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5、扈三娘51
扈三娘把东京汴梁要注意的事项, 尤其是无忧洞等阴暗之处指点给武松等人后,让他们自己去东京闲逛, 顺便把那几匹骡子寄养去车马店。
武松守在扈三娘的门外不肯走。
“武二郎,你怎么不与他们一起去逛逛?”
“大公子的身边得留一个人听命。”
扈三娘只好随武松守在门外了, 自己端坐在正堂的长榻上练功。快将近子时,那几个近卫高高兴兴地说笑着回来,武松给几个人安排好了值夜顺序, 才放心回去休息。
童贯带着大军差不多是日夜兼程地往回赶, 奈何催促的再紧,十来万的京营军卒仍是按着习惯的惫懒, 走起来也用了七八天才接近了京师。童贯顾不得拖延的大军, 命令将官把军卒径直带回去原来营地,自己带着亲卫打马进京。他顾不得进京后时辰已晚,匆匆进宫求见道君皇帝。
道君皇帝赵佶正与郓王赵楷在书房谈论书画,摆在他面前长案上的是草书的千字文,字体俨然是他最近琢磨得趋于大成的新字体。他端详自己才写成的得意佳作, 越看越开心, 只觉得这幅字称心如意、也让他踌躇满志。
“父皇的字越发高贵优雅、飘逸洒脱, 单凭这字体, 已然可在史册与书圣齐名。”
赵佶得意,捻须露出会心的笑容。
“若能如此, 也不废朕几十年的苦心了。”
郓王赵楷出生于道君皇帝登基改元的建中靖国元年,是唯一得道君皇帝心意的皇子。其他诸皇子加起来也不如他一人。即便算上早已经立为太子的元嫡长子,也是这样的结果。
赵楷的生母是颇得道君皇帝宠爱的王贵妃, 他名为第三子,但因道君皇帝的次子早夭,他实际是道君皇帝的第二子。他简在帝心,也不是仅仅因为生母王贵妃的缘故,更多的还因为他自小就聪慧得远超太子和其他兄弟,在诗词歌赋上很早就能与道君皇帝应答、以至酬唱。及年岁渐长,他在绘画方面尤其是工笔花鸟,竟然可与道君皇帝探讨、切磋。
更令他的支持者信赖、推崇他的是几年前,他隐姓埋名参加科举考试,竟一路披靡,进入了殿试。并在殿试中发挥的更是出色,夺得了头名状元。
虽然道君皇帝在高兴之余,最后还是把第二名提做了状元。但他多年以来,与道君皇帝已经不仅仅是兴趣相投、爱好一致的父子、知己,道君皇帝这几年来对他的器重、重用等等,无处不在昭示他在太子之上。
太子从小到大、从里到外都比不过郓王。道君皇帝为郓王往来禁中便利,在命郓王做了提举皇城司后,又在禁中与郓王府之间修建了飞桥复道,以便利郓王往来。这样的殊宠,也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朝野内外鼓动废太子立郓王,已经从潜流摆到了台面。其中以太宰王黼为首,内宦出身的太师童贯紧随其后,有隐相之称的检校太傅梁师成积极呼应,再就是杨戬、还有蔡京的长子领枢密院院事的蔡攸,也积极支持改立郓王为太子。
父子俩言笑晏晏,突兀闯进来的童贯打断了祥和的美好气氛。
“官家,”童贯因是道君皇帝的信重宦官,有事可直接进出他的书房、寝殿。他已在进殿前,就打听好道君皇帝在与郓王论书法。他知道道君皇帝正是心情高兴的时候,进门就跪到在地,凄惨惨地哀呼一声。
郓王赶紧说:“童太师这是怎么了?在哪里受了委屈?”
道君皇帝就说:“先起来,好好地跪什么。快过来看看朕的这幅字。”
童贯只好爬起来,凑到书案前,禁不住开口赞道:“官家的字犹如灵动善舞的簪花小娘子,清丽峻秀、不染凡尘。”
道君皇帝心情好,便开口说道:“如此就赏你了。”
童贯弯腰打躬笑着谢赏。
郓王赵楷借机说道:“父皇,天色已晚,儿子就回去了。”
道君皇帝想着童贯刚才的那一跪,点点头,叫了一个小黄门送郓王由飞桥复道出宫。
“说吧,是什么事儿?”
道君皇帝带郓王走了以后,沉下脸问童贯。他记起童贯被自己派去京东东路围剿梁山泊的山匪。
童贯立即再度跪下,端出无比害怕的模样说:“官家,老奴差点就不得回来了。”
他舔着干涩的嘴唇,费力地咽下唾液,继续说道:“官家,老奴辜负了你,没能剿灭了梁山。”
道君皇帝紧张起来,“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十万大军啊,都没有了?”
童贯赶紧说:“官家,老奴带去的十万军卒,还有九万余。就是不知道那些山匪从哪里得来的火炮,灵巧异常,居然在船上就能开炮。夜里隔着几里地,能把炮弹打到大营里。白天隔着宽阔浩渺的水泊,老奴又没有船只能攻打梁山。原打算在梁山外围扎营,以图困死他们。可没想到那些山匪居然有那么可怕的迷药……”
童贯是真的害怕了。那么多的亲卫环护着自己,还能被梁山得手,想想就要吓死了好不好?
“嗯?你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童贯也算是能领兵打仗的得力臣子。不然道君皇帝也不会在童贯荡平了方腊那些反贼后,再用童贯去剿灭梁山的。
“官家,八日前的夜里,我在中军大帐里,不说中军的两万军卒,就是帐里帐外还有数十的禁军亲卫,就无知无觉地被抓去了梁山。”
道君皇帝很疑惑,他脸色发白,有点被童贯的话吓着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是禁军亲卫做了梁山泊贼匪的内应?”
童贯摇头。
“是那梁山泊的女贼首亲自闯进了中军大帐。也不知道她投的是什么迷药,大帐里的十几个亲卫都与我一起失去了知觉。然后那贼首携我去梁山,隔日下山后才知道,军中有将领亲策骏马都没追上她。”
“那些贼匪可有……”
道君皇帝上下仔细打量童贯,没发现他有什么明显的伤处。
“那些山匪也没有样怎么老奴。只是那梁山的女匪首让老奴带信给官家,”童贯思忖着先把最坏的消息说了,再做其他计较吧。
“她要官家在半月内下禅位诏书于她,不然就拿赵氏子孙来……”
道君皇帝气得变了脸色,要自己禅位给一个外姓的女人?是失心疯吧!
他咬牙切齿发狠道:“明日点将,尽起京师的百万军卒,踏平梁山。”
“官家,官家不可以啊。”
童贯赶紧出声阻拦,“他们那火炮,老奴一直没找到应对的法子。那女匪首说朝廷防得了三个月防不了三年。再派军队去围剿梁山,来一次她就要收割一个皇子的性命。”
道君皇帝惴惴不安。
“他们敢来东京大内谋算皇子?”
“官家,老奴在中军大帐还被她抓去,哪个王府的护卫,会比得了……再则,那女匪说了,她可以用百门火炮一起发射迷魂弹,那什么样的军队能抗住啊。听说最先去讨伐梁山的呼延灼,就是全军都中了迷药而被俘的。”
道君皇帝跌坐到宽大的龙椅上,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心里想着贼匪要是来了东京,自己该怎么办?大概是紧张过度了,他把心里的想法呐呐自语了出来。
童贯低头,权当自己不存在。
良久以后,道君皇帝才发现童贯还在自己脚边跪着呢。
“你起来吧。召王黼、梁师成、高俅、蔡京、蔡攸进宫商议此事。”
童贯依言爬起来,吩咐小黄门去请官家才提到的那几位大人。而不等王黼等人进宫,童贯与官家的谈话,就已经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了。
道君皇帝从登上帝位,从来没有像这一夜这么样地为难过。他相信童贯所言不是虚妄。那第一个被派去围剿梁山的呼延灼,基本都是全军覆没,有个别逃回来的军卒,也说过梁山贼寇用迷药做的炮弹,一倒就是一大片的。而梁山贼寇使用迷药做的炮弹攻击青州的时候,青州的守城军卒也是成批地晕倒。青州的城门,也是硬生生被贼寇的火炮炸的粉碎。
这回派了十万大军去围剿梁山,那贼寇居然从千军万马护卫的中军帐抓走了主帅。皇宫大内比得上军营吧?
道君皇帝这么想,也就这么问高俅。
高俅因得道君皇帝心意,从东京汴梁的一个泼皮破落户,成为朝堂高高在上的太尉,他可不想官家禅位予梁山那女贼首。
他想想说道:“皇宫大内的禁军,都是从军营选的精悍军卒,非同一般的军汉。臣以为以禁军为主,应该能胜得过贼寇的。”
童贯早被吓破胆了,他心里不服气,可面上忧戚沉重、声音恐慌压抑。
“高太尉,现梁山贼寇凶相毕露,虎视眈眈大宋的江山社稷,更以皇子要挟官家再派大军去围剿。可有敢率军出征的将军?”
几个人都无法接童贯的话。
道君皇帝掩面长叹,哽咽难言。
“祖宗基业难道就要毁在朕的手里了?这让朕以后如何去见列祖列宗啊?”
梁师成小声说道:“官家退位让与太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