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一上班,陈作业把夏天叫到他的办公室,对他说:“你写一个你个人去年的工作总结给我,越快越好。”
夏天说:“好吧!”说完,看到陈作业已经没有话说,便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夏天估计,陈作业是因为要呈报人事考察文件而借用夏天提供的素材。另一方面,也许是告诉夏天:组织上已经往上报材料了,你自己要努力。
实际上,夏天的任职有两方面的阻力:一是总行新领导班子的考虑是主要因素,王显耀这个支行班子,是上一任总行班子任命的,新领导急于听到自己人的声音,当务之急是掺沙子,安排自己的人进入到湖贝支行班子里,而不是王显耀在长达两年多都不提拔,一听到有风声要来人了,任凭他急于想提谁就提谁。这样,夏天便走到了他在人生关键之点的第二个似曾经历的怪圈:这就像他在农村当大队干部时在群众中很有**、准备入党的时候一样,当镇党委一再要求大队支部办理夏天的入党手续时,下面消极的拖延着。但当他很快要离开大队时,大队里任谁都对夏天的入党显得非常积极,一致要求镇党委从快办理。而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很难达到目的。二是当许爱群知道行长准备提拔夏天时,心理上的不平衡又在起作用了,她不但在横向有目的地放风,而且大着胆子、耐着性子向总行领导游说。她的意思是说,她本人的资历、经验与夏天相比毫不逊色,如果夏天可以提拔的话,她也可以提拔。她打定主意,要么两个人都不提拔,要么她也要分到一杯羹。
看官,你可以想象,经过这样一番折腾,有关提拔夏天的动议会有什么结果。而且,对夏天来说,更为糟糕的事还在后头。当这糟糕事像急风暴雨般袭来的时候,就连主张提升夏天的王显耀都懵了,不知道在夏天身上要发生什么事。当他回过神来后,急忙筑起防火墙来,生怕自己在夏天身上栽了跟斗,提拔的事也就很自然的不了了之了。
究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让王显耀都感到担心夏天的安危,请听小的慢慢道来。
在王显耀办公室,坐着夏天、陈作业和王显耀本人。
因为徐东海准备回到支行当产品开发部主任的事已经对他明确,几个人在商量着参加总行大水坑信贷培训班的人员名单。陈作业征求夏天的意见说:“徐东海、汪洋是一定要去的了。老夏,你去不去?”
夏天说:“还是去吧,多学一点总归是好的。”
王显耀说:“那么这就有三个了,我看再捎上李国兰,由任尔为开一部车去,五个人可以了。到了大水坑由老夏负责,注意大家的安全。”
夏天说:“好的。”
王显耀问道:“那个原来在深圳建华公司当老总的吴维维新搞的公司想做抵押贷款的事怎么样了?”
夏天说:“这事老徐也跟我说过,吴维维的为人是不错的,我也有心促成,叫申平调查过。我的一个看法是,他那个公司只有买房的内部合同,要用这个合同办理房地产抵押,目前还是有点难度。现在老徐过来了,可以继续调查协调,看有什么办法没有。”
王显耀说:“我看吴维维也是一个人物,他一走,建华公司每个月要给我们行的钱就断了顿了。能做就给他做了。”
夏天说:“好的,大水坑学习回来后我和老徐再详细推敲一下。”
陈作业说:“老夏,上次你写的关于28家企业降息的请示,总行批下来了,你和谭飞燕抓落实。”
夏天说:“好的。不过,我觉得我们这边的主要任务是要向借款企业反馈这个事,争取做活存款的文章。”
王显耀接话说:“老夏这个思路很好,要做到位,让老贷款户帮我们揽点存款。”
这时,陈作业将复印好的总行批复给了夏天一份,上面写道:
关于对湖贝支行《关于请求调整28家企业贷款利率的请示》的批复
湖贝支行:
你行深市银湖字(1998)第009号文《关于请求调整28家企业贷款利率的请示》收悉。经总行“三清”工作小组研究,并报行领导批示,同意你行报告中提出的关于调整28家企业贷款计息的利率问题,并在收此批复之月起执行。
特此批复。
市民银行资产防损部(印)
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一日
夏天与行长商量完工作,回到办公室,总行信贷处郝见光打来电话,说在大水坑培训过程中,要分三个大组讨论,由夏天主持一个组。
夏天说:“行吧。”
后来,熊自伦来到夏天的办公室,对夏天说:“夏经理,我想请十天假,把我的小孩从老家接回来。”
夏天看着熊自伦,平静地说:“你要考虑你是不是真的有必要一定要回老家去接,如果还有其他办法可以想,我建议你最近就不要请假了。”夏天说完,看着熊自伦的反应。
熊自伦问道:“为什么?”
夏天说:“最近是支行机构改革的关键点,人员也要调整,你觉得走得开吗?”
熊自伦一听说可能要调整人员,马上说:“那我听夏经理的。不请假了!谢谢你。”说完离开了夏天办公室。
第二天,夏天、徐东海等人开着支行的面包车就上了大水坑财政招待所,参加总行的楼宇按揭贷款培训班学习去了。留在行里的两个行长也没有闲着,做了不少事。
先说说陈作业。他拿来许爱群写的有关夏天现实表现的考察材料的初稿,稍加整理,交给了王显耀。然后,把嗅角转到了贷款业务上。原来,湖贝支行因为代收现金业务的关系,开拓了茂如百货的货款回笼业务。该公司在与湖贝支行打了一个月交道后,提出要向银行贷款2000万元。陈作业利用支行主要信贷人员上山学习楼宇按揭的机会,单枪匹马来到茂如百货,如此这般地开展起贷款调查来。个中因由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王显耀则忙得更为充实一些:首先,他对陈作业送来的有关夏天的人事考察材料做了最后的修改定稿,作为支行请示文件的附件。然后以支行的名义写了一份名为《关于夏天同志拟任职务的请示》的文件,全文如下:
市民银行湖贝支行文件
深市银湖字(1998)018号
关于夏天同志拟任职务的请示
总行:
我行考虑因支行业务工作需要,经支行行长办公会议研究,拟提任支行计划信贷科科长夏天同志为行长助理兼资金信贷部主任。现将夏天同志有关情况介绍如下:
夏天,男,1980年1月参加工作,1984年7月入党。参加工作后,曾长期在银行系统工作,历任支行信贷、信息、业务综合主要负责人、人事秘书股长、办公室主任等工作,调入深圳后曾任市属国有公司审计部长等职务。湖贝金融服务社成立后,是该社的主要信贷人员之一,在市民银行接管后,一直担任湖贝支行计划信贷科长。
夏天同志为人正派,拥护党的十一届三中会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积极投身改革开放事业。有较强的党性原则、政策水平和较强的业务能力。同时,具有把握大局的能力和开拓创新思维,作为支行“三清”工作的主要组织者之一,在支行的“三清”工作中作出了积极贡献。尚未发现其有其它经济问题。
支行行长办公会议认为,为了加强我行消化不良资产的领导力量,有利于扩大我行“三清”成果,适时提任熟悉处理支行旧贷款问题的夏天同志,是恰当的。为此,特报请总行研究审批。
以上请示,妥否?请批复。
附件:1、夏天同志基本情况表一份;
2、夏天同志组织考察材料一份。
市民银行湖贝支行
一九九八年三月二十四日
王显耀将上述文件交办韩小妞打印、用印后,自己拿了两份,然后到了总行。他首先来到人事教育部,找到该部的总经理,也是他原来的老同事许光,两人坐下聊了一会儿天,王显耀拿出文件,切入正题,对许光说:“我们行清收压力大,想适当平衡一下关系,把一直搞清收工作的信贷科长提起一个级次来。依你看,现在是时候吗?”
平心而论,许光是个说话十分严谨的人,他十分认真地看完老同事写的请示报告后,已经多少知道王显耀提任夏天的用意。他说:“就看这几年中,夏天经办了那么多贷款,还没有进入纪检、监察的视线这点来看,确实是不简单的。当然了,两年多来,你都感到他能用,说明他还算正派。我没有怎么跟他接触过,这点相信你的判断。”
王显耀说:“到时还得你出面积极帮我协调一下,你给我出出招?”
许光说:“关键看申董事长的意图是什么,总行的人事布局,旁人现在也不好说什么,说了也不好使。我可以告诉你,我接了这个摊子,目前只是跑跑堂的角儿,不能与邵云峰当人事处长的那阵子相比。”
王显耀听后,觉得事情还得找申一枫董事长说说才能定案。这就应了几天前沈荣书记说的话:“现在总行只是申一枫一个人说了算,行长黄鹿也只是敲敲边鼓,没有权,只有说的份儿。”王显耀私下征询许光的意见说:“看来还得找董事长聊一聊了?”
许光笑了笑,说:“如果他同意了,我这里办手续就很简单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天,王显耀离开许光办公室,直接找到申一枫。
申一枫知道王显耀去年还是有成绩的,也算客气地请王显耀坐下后,声音不是很大、语速不是很快地问道:“王行长今天来,有什么事要我协调的?”
王显耀保持一贯的谦恭态度,有点内秀地对申一枫说:“我今天来,打扰百忙中的董事长,是想将我行的人事布局向您汇报一下。”
申一枫说:“你请讲。”
王显耀说:“董事长知道,像我们这种支行,清收旧贷款的压力特别大,应收旧贷款本息,有点像几何级数往上窜,两年后也许就上10个亿了。我们行也在积极想办法。现在机构调整到了支行一级,信贷科一分为二。我们的想法,为了有利于协调,有利于工作,想把当了两年多计划信贷科长的夏天同志提为行长助理兼资金信贷部主任。这样,还可以把清收工作统起来。我们写了一个请示,请董事长过目。”说完,他将自己带上的另一份文件给了申一枫。
申一枫接过文件,也是十分认真地看完文件中的请示和附件。然后,将文件放在桌上,对王显耀说:“你有这样好的人才,早就应该跟我们说呀!向我们推荐后,我可以把他提起来,用在其他行也可以,不见得一定要在你的湖贝支行弄个行长助理当吧?”
王显耀解释说:“我担心他走后,我们那里清收老贷款的工作会断档。所以,还是有点自私。”
申一枫说:“这事,我们总行班子再研究一下。”
王显耀说:“谢谢董事长关心。”
因为话不投机半句多,王显耀说完后随即退出了申一枫办公室。
他下了电梯来到总行停车场,打开轿车门,系上安全带后,并没有马上发动轿车,而是在无奈地对自己说:“看来没有多少戏,申一枫还是要插进他自己的人来。”
过了一会儿,王显耀才发动轿车,往湖贝支行赶去。
在回支行的路上,他一边开车,一边自言自语道:“我用人是够谨慎的。当初,第一任总行班子有意要提起夏天来,是我在迟疑、在甄别。现在可好,当我认可他的时候,却卡在总行一个人手上。这真是应了时下的流行语:‘我说行,不行也行;我说不行,行也不行。’这怎么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