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看样子,老太太应是怪上了自己!贾元春恨恨的想到,怪只怪自己自以为是,以为单凭自己一己之力可以保住这个孩子,所以在宝玉的婚事上违逆了老太太的意思!如今事到临头,她还是要借助老太太的力量。
贾元春一口喝下了碗里苦涩的药汁,抱琴手里捧着蜜饯,贾元春摇摇头,就这另一个宫女的手淑过口。吃什么蜜饯,就该让这苦的不能再苦的药汁提醒自己,日后定不能再自以为是了!
“抱琴,你快去!这件事比较要紧。”贾元春有些疲惫的说道,小腹有些隐隐作痛。江太医无辜被打了三十板子,撵出了太医院,贾元春如今不敢相信其他太医,只能靠着江太医以前留下的安胎方子,让抱琴亲自熬药。可是总感觉不大对劲。她现在无人可用,只希望老太太能伸手帮自己一把。
抱琴在揣度元春心思一事上,十分擅长!当下就挑好了东西,让方守信带去了。同时,也给自己的母亲带了口信,因着自己的缘故,她在老太太跟前也算说得上话。让母亲给老太太敲敲边鼓,请老太太不要再生娘娘的气了。
抱琴作为元春的贴身丫鬟,知道元春是怎样一步一步艰难的爬到这个位子的,其中和老太太的支持大有关系。所以当初她也曾劝过娘娘,不要越过老太太,尤其是在宝二爷的婚事上!府中上下谁不知道,宝二爷是老太太的心尖子!可是娘娘那时候才发现有孕,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听不进去!
如今糟了算计,才知道到底谁才能真正能依靠的人。这个当头,抱琴也算明白了,恐怕老太太就是防着这一遭呢,留了后手,当初元春进宫,老太太除了两万两银票,就给了元春七八个人名,可就是靠着这七八个人,元春才在宫里站稳了脚跟,慢慢走到今天!想来,老太太那里还有人呢!
抱琴想到这,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分明是一家子骨肉,可如今却是你防着我,我防着你!像什么话!她知道娘娘心疼二太太,一把年纪了,还要在老太太跟前伏低做小,连儿子的婚事也不能做主,有心为太太撑腰。可是谁家媳妇不是这么熬过来的,当初老太太进门的时候,还是从重孙媳妇做起的呢,熬到今天,不就是贾家众星捧月的老太太了吗?二太太也是忒心急了些,已经忍了这么多年,为何不再继续忍下去!
二太太只知道女儿身为贵妃了,应该可以给母亲做主了。她哪里知道娘娘的苦处!这个孩子,是娘娘折损了几个心腹,好容易才筹谋来的。本以为瞒的死死的,过了三个月,胎稳了才说出来。可也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竟早早的就泄露了出去。这几天来,娘娘明里暗里遭了几次算计,可每次都是有惊无险。
不光是元春,就连抱琴也明白了,这恐怕是老太太暗中使人护着呢!想到这,抱琴不免抱怨起来,老太太也太计较了些,娘娘可是她嫡亲的孙女,又是贵妃之尊,整个贾家如今都指着她呢!老太太这么做,就只等着娘娘低头呢!她也不怕万一有个闪失,到时候岂不是鸡飞蛋打!她又能落到什么好!
抱怨完了贾母,抱琴又在心里抱怨起了娘娘,娘娘也该有这一遭,最近不知娘娘是不是有孕的缘故,性情变了不少,以往她可不是这样张扬的人,竟和张嫔攀比了起来,结果生生被打了脸!张家虽然不如国公府显赫,可贾家如今这一代已经只是一等将军了,不过看在老太太的份上还挂着国公府的名头,且贾家这一代里每一个能用得上的人,除了宝二爷聪明灵慧,或许长大后可堪重用。可如今,宝二爷也只是个五品官员的嫡次子,若不是借着国公府和贵妃娘娘的名义,京城里,谁搭理他啊!
这连她这个丫头都明白的道理,偏偏娘娘却一时糊涂了起来。都怪那起子贱人挑唆!要不然娘娘怎么会这样冒失!
“抱琴,抱琴!”抱琴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一时竟没有听到里面元春的声音,直到旁边的小宫女推了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急急的掀开珍珠帘子进去了。
“娘娘叫我何事?”
元春忍着怒火,看了看旁边的匣子,“你拿上些银票,去太医院一趟,悄悄的,再给我抓几副药来!”
抱琴应下了,拿了银票刚要出去,元春又叫住了她,“慢着!算了,再等等吧!等老太太来了再说。我总是不大相信太医院的那些人!”
抱琴张了张口,有心劝上几句,让元春不要这么疑神疑鬼,可她也算了解元春的性子,知道她一旦做了决定,就再难改主意了。她也明白元春如今整日疑神疑鬼,谁也不相信,若不是自己打小就伺候她,再加上一家子身契都在太太跟前捏着,恐怕元春也会疑了自己的。
荣庆堂内,贾母挥退了众人,只留下鸳鸯伺候着,她在等,等元春什么时候派人来。
一个时辰后,贾政、王夫人、贾琏、王熙凤等齐齐进门,“老太太,方内相又来了,他说娘娘有话要和老太太说。”王夫人一脸惊恐的说道。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明明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在发生,金玉良缘成了,也给娘娘脸上增了光,老太太果然默认了这个事实,一句嫌弃话都没有,甚至在众人贺喜时还说了好些好话。可是她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劲呢!尤其是方守信去而复返,这让王夫人实在费解。元春这是怎么了,就算有什么话不是该对着自己这个生母说吗?怎么又去讨好老太太了!
贾政脸上也有些惶恐,“莫不是娘娘那出了什么事?老太太,您看这?”
贾母淡淡的扫了众人一眼,“娘娘能出什么事?你们莫要大惊小怪!让人看了笑话。”
这话听着不像,王熙凤见冷了场,忙上前笑着说道:“哎呦,老祖宗这话说的,老祖宗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米都多,经过的桥比我们走过的路都多,老太太明知道我们经过的事少,比不得老太太,还偏这样说,岂不是有意显摆呢!”
饶是贾母心中不忿,此时也被王熙凤的话逗乐了,她笑着说道:“罢了,没什么事,你们都下去吧!我心里有数。”
贾母这么说,贾政即使心中还有疑惑,也顺从的下去了,倒是王夫人张了张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可看贾母的样子,已经闭上了眼睛,明显不打算搭理她,王夫人也知道此番自己行事不妥当,老太太定是恼了自己,便悻悻然下去了,只是还让底下人留心着老太太院子里的动静,看看元春到底有什么事。
方守信笑容满面的进来了,一进来,就给贾母打了个千,“老太太万福。娘娘记挂着老太太呢,这不,圣上前些日子赏了娘娘些东西,娘娘说这些东西也就老太太配使,所以特特的叫奴才给老太太送了来。娘娘还说了,她心里一直记挂着老太太,请十六那日,老太太进宫见见,祖孙俩也能一起说说话。”
贾母听了,只是元春这是服软了,只是心中却有些遗憾,元春还是性急了些,又许是有孕在身的缘故,观她今日行事,有些莽撞,失了分寸。
“是,烦请方内相回去和娘娘禀明,十六那一日,老身必定去的。”到底是一家人,元春好,贾家就好,宝玉也能托个贵妃亲弟的名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方守信得了准信,心里也能放心了。便笑呵呵的回宫复命去了。
方守信走后,王夫人立刻带着王熙凤过来了,坐下来也不说话,只不住的拿眼看着贾母,可贾母偏装糊涂,就是不肯开口。王夫人心急如焚,却又不敢直接开口问,怕被贾母迎头啐了一身。
王夫人没法子,只好看着王熙凤,王熙凤眼珠子转了转,对平儿使了个眼色,平儿心里明白,便悄悄出去了,随手找来一个丫鬟,命她赶紧去园子里,将宝二爷请过来。
贾宝玉此时正在被三春围着道喜,薛宝钗倒是不在,既然已经赐婚了,她再住在园子里就不像了,薛姨妈正派人帮她收拾行囊,搬回家去呢!当然了,这一切是瞒着宝玉的,就怕宝玉别扭性子上来了,闹腾!
忽听得平儿派人来说请他去老太太那里,贾宝玉糊里糊涂的摸了摸脑袋,“这个时候去老太太那里做什么?”
那丫鬟也说不清楚,只一味的说:“平儿姐姐说了,很要紧,让宝二爷立时就去呢!说是二太太和琏二奶奶也在呢!”
贾宝玉还懵懂着,探春等却意识到了事有蹊跷,怕是太太做了什么事让老太太不高兴了,等着宝玉前去救场呢!忙命丫鬟伺候宝玉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