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哭,不哭,我的孩子,爹爹在这里!”
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从心里说出,不多修饰。但就是这样一句话,却仿佛勾出了少女心中所有的苦。因为那句话里那么浓浓的爱与关怀,轻易便暖了心。
那么久,那么多!不堪重负的她只能暗示自己,控制自己,所以其实,她漠视的,不单单是别人,还有自己的心!
只是,漠视却并不代表消失,那些伤,那些疼痛难忍的伤,一直存在,一旦不小心触到,这所有的积压便更加撕心裂肺。
于是她一直小心着不去想,不去碰到。可是现在,真的已经积压太多了,眼前的父亲更是成为了最后的引子,甚至她已经无暇想清楚自己到底悲伤的是什么,只知道,真的那么多,那么沉啊,她已经无力负荷,只想埋在父亲的怀中放开地哭。
“爹爹!”泪不停地流,她哽咽着,说不出来!
父亲枯瘦的手细细抚着她的脸,拇指微动为女儿抹去不断滚落抑制不住的泪。
他的动作,那么轻,极尽温柔,他努力勾起嘴角想要微笑,却那么吃力难以完成,“回来就好,我的依儿回来了啊!”
“不哭,不哭,我的小依儿。”
“呵,咳咳,怎么,我那么清冷出色的小女儿,现在竟也有了那么重的悲伤心事?”少女的表现其实从来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那便是身为一个父亲的直觉。
那层皮囊之下,到底包裹了多少,才以至他这个天生淡漠随性的女儿,都掩不住透出那么浓浓的悲伤。
那么长时间的分离,他的女儿啊,到底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委屈?
不哭,我的女儿,是为父的错!当初那么愚蠢地伤了你的心,又那么无能地没有保护好你啊!
宁王禁不住想要苦笑,嘴角却始终勾不起一点弧度。
那时的我真是蒙了心。我该知道的,我的女儿啊,从来都是那么出色,不让男儿。
她是天家最受宠爱的公主,却从来没有一点骄纵,总是那么清冷懂事。她是为了保护我的啊,这个其实内心受不得一点伤的孩子是那么努力地想要保护着自己在乎的人啊。看到那样的我,她的悲伤,她的愤怒无可宣泄,可笑我还只顾着自己更在她心上多添一道血口!
心狠手辣又如何,难道多年的和平早已将我的棱角全部钝化,那一点的打击便抹去了我全部的视野么?我怎么忘了,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换句话,若论公平,那些贼子若是轻易放过又将有多少无辜之人要遭受苦难,那时便还会有多少能惩治得了他们呢?
可笑我却只看到了那平日里清冷圣洁的女儿手然血腥,恍若修罗。
其实她那么干净的心,这世间有几人能够比得上!
为何我却没有说出啊,我的女儿,我从未厌恶过你,不管什么方面,不管什么样的你,只是那点说不清的一时慌乱,泄露出的点点恐慌,你却也没有看到我的心疼不舍!
千言万语却没有尽说的必要。她没有回答,只是摇着头,小手覆上父亲抚着她脸颊的大手,轻轻摩挲,使劲想要眨去眼中的泪水,看清眼前模糊的身影,说不出话来。
墨清的顾虑没有错,她从来那么敏感,在意的不多,于是对在意的那些便用尽了全心,几乎要将那所有事无巨细全都始终挂在了心上。只是她却没有在乎,这样的沉重,她又要如何承受?
她确实曾经伤心。为自己没有保护好亲人,知道一切没有及时将祸患消除避免了那原本其实可以避免的灾难;也为那时宁王最后的回避。她容易想多,那时即便是自己也难以说清当父亲不自觉躲开她的手,自己的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没有恨,但是后来的离开却不无缘由!
只是,真的是那么在乎的人,而能真正让她在乎的人,又岂会不堪。早早她便不再多想了,否则也不会沿途总会让人将寻到的那些灵药仙果捎带回家。她真的只是想历练一番,在这大地上走一走,然后回家!却不想那一连串的意外阻了她回家的脚步,甚至后来落在了那么不堪的境地,她成了那可悲的忘归人啊!
忘归人!
往事尽矣,独剩忘归之人!
她想不起家的地方,那个女人的抛弃背叛,让脆弱的心再一次千疮百孔。
不管身心都在流血之时,她却已然麻木。
天地广阔,却独无此心安处啊!
无论过去未来,即便实力冠绝天下,她的心冰冷坚硬,却始终留有了那一小处,其他的地方有多冷酷,那那一小处便有多柔软,而脆弱!
即便超脱五行,即便成佛入魔,只有了灵智,心便需要一处寄托。
古来如此!
不若有人追求武道巅峰,不若有人放纵欲望一晌贪欢,她不在乎倾世容颜,不在乎权倾天下。不管是否自觉,她的寄托,在那“情”上,甚至无干大义,这世间的存亡也与她何干,插手至多只是附带,因为她在乎的那几个人,想要守护的人!
然则天意如刀,屡屡便狠狠砍在了这最柔软,最无可防备之处啊。似乎总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操纵着一切,定要将她的心磨成齑粉!
当一切回到原先的背景,她几乎是狼狈逃回。却不想所有的一切已经时过境迁,那灾难居然还远远没有结束。
灰暗的天空压在她的心上,沉沉的喘不过气来。
慈父给心带来的温度,让疲惫的她只想深深埋在父亲的怀中喘息,再不想考虑其他。
忽然,少女的身子猛地一颤,模糊的泪眼当中精光一闪,下一刻宁王身上盖着的被子已经被掀了开来。
霎时,少女身上的气息猛地一变,整个房间都像突然增加了几杯的重力,让站在门口的墨清墨岚都清晰地感觉到,墨岚脸色一变就要冲进去,却被墨清一把拉住。
“大哥!”墨岚焦急地大喊,要墨清松手。
墨清却摇摇头,死死抓住墨岚不肯松手。“阿岚,不要去,小五有分寸的!”
挣扎了两下却终不得脱,墨岚犹豫地看了看坚定的兄长,又向里面望了望,终于冷静了下来。
而此时,月修正抿着唇,目光死死盯着宁王的身子,那手中不自觉紧紧攥着的被子已经完全烂了。
“嘭~~”
“嘭,嘭~~”
数声暴响,转眼之间房中的那张沉香木质的桌子连同上面所有的东西,甚至是一方端砚,都在空气中完全化为了齑粉。
两人都不说话,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宁王轻轻闭上了眼睛,脸上绝望般微微叹息。
“是紫月言歌!”不是疑问,很肯定的语气,低沉平静,却是无可忽视的压抑愤怒。
宁王的身子,胸腹以下,都成了坚硬的石头。
难怪!月修这才将宁王刚刚的一些细节联系起来。难怪他这般消瘦病弱,难怪刚刚他想动却仿佛被什么拽住了一般。
手指轻轻触上去,坚硬的!那不是武者的精瘦,而是实实在在的成为岩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