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八年十月二十五日是星期天。下午,在深圳体育馆上演着甲A最后一轮平安队对前卫队的比赛。夏天在家里看这场比赛,当看到一半的时候,因为夏宇要上学,不得不中断了观看,和樊婷一起送夏宇上学。回来后,从电视新闻里了解到平安队竟在主场0 :2输了,本来保级无望。但同样在保级线上挣扎的八一队也不见得怎的,竟然败在全兴队的脚下。这样又使平安队来了个“死咸鱼翻生”,当了一回敬陪末座的孙山的前一名——保级成功。
夏天看后感叹不已,对自己说:“平安队的成功和八一队的失败,都可以提炼出一个人生经验,那就是:不能等、靠、要,一定要主动在先。到了要靠人恩赐才能过日子的时候,已经是俗话讲的:‘险过剃头’,那就是人生的悲剧。”
夏天想到这里,支行最近发生的几件事又浮现在眼前:
——清收奖金分配这事还没有开始,盯着奖金的人们的眼球已经凸现。这是钱啊!不论上下、不分男女,都想要。而且不论在清收岗位上的员工,还是在其他岗位上的人,都有要这奖金的理由。而行长恰恰把做分配方案的苦差事交给了我,搞不好是要承担骂名的。
——支行以定岗定员为目的的人事考核已近尾声。最近发生了一件怪事:笋岗办事处刚刚通过柜员考核的一个从总行安排来的名叫汪升的大学生,不见得有多大能耐,仅仅实习期满,也没看他做出什么贡献,行里居然组织全行员工对他进行信任投票,准备提为办事处副主任,这人是什么来历呢?与总行的头儿是什么关系呢?与此同时,行里举行的支行后备干部的民主推荐中,要求年龄四十岁以下,看来自己是过线的人了,只能在行里发挥余热了。
——徐东海最近表现出来的一些做法也是费尽斟酌的。他不仅对我以瞒天过海的手法,试图将安延公司的二、三级公司权当支行的贷款户,说明他根本就没有与安延公司断线;更有甚者,他布置产品开发部的人员,不断向新老贷款户吹风说:支行的资金信贷部人员不可以接触贷款企业,只能由他们接触。这是在片面理解或者说曲解审贷分离的含义,是不是他自己另有所图呢?就总行的岗位设置的要义来讲,资金信贷部一般不接触企业,但在必要时还是应该介入的,这已经明文规定。因此,故意张扬其中一方面的含义,就把资金信贷部的审查角色放在仅赞同他们的意见方面:要了解情况的时候,你资金信贷部听我产品开发部说的就行了!这哪里是审查?充其量是附和,因为假若要反对,连企业的情况都不知道,你凭着什么根据反对呢?而万一新贷款出了问题要打板子的时候,则两个部门一起打。长此以往是要出问题的。必要时要把总行对本部的岗位职责复印给开发部的员工,人手一份,以正视听。
——近来,两个行长也有什么事情没有明说。从王行长的心神不定可以看出,他在担心着什么事情的发生。是西湖春天证券经营公司的拆借案?还是安延汽车城有限公司的利差资金问题?抑或是深圳雄鹰公司的空存单质押贷款案件?另一个征兆是:最近,两个行长已经对“两清”工作也不表示热心了,由我一个人在摆弄着。还有一个没有解开的疑团是:那天晚上,两个行长和我与今日之家公司的老总郭尚书与梁小姐一起见面。席间,王行长单独叫出郭尚书到另一个房间说事。他是说恳请郭总增加存款的事,还是说的是原来贷款的事,想了解我与他们公司之间有什么关系,从而导致我在三年前因该公司的问题与总行信贷处有隙呢?
夏天想:看来问题还是挺多的。在一个敏感部门呆的时间久了,沉淀的问题也多,不知不觉,说不定哪天早上问题就出来了。真的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
第二天上午上班后,夏天稍对办公室作了必要的打扫,泡了一杯茶,放在大班台上。随即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到了隔壁的信贷员办公室,与部下们闲聊。过了一会儿,夏天对汪洋说:“你来一下我办公室。”
汪洋跟在夏天后面来到办公室后,夏天说:“请坐。”
汪洋在大班台旁边坐下后,夏天说:“我们俩好久没有聊天了?”
汪洋说:“夏经理忙呗,哪会找我聊天?”
夏天说:“也不尽然。过去一段时间是瞎忙,都是应付政法机关的调查,一个接一个的,没有聊天的心情。现在好一点了。最近,你家里情况怎么样,还顺吧?”
汪洋说:“去年,我老公从华侨城公司出来自己做生意,最近与他原来的公司打了一场官司,赢了。公司赔了六万元,又把他叫回去了。”
夏天说:“这是好事啊!公司又赔钱又把他招回去。”
汪洋说:“我老公是个生性好动的人,因为不回企业上班公司要收回那套房子,没有办法才回去,要不然,他肯定呆不住。”
夏天说:“人有冲劲也是好的。哎,你女儿的学习成绩还好吧?”
汪洋说:“不说她了,其实她很像我老公的性格,生性好动,老是静不下心学习,不像是一个女孩子。”
夏天笑着说:“好动有什么不好?中国女排不是要接班人吗?看她的兴趣是什么,有针对性鼓励她一下,不就是一条人生的辉煌之路?”
汪洋笑着说:“你倒是想得美。”
夏天问道:“最近经常跟老徐聊天吗?”
汪洋说:“没有啊!我们分成了两个部门之后,他也不经常到我们办公室来。只是中午大家在一起打打牌。”
夏天说:“我们三人都是从金融服务社走过来的,原来你进金融服务社的时候庄总安排在我这个部……”
夏天还没有说完,汪洋话中带刺说道:“当时你不要我,因为你那里来了一个漂亮的****,就把我推给徐经理。”
夏天解释说:“当时大家相互不了解,****因为有另一个金融服务社的信贷经理答应给她组织存款。当时,我完全是从完成部门存款任务的角度来考虑的。”
汪洋说:“说真的,徐经理还是很关照我的。把他的存款划在我名下1500万元,让我顺利转正。要不然,我刚来深圳,去哪里弄那么多的存款进来?”
夏天说:“我有个感觉,我们从金融服务社一路走来不容易,而且是五年了!比《智取威虎山》里的小常宝的八年也就少那么三年。大家不论怎么吵、怎么闹,都是题中之议,在一起工作久了也是有感情的。”
汪洋不知道夏天要讲些什么,只是说:“是。”
夏天问道:“你最近听说过老徐要离开市民银行的话没有?”
汪洋说:“没有。”
夏天说道:“我最近碰到一件与老徐有关的事,昨天晚上想了一个晚上,觉得还是要请你帮忙才能把事情办得比较圆满。”
汪洋说:“夏经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办就是了。”
夏天说:“最近,宝安政法部门还在侦办朱赤儿的案子,涉及到我们行一些经办人员的责任还没有定性,但是老徐是被上报到中央的报告上点了名的。本来,他现在应该非常谨慎才对。前几天他跟我商量,说有个企业想办贴现,我也赞成他拿来研究、研究,以便增加新业务。上个星期,他把资料拿给我了,我一看就感觉到是安延公司老朱的企业,叫作深圳千汇实业有限公司。后来查实的确如此,连它注册的地址都是安延公司现在的办公地址。这说明,老徐与安延公司一直没有断线。”
汪洋猜测说:“也许徐经理不知道是安延公司的企业呢?”
夏天说:“这事我推敲过,我的看法是:老徐不会不知道这个企业的背景,因为他知道宝安公安局找过这家企业要走了老朱的奔驰车。现在的问题是:他为什么还敢把它拿到支行来做业务?这倒是一个谜。我现在想做的事,就是作为他的朋友也要阻止他这样做,不要躺在老朱身上不愿自拔。”
汪洋问道:“你的意思是叫我跟他说说?”
夏天说:“我想请你在不经意间提点他一下,就说你偶然到了我这里,我看了他的贴现资料感到很为难:不办吧,有点对不起他,办了又觉得与安延公司勾搭上了,日后大家不好下台。末了,你以老部下的身份说他一句:‘徐经理,你也真是的!对安延公司现在要躲还来不及,你为什么还要粘上去呢?’话到了这里就算行了。”
夏天说完,对汪洋笑了笑,接着问道:“你看行吗?”
汪洋也笑了起来,说:“行,我找个机会,跟他说去。”
她说完,离开了夏天办公室。
夏天在办公室做着清收“两呆”奖金分配方案,在28万元中剔除行长要求的费用8万元后,计划对全行没有参加清收的人平计发800元,这样花去近4万元,仍有80%必须归参与清收的部门和人员分配,这样有16万元可以按业绩和协补岗位的原分配办法计奖。夏天算了一下,按照自己的业绩计算大约可以分到5万元奖金。但还是要顾及全局,就以行长和自己各计2万元,剩下10万元,大致人平可以得一万元,多的近两万,少的五千元。
夏天转念一想,行长虽然已经占了大头的8万元费用,但在奖金分配表上还是要把他们的金额摆在首位,因此,首先确定行长的人平奖金2.8万元,自己的1.8万元,其余按业绩计算为:任尔为1.7万元,李国兰1.6万元,李朝阳1.5万元,像汪洋协补岗位的员工则8000-5000元不等。另外有一个问题是,产品开发部有不少人的日常工作是专门组织存款的,已经享受了存款奖,而且没有特定的清收任务和协补岗位职能,则考虑比别的部门的普通员工多一倍奖金,以平衡部门内的关系。
上面的方案中有两个人比较特别:一是行长助理高丽平,刚来几个月,按理说与这次清收奖金沾不上多大的边,但她是行级领导;另一个是徐东海,他也是刚回来筹组产品开发部不到半年,计算奖金的清收金额绝大部分都是在原来计划信贷科体制下取得的,而他到了产品开发部后,他个人又没有收回什么说得过去的贷款,那么他的奖金怎样给呢?
“这两个人留给行长研究定案。”夏天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