但是莲媚哪里还顾得着那么多,和闻三少缠绵了半月,听闻家下了最后通牒。闻三少如果再不归家,以后就不再是闻家子孙。
闻三少后来将莲媚带到了石三村,这里偏僻荒凉,将莲媚安顿好之后便离开了这里。他走之前答应过莲媚,一定会回来的,今生只会娶她为妻。
多么浪漫的故事,最后却没有按照幸福的结局走下去。事情正如裴罪所猜想的那样,闻三少再也没有回来,他带着莲媚送给他的定情玉阙,就像消失了一样。
这样的故事戏文里不知道讲了多少出了,裴罪看了一眼只剩头颅的莲媚,不由叹息:“做了一辈子的戏子,怎么就不明白什么是逢场作戏呢?
“闻三少才不是逢场作戏!”这女鬼倒也有些气急,红着眼睛吼了回去,心中自然是觉得全世界只有她闻三少是好的。
裴罪突然想到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梅兰芳的《胭脂扣》,现在看看莲媚觉得搞不好又是个负心汉苟且偷生的故事。不过看莲媚这魂不全,尸首分离的境遇,大概比起如花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裴罪惊讶道,石大娘是他们石山村对不起她。铜锣声的那句山谣分明的是她嫁给了姓石的夫郎,莲媚却一口咬定自己就是闻三少的妻子。
莲媚突然煞白着脸,挤出一抹笑意:“我忘记了,之后的事,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的,裴罪也听过鬼是记不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因为那是他们的死穴。所以如果遇见了啊飘,千万不要好奇的问一声,你是怎么死的,搞不好人家会用事实告诉你真相。
这样就不好办了,裴罪看了看手中的玉阙,只觉得石五是丢给自己一个烫手山芋。想了一通决定出去后向陈晓阳打听打听,顺便查查那姓闻的。
估摸着几十年前那么大的一家子,再怎么不济也会混脸面,毕竟是当年的一个丑闻,事情怎么算都不太好办。
不远处传来一声鸡叫,将裴罪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自己挂着玩,我回去休息了。”裴罪揉了揉眼睛,这女人搞的自己一晚上没睡觉,拉着自己讲了不少她和闻三少的花前月下,这让单身狗的他着实提不起兴趣来。
莲媚哪还敢拦着,刚才一交手就知道裴罪是个行家,不心被收了这就得不偿失了。
裴罪回去后果然一叫睡到大天亮,莲媚到底还是知趣,知道她要是再期期艾艾的唱戏自己一定会先收了她,自个很老实的藏了起来。
第二天凌晨,裴罪窝了半天才起来,看到石大娘已经做好了早饭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贪睡了那么久,让一个老人家给他做饭,他还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吃过了早饭裴罪殷勤的帮忙洗碗,随后劈柴挑水干了一上午的活,这才知道她一个老人家独居在这里有多辛苦。
这个村子里这样的老人还很多,他们安静的活在这个失落的村子里,等待着生命的尽头。
“石大娘,昨晚我听那女人唱戏唱的可怜,你跟我怎么个回事吧。”裴罪装作好奇,开口打听道。
“哎……这事情来,就话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