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吉鲁一如往常地打开物品交易所的门。

　　他检查缺少的物品，嘴里骂道：“那些穷鬼，没断奶吗？老是想到我这里来顺手牵羊，欺负我有的时候不住在店里啊。”

　　在流星街的外围开小店的他岂会心慈手软，要不是看在一些家伙是刚来流星街不久，没有适应流星街贫苦的生活，他早就剁了那些人的手。

　　说吉鲁仁慈，他比恶鬼还狠，说吉鲁像恶鬼，他又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妨碍到自己，很少亲自断绝别人的生路。人皆有两面性，而在人性容易被逼到极端的流星街里，流星街人的性格向来非常古怪。

　　“萨莫区长死后，这些罐子可以拿下来储水了。”吉鲁搬来几个垫脚的箱子，踩上去，打算把装福尔马林的玻璃器皿抱下来。

　　什么？把装尸体用的福尔马林罐子拿来装水卖很缺德？

　　大惊小怪。

　　吉鲁没有把福尔马林溶液混着水一起卖，完全是看在福尔马林溶液更贵的份上。以流星街人可以各种造作的身体素质，喝一点乱七八糟的东西没关系，没准会感谢自己为他们进行了抗毒训练。

　　他无视了那些吃坏肚子，在流星街拉稀到崩溃的外来者，嘿，外界不合格的淘汰品，真把流星街当作避难所了吗？

　　“最后一个了。”吉鲁把角落里的罐子挪出来。

　　看清楚罐子里的婴儿，吉鲁的手一抖，险些没有抱稳。熟悉而惊悚的一幕再次来到他的眼前，罐子里缺少四肢的婴儿睡得香甜，脑袋贴着玻璃壁，嘴角残留着奶渍，他的身体被绑满了雪白的医用绷带，正是流星街的稀罕货。

　　物品交易所被盗的物资，顿时知道了去向，百分百是用在婴儿身上了。

　　“是哪个混蛋干的啊啊啊——！！！”

　　吉鲁爆发出哀嚎。

　　前一脚，惠娜在流星街外围惨被分尸，婴儿不知所踪，后一脚，他发现卷入念能力者纷争的婴儿就跑到了自己这里来了！

　　“我的绷带！我的牛奶！我满满一罐子的福尔马林溶液被倒掉了啊！”

　　十分钟后，吉鲁满脸晦气地把富兰克林请了过来。

　　富兰克林是从十三区回来的，浑身疲倦，他与其他念能力者一起找到了惠娜的上半截尸体，仿佛是天意弄人，婴儿再次不见了。

　　“吉鲁，我准备离开……”

　　富兰克林的话刚开口，他的怀里就被硬塞入一个蒙着黑布的玻璃罐子。

　　吉鲁推他出去：“要走赶紧走。”

　　“嘭”得一声，物品交易所关上大门，谢绝入内。

　　富兰克林：“……”

　　他的身上不可遏制冒出杀气，觉得吉鲁的行为有点过分。

　　在他发火之前，罐子里有“东西”在动。

　　他一惊。

　　富兰克林急忙揭开黑布，仅看一眼，脸上就露出惊喜，所有的杀气和戾气软化下来，连日来的奔波和寻找有了一个结果。

　　小家伙没有死，活着回到了他的怀里。

　　富兰克林上前，敲门。

　　吉鲁听见哐哐作响，仿佛要砸烂门的声音，无力地打开门问他。

　　“富兰克林，找我什么事？”

　　“奶粉，水。”

　　“……”

　　没过几秒，吉鲁就把送走灾星的物资丢了出去。

　　富兰克林心满意足地抱着罐子走了。

　　他没有去看背后，所以不知道吉鲁的眼角抽搐，注视着远去的男人，心道：“流星街有奶爸这种生物吗？”

　　归其原因——

　　人类是有同情心的生物。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富兰克林带着小家伙暂时没有走太远。幸运的是十三区的念能力者们相继离开，这片地广人稀、念能力者极少的地方成为了他们的生存之地，富兰克林决定在十三区一边锻炼念能力一边养小家伙。

　　他一开始没有“抚养”的念头，但是后来发现，其他人暂时不靠谱。

　　除非，他能找到合适的人。

　　在矮矮的房屋里，富兰克林把孩子随身挂在了胸前，勤快地换尿布。好在他人高马大，用外套一遮挡，小家伙瘦小的身体就能被挡住。

　　他用蒲扇般的大手，覆盖住化身成绷带怪的小家伙。

　　“小家伙，流星街不会抛弃你。”

　　所以。

　　他会把力所能及的包容给予这个孩子。

　　期待……念能带来奇迹。

　　四区，潘夫人收到了惠娜死亡、婴儿消失的消息，心头已经泛不起一丝波澜，她重新培养了其他的剧毒植物，恢复了平日里养花养草的生活。在仆人询问她是否追查下去的时候，潘夫人说道：“不用查下去了。”

　　她冷笑一声：“我检查过惠娜的尸体，她没生过孩子。”

　　惠娜生不出资质这么高的娃娃。

　　想到这里，潘夫人的气消了大半，手持剪刀，在瑟缩的藤蔓上修剪。在仆人以为可以告退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下达另一个命令。

　　“找不到就算了，要是找到了……”

　　“带回来。”

　　究竟是生命的奇迹，还是人为的诅咒，她对婴儿的未来有了点兴趣。

　　不过，她厌恶被人欺骗，依旧迁怒那个婴儿。

　　我不杀你。

　　你有本事就靠自己活下来吧。

　　时光荏苒，一年之后，流星街十三区多了一家朴素的诊所。诊所尚未营业，在筹备物资，已经吸引了一些流星街人的目光。

　　此时，诊所的主人在对着镜子看自己的外表，镜子里出现的是一个颓废的中年男人，下巴上长着胡子茬。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够一个被关在揍敌客家地下房间里的孩子在家里自由活动。

　　通过接触其他人，黑发幼童攒积了不少的本源之力，一口气“兑换”出了一个能在流星街出面的马甲。

　　森鸥外，男，今年三十二岁，职业是医生。

　　异能力：vita sexualis。

　　他是【书】中无证营业的赤脚大夫，杀人不偿命的庸医兼地下情报员，其次有太宰治的教导者，未来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等等的多重身份。

　　中年男人对着镜子模仿了半天，卸下表情，木然一片。

　　“三岁模仿三十多岁的人……太难了。”

　　“算了。”

　　“开启自动表演模式吧。”

　　中年男人生硬的表情出现合理的变化。

　　黑发幼童把马甲的掌控权暂时交给了【书】，在【书】上写下了自己的要求：【以三十二岁森鸥外的性格为蓝本，在流星街建立一个诊所，之后找机会接近富兰克林，为百鬼丸取名，补全百鬼丸的肢体。】

　　【使用寿海的义肢锻造法……】

　　【做不到的部分，由书的力量来补全。】

　　一年攒积的力量，瞬间清空。

　　早上，森鸥外打开门透气，迎面而来就是垃圾堆的恶臭味。

　　他的脸色一青，深吸一口气，再吐出去，恨不得屏住呼吸，“虽然猜到会很臭……但是，果然要比想象中臭多了。”

　　流星街，真是一个奇特的地方啊。

　　森鸥外朝着左手边的方向抬起手，一位金发幼女凭空出现，笑容可人。

　　“爱丽丝酱，与我去出门问诊吧。”

　　他牵着她的手离开。

　　不远处。

　　富兰克林在捡垃圾，找到了可以绑在一岁大的孩子身上的玩具肢体。

　　男人在用自己的方式帮助孩子站立。

　　岁月残酷，但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