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骄阳。
伊州城墙上,站着一位汉子,那汉子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金发下面是俊朗刚毅的面庞,上面似乎雕刻着永远不变的从容的微笑,眼神里折射出一种与他年龄并不是很相符的成熟感,仿佛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紫色的轻装甲,但却丝毫不能掩盖他耀眼的光芒。
这汉子便是伊州侯奥菲利,凝视着城外那三千骑兵,扫视一圈之后,却意外发现了加尼卡,他的心中微微一震,自言自语地说道:“是她?她怎么回来了?”
“侯爵大人,你在说谁?”站在奥菲利身边的一个年纪略微大点的老头问道。
奥菲利指着城下的加尼卡说道:“你看,我的说是她!”
这个老头瘦的只剩下皮包着骨头,皮肤是奇异的褐红色。而卷曲的胡须,长长的眉毛,冲天而起的头发,更是鲜艳的火红色。唯一表明他贵族血统的湛蓝色眼眸深处,同样有一团赤红色的火焰在熊熊燃烧,让人不敢对视。他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感到畏惧,不敢接近。这老头是一个智者,叫热迪尔,一直辅佐着奥菲利,这几年来,无论是联辽还是勾结黑汗,都是他的主意。
热迪尔向前望了一眼,但见城下的三千骑兵的最前面,有一个极为漂亮而又熟悉的面孔。他看完之后,嘴角上扬起了一丝笑容,说道:“侯爵大人,看来加尼卡是想回来争夺王位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完全可以利用她。”
“利用她?怎么利用?两年前我把她给关起来了,至今他还在对我怀恨在心,怎么可能会让我利用她?”奥菲利不解地说道。
热迪尔呵呵笑道:“侯爵大人,现在我们伊州已经陷入了困境,如果再这样持续的打下去,只怕早晚有一天会被毕勒哥给攻破。”
“那你的意思是?”奥菲利道。
“很简单,加尼卡想恢复王位,我们就帮助她恢复,以加尼卡的身份和地位,只要能够兵临高昌城下,振臂一呼,其他的族人都会给予支持的。到时候加尼卡登上了王位,侯爵便可以成为公爵,加尼卡到底是一个女人,虽然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样弄来的这三千骑兵,可是有了这三千骑兵的支持,就能够使得高昌臣服。毕勒哥一死,加尼卡登上王位,侯爵大人就是最大的功臣,加上其他部族的兵力又没有侯爵的多,侯爵自然能够成为整个回鹘里最强大的公爵,暂且让加尼卡当个一两年的王,之后再秘密地杀了她,公爵大人继承王位,岂不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吗?”热迪尔道。
“恩,说的很好,那我现在就去打开城门,将他们迎接进来。”奥菲利道。
“不,侯爵大人不能亲自去,我们已经求助了黑汗王朝的人,如果现在又去接纳公主,只怕会使得黑汗人起疑心。侯爵大人答应过黑汗人,要许他们土地……不过,至于公主带回来的人战斗力如何,我们还不知道,不如就让黑汗人和公主的人打一场,谁强,我们就用谁的人!”热迪尔道。
奥菲利急忙扭转了头,看着同样站在城墙上的黑汗人,见他们依然端正地站在那里,似乎没有听到他和热迪尔的谈话,便欢喜地说道:“好,就用你的意见。”
热迪尔向奥菲利施了一礼,径直走到了城墙的另外一侧,对黑汗人的一个领兵的将军说了一句什么话,那个将军便带着九百九十八个人下了城墙,骑上马,便呼啸而出。
伊州城下,夏伯龙、加尼卡远远地望见了伊州城上吊桥放下,城门大开,一支约有千人的骑兵从城中驶出,而这些骑兵,正是黑汗人。
黑汉王朝,又叫喀喇汗王朝,是我国古代最西边的一个地方割据政权。有关该王朝的建立者及其建立时间问题,一直是个未能破解的历史之谜。长期以来,学术界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唐朝末年回鹘西迁时,其中一支在汗族庞特勤率领下西奔楚河地区葛逻禄部,后庞特勤臣服了葛逻禄及其他回鹘部族,建立起回鹘新王朝,史称喀喇汗王朝。这便是著名的西迁葱岭西的回鹘说法,不过,夏伯龙能够看的出来,这些黑汗的骑兵和回鹘人大有不同,他们的长相比回鹘人还要近似于欧洲人,而且头发也多是金发。
看见这支黑汗骑兵出了城门,夏伯龙便对身后的骑兵喊道:“大家小心了,这支骑兵人人凶神恶煞的,来者不善,做好战斗准备!”
话音一落,便见林冲、秦明、吕方、郭盛四个骑将各自带着五百骑兵散开在两翼,剩下的一千骑兵则一直停靠在夏伯龙和张大憨的身后,时刻待命。
不多时,黑汗骑兵便排开了一队,他们身上背着一张大弓,手中抡着弯弯的马刀,嘴里兀自地叽里咕噜地喊着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语,并列成一排,严阵以待。
夏伯龙看见黑汗骑兵们也大致都是那样,除了穿着上和回鹘人不同之外,其他地方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总之他看外国人长的都差不多,当然,女性除外。
“他们在吓喊什么?”夏伯龙听不懂,便问道。
加尼卡道:“他们的千骑长在给他们增加士气,说我们不过是一群低贱的奴隶,没有什么可怕的。”
“妈的,竟然骂老子!”夏伯龙转过身子,大声喊道,“都给我听着,那帮兔崽子都在骂我们,说我们是奴隶,今日若不将他们的头颅给砍下来,我们以后还怎么见人?弟兄们,别跟这帮子龟孙们废话了,一起杀过去,斩杀他们!”
声音落下,林冲、秦明、吕方、郭盛等四个骑将便各自带着五百骑兵冲了过来,长枪在手中飞舞,马匹在胯下奔驰,口中还喊着“杀”的口号。
黑汗骑兵也不甘示弱,他们的行动十分的一致,纷纷取下背上背着的弓箭,连续射了两轮,才抡起手中的马刀前去厮杀。可是,这两轮箭矢,却射杀了好几百骑兵。
两军交战之后,便进入了激烈的战斗,虽然开头宋军这边便损失了几百人,可是一旦进入白刃战,宋军骑兵的优势便彰显出来了,士兵们各个骁勇善战,心中都憋着一种为死去的兄弟报仇的心里,只一个来回,便屠杀了黑汗的八百多骑兵。
黑汗剩下的那一百多骑兵,纷纷想退回城内,可是刚到城下,却被城楼上的回鹘人给射死了。九百九十九人的黑汗骑兵,全军覆没,无一幸免。
林冲等人早已经退了回来,看到这一幕,都感到略微吃惊。
忽然,伊州的城门再次打开,奥菲利、热迪尔从城里走了出来满心欢喜地等候在城门边。
“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们似乎是在欢迎我们!”林冲好奇地问道。
夏伯龙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便自言自语地说道:“难道是我们杀了黑汗人,他们见我们的实力太强,而主动投降了?”
加尼卡也是一脸茫然,但是当她看到奥菲利的时候,眼睛里便充满了怒火,恨恨地对夏伯龙说道:“看见了吗,他便是奥菲利,只要杀了他,伊州城就会不战而降。”
“这么容易?”夏伯龙问道。
加尼卡道:“恩,奥菲利好歹也算是草原上的英雄,杀死英雄的人,就是比英雄还英雄的人,只要杀了他,其他人都会臣服的。”
“这个容易,一会儿就去杀了他!”夏伯龙道。
热迪尔起着一匹快马,从吊桥上奔跑了过来,在中间停下,大声嚷道:“公主,侯爵大人愿意归顺公主,替公主取回应得的王位!”
加尼卡听了,便对夏伯龙说道:“他告诉我,奥菲利要归顺于我,然后帮我取的王位……”
“天下哪里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这其中一定有诈!莫不是将我们赚入城中,围歼我们?不行,不能轻易上当,你告诉他,让奥菲利一个人走到这里来,向你表示衷心。如果奥菲利是真心归顺的话,必然会亲自到来,如果不是的话,他肯定会害怕我们加害于他而不敢来,一试便知!”夏伯龙道。
加尼卡点了点头,将夏伯龙的意思翻译给了热迪尔听。
热迪尔听了以后,先是脸上一怔,然后调转马头,返回伊州城下,翻身下马,对奥菲利说道:“侯爵大人,公主让你亲自到她的跟前投降……”
“什么?我不去!加尼卡对我恨之入骨,我若是跑到她跟前的话,她不杀了我才怪!要去你去,我是不去!”奥菲利道。
热迪尔道:“可是侯爵大人,如果你不去,那我们的计划就要泡汤了……”
“什么计划不计划的,根本就是一个烂计划!你还有脸跟我提?收兵回城!黑汗人死了,我们还在,只要我在城中一天,伊州城就不会丢失!”奥菲利说完话之后,便大踏步地走回了城中。
“奥菲利回城了,看来果然是假意的。不过,伊州城墙高厚,不宜攻打,我们暂且回到营地,等明天推着大炮来攻击。”夏伯龙道。
加尼卡点了点头。
夏伯龙吩咐人从战场上带回自己士兵的尸体,并且收罗了一些未曾战死的马匹,然后从黑汗士兵的身上找出可以用的兵器和战甲,以及一些金币,便回营地了。
第二天,夏伯龙带着全军到了伊州城外的十里坡,将仅有的两门火炮架在了一个高坡上,将炮口调整到了伊州城的方向,便开始开炮。
伊州城里,本来是一片静悄悄的,城墙上站着守卫的士兵,突然从空中飞来了两个圆形的铁蛋,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便目视着那铁蛋的落下。谁知,其中一个铁蛋就在他的脚边落下,立刻发出了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也使得那名士兵变得血肉模糊。
“轰隆!”
两声巨响过后,伊州城墙多了两个深深的弹坑,而伊州的大地,也在微微颤抖。
紧接着,又是五六声的炮弹爆炸声,将面临南侧的城墙轰的一片狼藉,石屑乱飞。
奥菲利还在梦乡里,听到了几声巨响后,也感觉到了大地在微微颤抖,急忙从梦中惊醒,随便穿了一件衣服,便走出了门,大声问道:“怎么回事?”
热迪尔此时正好赶来,急忙说道:“侯爵大人,不知道为何,城门那边出现了很多坑洞,士兵也都死了,大地也在颤抖,莫非是地神在惩罚我们吗?”
“胡说!前一阵巫师刚给我们算过,说今年风调雨顺,哪里会有如此灾难?”奥菲利道。
“侯爵大人,查……查出来了……哨骑说,在南方十里坡,停着一支大军,大概有六千多人,他们正在用两根不知道是什么的管子攻打城池!”一个士兵急忙跑了过来,连礼节都忘记行了,便气喘吁吁地说道。
“什么?你说什么?十里之外就能攻打到我们的城池?加尼卡到底请来了什么人?实力竟然如此的惊人?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毙,传令下去,让城中的一万骑兵全部跟我出城杀敌!”奥菲利大叫道。
热迪尔急忙说道:“侯爵大人,我看,还是坚守不战的好,那些训练有素的黑汗人都死了,我们更不是对手了。我看……”
“你看你看,你要是真的能看出结果来,我也不会在这里了,早就住在高昌城里了!”奥菲利不听热迪尔的劝解,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热迪尔受到奚落,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便走了。
奥菲利带着城中的一万骑兵,浩浩荡荡地从另外一个城门出了城,然后绕了城池半圈,向南边离城十里远的高坡杀去。
十里坡那里,凌振正在指挥着两个炮手不停地发炮,大概发射了二十几炮之后,便见草原上驶来了一匹快马。那匹快马上的坐着一个哨骑,当下翻身下马,高兴地对夏伯龙说道:“大人……奥菲利上钩了,他带着一万骑兵果然杀来了!”
夏伯龙哈哈一笑,大声说道:“太好了,各部准备!”
“是大人!”站在夏伯龙身后的众将齐声喝道。
只一瞬间,六千五百多人便各自散开了,躲在了周围的树林里,只留下夏伯龙、凌振和几个炮手站在高坡上,继续放炮。
不多时,夏伯龙便听见了一阵阵雄浑的马蹄声,放眼望去,果然看见奥菲利打头,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片骑兵。
“凌振,停止开炮,炮口对准那群骑兵,先解决一些再说!”夏伯龙大声说道。
凌振点了点头,立刻命令炮手将炮口压低了一些,对准那群奔驰而来的回鹘骑兵,便接连放了几炮。炮弹落在密集的马队里,顷刻间便有百八十人死于非命,地面上也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弹坑。
连续放了六炮之后,回鹘骑兵在奥菲利的带领下,便直接包围住了高坡,而大炮也因为射程太近,敌人又在高坡下面,无法调整炮口最终放弃了开炮。
奥菲利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环顾周围,没有看见任何人,也没有听见任何声响,但见高坡上立着八个大汉,便扬起马鞭,问道:“你们已经被我们包围了,还不赶快投降?”
夏伯龙等人都是宋人,根本听不懂奥菲利在讲什么,各个表情木讷,没有回答。
奥菲利看后,便大大咧咧地骂道:“妈的,骨头倒还挺硬,你们的骨头再硬,能硬的过我的弓箭吗?弓箭手准备!”
回鹘骑兵纷纷取出弓箭,将箭矢的对准高坡上的夏伯龙等人。
奥菲利抬起了手,在他的手准备落下的时候,便突然听到了四面八方传来了呼喊声,而且也同时出现了大批士兵,纷纷举着各种兵器,朝这边冲来。
张俊指挥着一千弓弩手走到了射程内,便立刻从回鹘人的背后放出箭矢,但见**百回鹘骑兵应弦而倒。韩世忠指着另外一千弓弩手也杀了出来,一阵箭矢的射出,也杀死了不少回鹘骑兵。
林冲、秦明、吕方、郭盛四个人各自带着一部分骑兵快速地冲了过来,从背后杀的回鹘骑兵人人胆战心惊。张大憨、秦巴各自带着步兵跟随在骑兵的后面,所有人都一起冲杀了过来,立刻使得回鹘人陷入大乱。
“别慌!别乱!”奥菲利看到大军混乱,便大声喊道。
可是,这支新招募的骑兵队伍,一见到自己中了埋伏,而且敌人又不断地涌现出来,都没有了战心,四处逃窜,能逃的就拼命地朝伊州方向跑,不能跑的也乱作一团,大多死伤在箭矢之下。
“别慌,我们人多……”奥菲利骑在马上,抡着马刀大声喊道。
突然一个白影从空中飘过,一脚将骑在马上的奥菲利给踹了下来,打断了他即将要说的话。奥菲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手中的弯刀脱落,还来不及爬起来,便觉的自己的身体飘了起来,向上一看,竟然是被一个白衣人抓住了腰带,投掷到了高坡上。
“啊——”奥菲利的一声大叫,摔在了站在高坡上有惊无险的夏伯龙身边。
夏伯龙冲那个白衣人一个挤眉弄眼,便抽出了手中的长剑,一剑砍下了奥菲利的脑袋!
那白衣人不是别人,正是柳承宗。他看见夏伯龙斩杀了奥菲利,便随手揪住了一个回鹘人,只轻轻一掌,便将那个回鹘人的内脏给震碎了!
夏伯龙举起了奥菲利的脑袋,高高地举过头顶,用加尼卡交给他说的几句不纯熟的回鹘话,大声喊道:“住手!奥菲利已经被我杀了,你们要是不想死的,就赶快投降!”
此话一出,混乱的局面立刻得到了控制,士兵们本来就不愿意战斗,只是被奥菲利逼迫着罢了,此时见奥菲利人已经死了,便纷纷丢下了手中的武器,翻身下马,表示愿意投降。
此一战,杀死回鹘骑兵约有三千多人,俘虏五千多人,其余的回鹘骑兵都逃回了伊州。夏伯龙留下韩世忠、张俊等步军看守俘虏,打扫战场,带着加尼卡和骑兵,提着奥菲利的头颅,急忙飞奔伊州城下。
伊州城里,败军回来,热迪尔站在狼藉的城墙上看着外面的草原,但见草原上驶来了一支骑兵,为首一人便是加尼卡。他的心中一惊,暗暗地叫道:“难道奥菲利战死了?”
等到夏伯龙和加尼卡骑马奔到了地方城下,将奥菲利的人头高高举起,这才证实了热迪尔的猜测。
加尼卡将奥菲利的人头抛在了地上,大声喊道:“我是回鹘公主加尼卡,回鹘的王位继承人,我以准国王的名义命令你们,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奥菲利已经被我杀了,你们若要做困兽之斗,只有死路一条,快快打开城池,以后我做了国王,绝对亏待不了你们!”
热迪尔听见以后,环顾四周的士兵,见那些士兵都在面面相觑,然后共同看着他。他是城中仅次于奥菲利的一个大官,至于投降不投降,自然是他说的算。不过,热迪尔能够从那些士兵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惊喜和一丝期待。
“开城投降,迎接公主!”热迪尔毕竟是个智者,他帮助奥菲利,也无非是要谋取功名利禄,不过现在奥菲利死了,他如果不识时务的话,只怕会没了性命。
热迪尔的声音刚刚落下,便听见全城的士兵都异口同声地欢呼起来,他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全部聚集在了城门边,打开了城门,迎接加尼卡公主的到来。
加尼卡看见城门打开了,便舒了一口气,说道:“爱妃,我们终于拿下了伊州了,奥菲利死了,再杀死毕勒哥,我就能登基为王了。”
夏伯龙听不惯加尼卡叫他爱妃,勉强笑了笑,说道:“恩,我们先进城吧!”
加尼卡高兴地点了点头,策马驰入了城中。
夏伯龙转身对郭盛说道:“快去十里坡,让所有的人都进城,我们终于有了栖身之所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