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静悄悄的。树叶在阳光中轻轻颤抖,地上蒸出了一种怪味儿,像是*气,又像是尸臭,中间还夹杂着一些血腥味。树林外面的空地上,被太阳炙热的阳光晒得起了一层层的热浪,好在夏伯龙他们都躲在了树林里,避过了这一时间段的酷热。
带着倒挂羊角式头盔的西夏兵,骑在马背上,穿着铠甲,手中或握马刀,或持长弓,他们的眼睛恶狠狠地盯住了隐藏在树林里的宋兵,在烈日的暴晒下,虽然汗流浃背,却也没有人敢有一丝懈怠。
树林的边缘,夏伯龙就站在一门大炮边,看着操控大炮的凌振和几个士兵,他不知道该说出怎样的话来安慰他们。
“大人,看样子西夏人是害怕我们的火炮了,不敢接近了,都远远地躲开,以我看,一时半会儿也攻不进来。”韩世忠看了一眼布满树林四周的西夏骑兵,对夏伯龙说道。
夏伯龙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了树林里面,顺便轻声地叫道:“都虞候以上的官员都跟我过来!”
夏伯龙停在了树林里的一片草地上,坐在了地上,静静地等候着。
不多时,从四面八方走来了零零星星的几个人。
夏伯龙环视了一圈,数了数人数,一共是四个,分别是韩世忠、张俊、周干,还有一个他没有见过的刀疤脸汉子。
“都虞候以上,就你们四个人吗?”夏伯龙问道。
周干道:“大人,本来还有十几个都虞候的,只是在撤退的路上都战死了。”
“我们现在大概有多少人?”夏伯龙问道。
周干道:“一共五千六百七十二人,其中受伤的有四百三十六人。”
“你叫什么名字?”夏伯龙“嗯”了一声,指着那个刀疤脸的汉子问道。
那个汉子道:“启禀大人,小人何斌。”
“四个就四个吧,咱们现在就开一个小的军事会议,有些事情,我必须要给你们说清楚,你们都坐下来吧。”夏伯龙缓缓地说道。
韩世忠、张俊、周干、何斌四个人便坐了下来,和夏伯龙一起围成了一个小圆圈。
“周干,你运出来的粮草,够我们这些人吃多少时间的?”夏伯龙见四个人一坐下,便开口问道。
周干道:“启禀大人,差不多能支持三个月。”
“三个月?”夏伯龙冲身后的士兵喊道,“拿地图来!”
士兵送来了地图,摊开在了地上,仔细地看了一遍后,这才说道:“我们被奸人陷害,回不了大宋了,就算侥幸杀到了边关,那些守将也不会放我们过去的,这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这一支五千多人的部队,就成了一支孤军。我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意见!”
韩世忠惊奇地问道:“大人,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夏伯龙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周干、张俊、何斌,我想你们三个人都已经知道了吧?”
周干、张俊、何斌三个人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大人。”
“既然如此,那你们说说你们的意见,现在放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三条路走,一是带着大家回到宋夏边境,二是向西夏军投降,三是沿着丝绸之路,向西走,先离开西夏境内再说。不过,第一条路估计是走不通的,就算我们回到了边境,在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的情况下,等于自取灭亡。”夏伯龙缓缓地说道。
张俊叫道:“大人,我们宁死都不向西夏人投降!”
周干、何斌略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大人怎么走,我们就跟大人走,誓死追随大人!”
“韩世忠,你呢?”夏伯龙见韩世忠没有发话,便问道。
韩世忠的心情颇为复杂,因为在大宋还有他的亲人,他的老母亲还依然健在,每年他都会回去看老母亲一眼,可是如果真的回不了大宋了,那他的老母亲谁来照顾?但是他也知道,如果执意回到大宋,边防驻军肯定不会放他们过去,反而有可能趁机消灭他们,因为他知道,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童贯和西夏人勾结而来的结果。
他在脑海里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便朗声说道:“大人,韩世忠从军近十年,一直都是一个小兵,是大人给了我带兵打仗的机会,不但提拔我,还重用我,韩世忠愿意听大人的,大人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夏伯龙见他们几个人都这样说了,便道:“你们几个我是放心的,不知道其他士兵都是怎样的想法?”
周干道:“大人放心,这些都是我的亲随,其中大部分都是我的同乡,算是子弟兵了。只因为我们都来自一个地方,又犹豫西军的换防时间比较长,所以我和他们建立起了深厚的感情,只要我决定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反悔,我跟着大人,他们自然也跟着大人!”
“好!周干,你去将林冲、秦明、吕方、郭盛、凌振、秦巴他们叫来,我要问问他们!”夏伯龙道。
不多时,周干将六个人给叫了过来,六个人齐声拜道:“参见大人。”
夏伯龙道:“你们来的都好,这一路上,一直都是你们几个跟在我的左右,我十分的欣慰,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须要问清楚你们的意思。如今我已经无法返回大宋,你们都是有才华的人,留在这里跟着我也终究是个死,不如你们带一些人,我帮你们杀出重围,你们回大宋吧。”
秦巴急忙叫道:“大人,秦巴既然千里迢迢的将夫人从秦州府送到这里来,就没有打算再回去,我在大宋为官多年,已经看透了官场上的一切,就算是死,也要和大人死在一起!”
夏伯龙道:“秦大人,你是一个堂堂的知州,这又是何苦呢?我夏伯龙一事无成,之前身居高位的时候,你们跟着我还好一点,可是我现在就要死了,你也要跟着我吗?”
“大人,秦巴自从遇见了大人,才知道有不畏权贵的人。大人整顿了西军,已经是敢为天下先了,这是秦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秦巴佩服大人,尊敬大人,所以愿意誓死追随大人!”秦巴道。
夏伯龙听完之后,紧紧地握住了秦巴的手,激动不已。
“林师兄,你们都是梁山好汉,和宋江都是拜过把子的生死兄弟,梁山少了你们五个人就称不全一百零八,你们都回去吧!”夏伯龙道。
秦明火性最急,暴躁地叫道:“大人,你让我们回哪里去?就算到了边疆,以我们以前贼寇的身份,他们会放我们过去吗?宋大哥和弟兄们都护送着王爷回去了,想来有王爷在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我等在这里也是死,回去也是死,何必辛辛苦苦地跑那些冤枉路?”
“是啊大人,我等虽然和宋大哥他们都结拜了,可是人总有个意外的时候,梁山少了 五个人照样称得上梁山,我们就当自己已经战死了,大人这里还需要用人之处,我们都是亡命之徒,幸得大人招降,才有今天为国立功的机会,也才使得自己身上贼名去了。大人,我等愿意跟随大人,誓死不离!”林冲爽朗地说道。
吕方、郭盛、凌振三个人齐声拜道:“大人,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人,至死不渝!”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人,至死不渝!”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人,至死不渝!”
“我等愿意誓死追随大人,至死不渝!”
……
树林里,所有的士兵都朝夏伯龙这边围了过来,他们似乎听到了刚才的谈话,都一波一波的叫了起来,叫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良久未绝!
患难见真情,夏伯龙听到这些声音,心里面感动的稀里哗啦的,只是,现在不是他哭的时候,所以他没有流泪,而是高高地举起了手,向着所有的士兵深深地鞠了一躬。
“都说西军的士兵最讲义气,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我夏伯龙自觉地没有什么本事,也不知道身上有什么好处,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换来这一批五千多人的鼎力支持,和誓死效忠,我就算死了,也值得了!”夏伯龙心中缓缓地想道。
直起身子,夏伯龙大声说道:“好!既然大家都在,都愿意跟着我,我宁死也不会向西夏人投降!大宋我们回不去了,我们往西走!西边有广袤的土地,有异样的风情,虽然不同于中原,却也可以安身立命,你们都跟随我,我就要把你们活着带出去,带出西夏边境!”
“我等甘愿听从大人一切调遣!”所有的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夏伯龙想了好久,他在看地图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他要活命,就必须要向西走,凭借着他对中亚一带的了解,以及跟着考古工作队去新疆的野外生存能力,他绝对可以把这些人带到那里。他对历史还有一定的了解,知道这个时候盘踞在新疆的是两个国家,一个是西州回鹘,另外一个则是黑汗王朝。在他的印象中,西州回鹘经常被西夏军欺负,是西夏军的死敌,现在西夏境内的一些领土,都是从西州回鹘人手中抢夺过来的。他要生存,就必须找到一个靠山,暂时解决掉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然后谋求发展。
吩咐已定,夏伯龙将部队分成三批,一千二百人的骑兵为一批,由林冲、秦明、吕方、郭盛四个人各领着三百人,将两千近战能力强的刀手和枪手汇聚在一起,交给韩世忠、张俊统领,周干统领一千弓弩兵,秦巴、何斌带着剩下的人照顾粮食和夏伯龙的家眷,以及受伤的士兵。
队伍组建完毕之后,夏伯龙带着所有人到了树林边,看到在烈日下暴晒的西夏兵,便扭头看了看树林中仅剩下的两门火炮。他对大家伙说道:“现在的西夏人已经被烈日晒的差不多了,咱们再等上小半个时辰,等他们都实在不行的时候,就开始进攻。”
“是,大人!”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夏伯龙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中的太阳,见太阳已经开始偏西了,而树林外面的西夏人已经有许多士兵显得有些疲惫了。西夏兵座下的马匹都垂头丧气地低着头,一些西夏兵更是热的不行了,直接脱去了身上披着的战甲。
夏伯龙轻声说道:“你们都看见那个身穿银色铠甲,头戴银色头盔的人了吗?”
韩世忠、林冲等人都齐声答道:“看见了!”
“那个人就应该是这支西夏军的统帅,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抓住了他,不愁我们摆脱不了这些西夏人。一会儿凌振控制火炮,朝着那西夏将军的边缘开炮,马军听到火炮响起便同时冲出去,什么也不管,奔着西夏将军所在的位置而去,弓弩手在一边掩护,我们现在在树林里养精蓄锐,而敌人却在烈日下暴晒,一旦交战起来,敌军必然不是我军对手。”夏伯龙道。
秦明听了,不解地问道:“大人,凌振造的火炮,射程足可以落在那个西夏将军身上,一炮将他炸死,一了百了,为什么还费那么大的劲去将他给抓过来?”
夏伯龙道:“抓他自然有用。虽然能够一炮将他炸死,但是你们想想,西夏人再没有人指挥的情况下尚且能够行动一致,就算他们的将军死了,也不会乱作一团,更不会退缩。所以,我们只能去活捉那个将军,一旦将那个将军活捉了过来,就可以反过来要挟那些西夏人。西夏人固然人多,可是有他们的将军在手中,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大人高见,我等佩服!”
“少拍马屁,一会儿马军最为吃紧,你们拼杀的时候,一定要奋力向前,只管一味向前冲,我用大炮掩护你们,攻击西夏军两翼,使他们的队形溃散。”夏伯龙道。
林冲、秦明、吕方、郭盛四人同时答道:“放心吧大人!”
夏伯龙叫道:“大憨,一会行动起来,你就到后队押运粮草,有你,必然能够万无一失!”
张大憨道:“大人,那你呢?”
“放心,我死不了的!凌振,开炮!”夏伯龙道。
凌振点了点头,将早已经瞄准的大炮点燃,然后发射出了两颗炮弹,在西夏将军李良辅的两边同时爆炸,登时死了二十多个西夏人!西夏军本来都在迷糊中,再加上天气炎热,有的士兵都有点昏昏欲睡了,有的士兵在烈日的暴晒下似乎已经头晕眼胀了,当他们听见了两声炮响之后,整个人,连同他们的座下马,一起变得焦躁起来,胡乱奔跑,竟然跌落了一些没有抓牢缰绳的士兵来。
与此同时,树林里四队骑兵冲了出来,每三百人为一队,直接奔着李良辅坐在的位置而去。
李良辅在久等了许久之后,一直没有见宋兵动作,而他也不敢贸然进攻,便一直等在这里,加上烈日的暴晒,不知不觉便放松了警惕,谁会曾想宋军会先开战,而且一战便有两声巨响在他的周身不足七米远的地方爆炸了,巨大的爆炸声,让他的座下战马受惊不已,而他的耳朵里,也听得的全是嗡嗡的声音。
一个西夏的骑将策马跑了过来,勒马在李良辅的身边,叫道:“将军,宋军攻过来了,我们的士兵大多都很是疲惫,不如暂时撤退吧?”
李良辅听不到那个西夏骑将说的是什么话,便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西夏骑将大声说道:“将军,宋军打过来了!”
李良辅这时听得仔细,向远处一看,但见四队骑兵呼啸着奔驰而来,而且在西夏骑兵队伍的两边,还有着刚才巨大的声响,炸死了不少士兵,也使得不少士兵变得很不安分。
他看了看,嘴角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见宋军除了一千多骑兵外,没有派出任何部队,便大声说道:“哈哈哈,宋军是守不住了,开始做困兽之斗了,传令下去,大军合围,务必将那一千多宋军的骑兵消灭!”
骑将摇了摇头,传达命令去了。
李良辅本来是很有智谋的,只是,他这两天用西凉府的五万兵马大破宋军的十五万大军,胜利让他冲昏了头脑,更何况他从武威城到仁多泉城,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以为大宋的军队作战能力很低下,便不在乎那么多了,仗着自己手下有八千骑兵,便发出了那样的命令。
宋军和西夏军在炮火的硝烟中交汇在了一起,向来以马上民族自称的党项族骑兵,在与宋军骑兵交战只一个回合后,便有多人落下马来,更可怕的是,宋军根本不和西夏军纠缠,一千多人一股脑地都朝着一条线上杀出。很快,战斗的优势便向着宋军这边倾斜了,林冲、秦明、吕方、郭盛都是马战的好手,手中兵器挥舞着如花一般,不断刺穿杀死西夏骑兵,硬是冲破了西夏骑兵的防线,直接进入了后队。
李良辅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一点,树林是朝东的,他和所有的西夏兵一样,是面朝夕阳的,耀眼的阳光刺痛了他们的眼睛,使得他们睁的不是很开,看的也不是很清,结果就这样被宋军骑兵冲破了。
轰隆!
炮声不断,边缘的西夏军备炸死不少,纷纷向四周跑开。
李良辅带着五百亲随突然看到宋军冲破了防线,杀到了后军,他大惊失色,调转马头便要逃跑。
“哪里跑?”林冲一杆长矛,一匹骏马,所过之处无人敢拦,径直追了过去,并且大叫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