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林海35(二合一)
中午的时候, 林海去了前院,叫了贾琏一起用饭。
二人默默吃了饭, 林海端了茶盏漱口,“琏儿, 你留在扬州庄子上的小厮长随,年底的时候,让上来送帐的林计带回贾府。就是去年底盐商送你的瘦马, 你预备怎么安置?”
贾琏有些纠结, 还是和林海实话实说,“姑父, 我挺喜欢的。怕是凤姐儿不会允她进门。”
“问你父亲吧。反正你带媳妇去舅家学习, 是不能带着那瘦马的。”
贾琏点头,犹豫一会儿说:“姑父我要去多久?”
“等你舅舅说你能春闱就回来。”
贾琏吓得脸都有些白,“姑父,姑父……”
“有话就说吧。”
“要是我舅舅……要是我一直……”
林海笑,“不会的, 你像在扬州那么学, 五年足可以了。”林海想想接着说:“还有, 凤姐你要管束好, 别让她学了她姑姑,不择手段害人, 连印子钱都敢放,那是要断子绝孙的。”
“是。”贾琏有些难堪、难受,为自己竟然娶了害死自己哥哥、又害了母亲的、仇人的侄女难堪, 可又为自己喜欢凤姐左右为难。不然岂不是可以休了了事?!
“她和她姑姑不同,”林海看穿他的心思,“堂前教子,枕边教妻。你和凤姐的婚事,你爹都说过,要不是凤姐喜欢你,他都担心你在老太太和二房那里长不大的。”
林海把一本律法大诰交给贾琏,“好好教凤姐。让凤姐把这个读熟。人得有敬畏。”
贾琏站起来,恭敬地接过书。“回去休息吧,晚上你父亲过来一起吃饭。”
林海打发走贾琏,回书房小睡。大概是上午允了归荑在纪氏以后生孩子的话,安慰到了她,归荑一扫年来的小心翼翼,整个人精神焕发,温柔地服侍林海歇下,拿着针线篓子,坐在脚踏上,给林海做衣服。
林海也是因为昨天的疲乏,一觉睡的特香。
林海睡醒就去正房,见纪氏也是刚刚睡醒,正在梳妆,就捻了螺黛,效法次张敞,满意地看到纪氏羞怯的神情,接过春柳递的湿巾,擦擦。和纪氏对坐,喝了一会儿茶。
林海把从书房带过来的小紫檀盒子,取出来给纪氏,“婉容,这些,你留着做应急用。”
纪氏打开一看,是厚厚的一叠子百两面额的银票,“夫君,这,这是多少?”
“一万两。府里常规食材等采买,都是在每月初结上月的帐。你要是带玉儿出去买些首饰衣料等,可以让店家送到府里,让帐房结账。”
“夫君,妾身可以买多少?”
林海看婉容的谨慎神色就想笑,“一年一万,再多就不成了。”
纪氏吃惊,立即把头低下,再抬起已经是满脸笑容,“谢谢夫君。”
纪氏暗暗思忖,自家原来虽不是穷困人家,也是过得去的,娘亲教自己看帐,估摸着自家一年也就三千左右的花费,而这林府,单自己就可以用这么多?
“婉容,外面秋色尚好,出去到院子里走走?”
纪氏顺从地跟着林海去花园溜达。
京城的秋天,是一年最好的时节,天高气爽。花园子的边缘有两排红艳似火的枫树,看得人心旷神怡,给幽雅的花园增添了活力。林海伸手拉起纪氏的手,纪氏略缩缩,看看左右无人,就靠近林海,任由他拉着走。
“这宅子闲置了快二十年,去年打发林诚回京收拾。这些花草都是今年新置的,看起来就刻意了些,要长几年才有自然趣味。”林海指着簇新的几丛竹子、俑路边的雏菊、新堆砌的太湖石,“匠心明显。”
纪氏点头,“夫君说的是,多住几年就养回宅子的生气了。”
“府里人少,多少代了,林家都是单传。这园子里啊,最缺的就是几个调皮捣蛋的小子了。”
纪氏抿唇浅笑,略羞涩,“就怕夫君到时候又嫌烦了。”
“怎么会,呵呵,巴不得啊。我在那边还留了一块儿地做演武场,早晚打拳活动的。小了点,跑不了大马。我让管家去寻女孩子骑得了的果下马,到时候,你可以带着孩子们玩。”
纪氏奇怪地瞟林海一眼,张嘴想说话,犹豫下又闭了嘴。林海假装不知道纪氏的犹豫。
二人在花园子里逛了一个多时辰,携手往回走。
“贾赦贾恩侯,此人你该听李老大人家里说过。我去年开始谋划回京,可这些年在京中的亲戚、同年,除了李老大人也就他了。我这次能回京,李老大人提了数次都被否了,还是他出面找程荫,今上发话,我才得以回来。以后李老大人那里,我们当亲戚走。这京里,除了恩侯,再注意些的就是程荫程大人处了。”
纪氏点头,表示领会了林海的意思。
贾赦来的有点晚,林海见贾赦笑着进门了,引了纪氏和贾赦见礼,又赶紧让人摆宴,男女分两桌坐了。
贾琏先给林海斟酒,又给贾赦倒酒,然后坐下二人下手。
贾赦端起酒,先贺了林海新婚,林海谢了贾赦,问道:“舅兄,可有什么高兴事儿?”
“今天王子腾去找我,把金陵的祭田都还给我了。”
屏风那边传来筷子落地的声音。贾赦摇头,“凤丫头,过来。”
王熙凤很快过来,给贾赦和林海略福礼,“父亲?”看着有点怯怯的。
“王家的事儿,你姑妈的儿,还有薛家买祭田的事儿,这些都和你无关。你好好和琏儿过日子就好。”
王熙凤看看贾琏,贾琏朝她点头,王熙凤红了眼圈,福身,“谢谢父亲。”
“凤丫头,这几日,你就陪琏儿在林府好好住着,府里的事儿不用管。等休沐了,跟着你们姑父、师娘一起回去,为父请了族人,给琏儿摆酒庆贺中举。”
贾琏和凤姐听了为中举庆贺,都很高兴。
贾赦和林海边吃边聊,女眷这边吃的快,林海就让她们先散了回去。黛玉拉着迎春不肯走。
林海就对纪氏说:“婉容先回去,一会儿让嬷嬷带她俩回去。”
黛玉挨到林海身边,给林海斟酒,林海摸摸黛玉的头顶,夸道:“好女儿。”端起酒盅,向贾赦炫耀下,一饮而尽。
贾赦笑,“难道我没女儿?”
贾琏赶紧低声催促迎春,“给父亲倒酒。”
迎春看黛玉斟酒能得姑父夸赞,已经意动,见父亲和哥哥说话,赶紧端起酒壶,给贾赦斟酒。贾赦未喝就先感觉自己湿润了眼圈,也摸摸迎春头发,“好闺女。”一饮而尽。
林海就问黛玉,“玉儿,可是有什么事儿?”
“爹爹,我今晚还想和表姐一起睡。嬷嬷不许。”
“为什么?”
黛玉扭捏起来,半晌才说:“嬷嬷说我们不睡觉,昨夜说话久了。”
林海笑笑,“那今晚就少说点话,行吗?”
“好。”
黛玉达成目的,高兴地去拉着迎春走,迎春迟疑一下对贾赦说:“父亲,今晚住下吗?”
贾赦奇怪,“有事儿?”这女儿还是头次问自己话。
黛玉捅捅迎春,迎春咬着嘴唇,有些嗄哑快哭了,“女儿想和父亲一起吃早饭。”
“好。”贾赦斩钉截铁地回答。
迎春匆匆给众人福身,就是意思一下,然后拉着黛玉快步离开。
“我都说爹爹是最愿意和我吃早饭的,大舅舅肯定也是一样。你看,我没错吧。”
贾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仰脖倒口里,贾琏赶紧殷勤地又满上。
林海装作没看见,“舅兄,你给琏儿选好小厮了?”
“还没呢。先用你的吧,怎么也得挑几个月。”
“成。琏儿,明川和明溪就先跟你去张家。等你父亲年前选到合适人了,就跟着年礼一起过去。再打发他们跟回来。”
“是,谢谢姑父。麻烦父亲受累。”
“你去了好好学习就行。你舅舅家的光景不那么好,凤丫头带俩丫鬟,你带俩小厮。我再给你一个会做饭的婆子,加上那俩个老兵。”
贾琏站着听贾赦吩咐,应了一声“是。”
贾赦和林海也没喝多少,贾琏再殷勤了一会儿,贾赦就打发他回去,“吃好了赶紧回去,老子还等着抱嫡孙呢。”
林海摇头,“舅兄,你不要在兵部了,这才多久啊,和兵痞似的。”
贾赦咧嘴一笑,要给林海斟酒,林海赶紧抢过来,先给贾赦斟满。
“舅兄,我去年年底得了二个绝色瘦马,都没收用的,分你一个?”
“好事呀。”
林海着人去后面去叫那两个女子出来。“都是盐商精心□□的,想买这样的,市面上都没有,比那些捧出来的花魁,强了不知道多少。舅兄,你也别再府里留那么多人了,好说不好听的,还都是些家生子。这人啊,贵精不贵多。”
“唉,哪里是我要那么些人。是老太太隔三叉五就塞过来一个,这些年她塞了不知道多少。我这还是三五个月就打发出去一批呢,不然,我那东院站脚的地方都得没啦。”
贾赦喝了一口酒说:“琏儿给我写信,他也得了一个?”
“嗯,才热乎了没几天,我让他读书,都送庄子啦。今儿我还问他,要怎么安置呢。”
“既够好,年底就带回荣府吧。等他过几年回来再说。”
“那我就让林计年底送帐时候带上来。”
“行,你费心了。难得他能得个这样的,放东院按照姨娘例。”
“就是,比家生子好太多了,一个后面牵了一串,纠葛太多。”
“各有各的好。家生子好控制,外面来的,就怕是有人特意针对的。”
“舅兄说的是。不过这几个,都不用怕针对,去年的尾牙宴,两淮盐政的官员都在,送我们那屋的就十几个人,随机性大着呢。”
“你这离了两淮,可是丢了座银库啦。”
“咱倆又不缺银子,再不干那事儿啦。干好了盐商要恨,继任者也要恨;干不好朝廷要罚,不好不坏还混不下去。哪个盐商和巡盐衙门的人,后面不牵涉了左一方、右一方的势力。”
“不干也好,回京安稳躲过这几年。等几年,就大不同了。”
“是呀,今上熬也能熬到那天的。”
俩人相视一笑,又举杯互相示意。
郎舅二人正说着话呢,后园的那两个女子来了,一穿粉一穿黄,本就是十成十的人才长相,妆扮得清新宜人,令人眼前一亮。
林海吩咐,“捡拿手的好好演艺。”
莺歌、燕舞这俩人,从进林府就被关在御史府的花园里,跟着上京,不过是换了一个花园子住,俩人惶恐了一年多,今晚听说前面叫去,欣喜万分,遂拿出十八般技艺彰显自己。
俩人或唱或舞,片刻后,林海笑着对贾赦示意,“舅兄,请。”
“那我不客气啦。”贾赦招手叫了舞姿婀娜的粉衣女子过去,搂到怀里。“这个好,舞姿翩跹,就这个了,谢谢如海啦。”
“舅兄喜欢就好。” 林海笑笑,对粉衣女子说:“你就跟了我舅兄去吧,你的东西,明儿给你收拾了去。”又对歌喉婉转的黄衣女子招招手,那女子赶紧贴到林海身边,替林海斟酒。
林海和贾赦都搂了美女在怀,小酒喝得更得滋味了。
“如海,这人得放你这里几天,等琏儿走了,我再接回去。我那府里啊,收拾起来费劲着呢。”
林海叫小厮去找管家来,林谦进来了。
“老爷。”林谦来的很快。
“把大舅老爷住的院子拾掇拾掇,今晚送燕舞姑娘过去伺候。”
林谦扫一眼就明白了,赶紧应了下去准备。
林海接着对贾赦说:“舅兄做事比我果断。该抄的先抄了,该卖的就卖了,就不为难了。我去年也是折腾了几个月,才初初理顺,没想到今年才过完年,不得不又清理一番。就是这次上京,也是挑拣了又挑拣的。那些奴才啊,就是惯坏了,不然,敏儿何至于……”
贾赦接着说:“你说的是,我祖母活着的时候,再没有敢的。我和你说,中秋那晚,我和老二去陪老太太过节。老太太竟然和我说,要我想法子把老二家的闺女接出来,我呸。老太太是想着我会逆她的话行事儿。如海,你说,那也是我亲娘,怎么到了这地步,还是一心惦记老二,算计我啊?”
“十个指头还有长有短,你是在先老国公先老太太跟前长大的。你看玉儿,还是在我跟前长大的呢,这一年,天天早晚一起吃饭,和我才亲昵起来。”
“你说我是不是要想法子真把元春接出来,留在宫里,要是被宠幸了,早晚是麻烦事儿。”
“元春快到放出来的年龄吧?”
“是。好好的学人家干什么。疯了,靠女人能有什么出息。我猜啊,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就得是他家。”
“自然是他家了。去年春上还找我呢。被我拒绝了。”
“拒了就对了。”贾赦顺手把杯里的酒,倒去粉衣女子口里,“别倒酒了,不喝了。明早得喝姑娘一起吃饭。”贾赦着人把自己长随叫进来,“明早去兵部,说老爷晚去一会儿。”
不大会儿,林谦带人过来,把粉衣女子燕舞请走,林海叫人把黄衣女子莺歌送回去。
“唉,如海,我要不是那天突然间把老太太送去梨香院,真不知道老太太竟然把小半个荣国府,搬去她自己库房了。”
林海皱眉,“老太太要做什么?”
“我猜还是为了老二。怕老二和我分家的时候,嫡次子分的少呗。老太太还和我怄气说要都给宝玉。呵呵,你说一个二房的嫡次子,他爹还没资格得荣国府小半个库房呢。”
“朝廷的欠银,你留出来啦?”
“留啦。老库里留好的数目,留了几辈子了。我祖父留了一把钥匙在我这儿,老太太拿了我父亲的那把。呵呵,要不是她开不了锁,怕是那些银子,也能换地了。老二家的应该是不知道这份银子,不然她那里需要卖祭田,置换庄子,直接搬银子就好了。”
“史家兄弟怎么说?”
“有国公爷的事儿压着,老二又和老太太有芥蒂,只说不休回去,又说什么是我亲娘。。噢,对了,王子腾今儿个说,薛家的薛进薛迅要进京。那薛进是老二的连襟。”
林海点头,“在江南见过。没怎么接触。进京来给你赔礼?”
“应该是吧。薛家原就是贾家、史家、王家的钱袋子,现在贾家也差点成了人家的钱袋子呢。”
“王家的女儿嫁得倒好,贾家的掌家二十年,史家也是侯夫人,薛家现在的那个如何?也是当家夫人吧?”
贾赦愣神,然后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说:“如海,四家联络有亲,你不说我居然没注意到。史家大表兄,年龄大些,我们三家都没合适的女子。史家二表兄的时候,王家的女孩子也小,就选了王家近支的族女。我这里,王家原想着把王氏嫁给我的,但我父亲另有打算,才有了太上赐婚。反正这一代,我们三家都娶了王家的女孩子。”
贾赦屈指轻敲桌子,“到下一代,琏儿娶了凤丫头,王子腾二个闺女,难道还要嫁去史家和薛家?嫁去薛家不大可能,薛家那孩子小小就有呆霸王的称号,不学无术的,王子腾不会嫁嫡女过去。难道会都嫁去史家,一门双侯?”
“真如此,恩侯,四家下一代就是一家了。”
“对,王家谋划的好啊。谁让别人家都没合适的嫡女。哈哈哈,哪天啊,我得提醒史家表兄一番。”
“或许史家愿意呢?毕竟王子腾在军中正是掌权、得势的时候。”
“未必。史家现在都已经为还银子做准备了,紧衣缩食的。哎,如海,我就不明白我舅舅是怎么想的,朝廷的银子就那么用了?居然没有留够足额的给后代子孙。现在的银子,是好弄到的?!”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薛家赚的银子还少了不成。”
“薛家,还不知道给谁做白工呢。”贾赦连吃几口菜,又喝了一杯。“薛家,靠着其它三家护着行商,薛进活着,王子腾还会有所忌惮。不然依我看啊,薛家的财产,还不知道最后落到谁手里呢。”
“薛进也是个有能耐的,怎么任由王家女儿把儿子教成那样?这薛进要是死在王子腾前面,不用想,肯定落在王家手里。恩侯,如果我去年让琏儿把玉儿带给老太太,过几年我先死了,我林家的财产会落到哪儿?”
“如海,你?”
“舅兄多少想想,会怎么样?”
“或许老太太会把黛玉留给宝玉?你的家产也就归了二房吧?”
“舅兄想人到底还是把人往好处想,心善啊。依王氏的贪婪,得了林家财产之后,会留了玉儿?在老太太眼里,女儿都……算了不说这些没影儿的。舅兄,程荫那儿,您看我得怎么还礼,不能让人白找了圣人。”
贾赦沉吟下,“他那里你先不用管,他在风口浪尖上,盯着他的人太多。平常有什么事儿,我会告诉你,慢慢走近了以后再说。若不是我不好进宫,早自己和圣人说了。从此啊,咱倆是捆着卖给今上了啊。”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咱倆挑这时候卖,能卖个好价钱。你才说的元春的事儿,准备要怎么办?”
“接出来。皇后有俩嫡子,老子再不想掺和到皇家的事情里了。”
“那就早给迎春找人家嫁了。”
“你说的是。我得想想,谁家最合适。勋贵就算了,你也帮我看看书香门第,要和气些的,我看迎春的性子有些怯懦,不及凤丫头多了。等琏儿过去他舅家,让他看看,若有合适的,我问问张家。反正张家回朝,也是早晚的事了。”
“舅兄好打算。早定下来,及笄就嫁过去,可不让咱们的心肝宝贝,进去那地方提心吊胆地伺候人。”
“就是,就是。宫里可不是什么好呆的地儿。”
二人畅饮阔论,醉醺醺地分手,兴致勃勃各赴温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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