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抿唇笑道：“我怎么喝出上乡下乡的苦涩来了？那时候，队长给我们耨一亩田草的任务，一个上午就在太阳下曝晒，恨不得早一点歇工。可是抬头一看前面，唉，还有好几垄呢。”

　　“这就对了，这茶回味无穷，口中生津，颊齿留甘，引人遥想当年，思接邈远，感慨系之，不由情思萦怀，这便是茶的魅力。长期喝这种茶，返老还童。”总理挤眉弄眼，大家忍俊不禁发笑。

　　“对，那时候下了工，特别喜欢吃碗薄荷味的凉粉，哇，那真是比喝圣水还舒服。可惜没钱，贰分钱一碗，我们那时候出一个满勤工才一毛钱，实在舍不得喝，一碗就喝掉一天的五分之一。”

　　韩宝来笑道：“这种凉粉现在潇湘市街头也有卖。我也要会做。凉粉是一种叫薜荔的树藤上结的茄果，要把茄果的淀粉搓出来，然后冷却结冻。结冻之后，就像果冻，再淋上薄荷红糖水，撒一点香芝麻那就更好吃。吃起来，入口即化，清凉解渴，酥软滑爽。”

　　“我吃过，别听他胡天海吹，还不如果冻好吃，没一点硬度，像鱼冻差不多，吃在嘴里，跟鼻涕的味道差不多。”紫兰给宝宝喂奶，看宝宝吮得平稳了，便喝上一口茶。

　　主席道：“这么说我们都吃过。你吃的是鼻涕味，我们回忆起来，却都是想吃还吃不着的美味。那时候能吃上一碗，那就是醍醐灌顶，比宝来做的菜强多了。”

　　总理说道：“我本想午睡一个钟，下午两点安排了外事活动。现在这茶一喝，将我的睡眠赶得无影无踪了。夫人说，这牡丹图是你画的，刺绣是她绣的。我不相信，你的画能达到如此境界。我想亲眼见证一下。主席午睡吗？”

　　“你我同心。请文房四宝吧。就在这里作画，这里敞亮一些，书房气味不好闻。”

　　夫人吃吃笑道：“怕是你的字画见不得光吧？”

　　总理打趣老搭档：“揭人伤疤也不能揭人短处嘛。”

　　两人相对哈哈大笑。于是，韩宝来调开墨色，他不画大红大紫的牡丹，而是用墨色的浓淡画了一幅《潇湘烟雨春耕图》远处群山靛青，让人想起钱起的名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江上烟水茫茫，显出渔舟的苍翠与田园风光相映成趣，岸边的碧树含烟与烟村明暗对比鲜明；水田的耕种给人无限想像空间，这是层层梯田啊，有的田野新栽上秧，那是秧苗与水光相映；有的还在耕种，农人、老牛、吆喝声，还有扑腾起的泥水扑面而来，让人隐隐感到春天的忙碌。

　　总理读出了其中的画意：“宝来，你对农人的耕种推崇到了极至啊。你不会想学诸葛亮卧耕南山吧？”总理无心之语，竟然成了韩宝来后来的归宿。

　　韩宝来笑道：“我是崇尚农耕文明。遥山近水，泥融飞燕，莺飞草长，农人耕作，千古悠悠，耕种作歌，自得其乐。”

　　主席戏说道：“你种上几亩水田，你就知道稼穑之艰难。站着说话，当然不腰疼。”

　　国画留白比较空阔，可以为五个人题咏，都用上各自的印钤。这幅画马上有收藏价值了，总理得到了这幅画，他视若珍宝。这山峰的靛青，有张大千的墨色；这江南烟水，有石涛的浓淡相宜；这耕种的水牯牛，便脱胎于徐悲鸿画法的画骨法；这映衬点染之法，肯定是来自黄宾虹的画法。这小子只要入门，就能集大成。当年，不过是人家教他画牡丹法，他竟然能窥破山水画的真谛。他对景物轮廓的把握，分明得法于草书，就是吴道子画法的一种很好继承，你看他用笔的线条，那是草书的写意，如行云流水，有墨无痕，浑然一体。韩宝来的画功得益于紫兰，紫兰有很好的国画底子，紫兰有事没事，跟韩宝来画上一幅，两人在国画中，得到了很好的情感交流，让他忘情于陈汝慧。这幅画，紫兰心知肚明，韩宝来还忘不了陈汝慧，这烟雨迷茫，难道不是他情感的迷雾？

　　下午，韩宝来带着他的人走马上任，紫兰没有跟过去，总不可能带着老婆儿子上班；带着安全助理、保健医生那是安全的需要。过去县太官走马上任，也要带动书僮、师爷、账房先生呢。

　　韩宝来万没想到，发改委是一个拥有独立办公大楼的部门，看这办公楼的高度与央视大楼处在同一高度！发改委的全称是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简称发改委。门前有武警二十四小时值勤，他要进去，还要验明正身，才能放行。安全检查相当严格，第一次进去，要办的手续十分繁杂，录入各种信息资料，以后可以刷脸自由进出了。

　　韩宝来先要拜见顶头上司屈武子先生，屈武子跟韩宝来相处一年，有师生之谊，韩宝来要执学生礼。

　　“屈老师！宝来想死你了。”韩宝来一见头发萧疏的屈老夫子，显得很兴奋，扑上去激情拥抱了老师；屈老师眼眶一红，老泪纵横，当年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摘下眼镜，真情流露啊，说话嘴唇有一点抖：“宝来，听说你来赴任，我初闻这个消息，我就气血不宁，我刚才服了降血压的药。”怪不得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如果与韩宝来相识一场，不枉今生今世。

　　两人可是忘年交啊，坐下来泡上一壶茶，在故人面前，韩宝来的下属也可以落座，大家有说有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他们都不当谁是外人，有什么说什么，可不像中南海菊香阁那么拘谨。

　　韩宝来的办公室与屈武子是紧挨着，牌子上挂着“副主任室”，屈武子让人打扫得窗明向净，比韩宝来当市长的办公室只有大，没得少。除了有会客室，有专门的办公室、健身室、休息室、保密室。办公室是双区间，外面是工作人员办公区，里面才是首长办公区。韩宝来可以实现遥控办公，也就是说他人可以在外面，他通过屈武子启动的发改委办公软件，就可以实现远程办公。

　　韩宝来只需公务人员处理收发的文件，但他不能自主招聘，国家各部门的公务员要求资质相当高，竞聘相当激烈，最后人事部给他二十个名额，最后让他二选一，他的办公室塞进十人。他选了一色男同胞，全是博士生，其中三名是有留学背景的海归派。怪不得有人戏说，海归派给内地大学生打工，内地大学生给高中生打工，高中生给初中生打工，初中生给小学生打工，小学生给文盲打工。哈哈，这是安慰那些读书不成器的孩子，其实韩宝来是学霸，当年高考成绩成了清华北大的分数线，然后给招生办掉了包，第一志愿没有录取上，最后让农大捡了一个漏。

　　十名博士生第二天走进发改委上班，他们连一眼上司都没见到，只是处理一般性文件，当时他们闹着要离职。屈武子给他们开一个入职短会，只需告诉他们一条信息就够了——你们的顶头上司正是声名显赫的韩宝来同志！谁都知道这是前途无量啊！

　　韩宝来星期一飞回长沙，他到农科院上学去了，哪有时间给他们进行岗前培训，给他们一人工作职责表格，一个上网注册的权限，他们远程交流就行了。

　　今年国庆，虽然不是十周年大庆，但作为一名副部级官员，他必须参加国庆典礼。袁大师也在应邀之列，搭上了学生的“专机”，袁老师也是乐得合不拢嘴。韩宝来的专机，不是国家配备，而是自己出资采购，这架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空客A80飞机，是潇湘市航空城组装的第一架四引擎大型宽体飞机，韩宝来率先购机，这是当年合同载明的。同机的还有省委一把手俞正灏书记、二把手曹伯华省长、长沙市一把手王春林，方小舟为中央候补委员，有资格同机出行。梁有根是政协委员，他要出席。湖南方面参加国庆的五百多人也免费登机。

　　方小舟跟韩宝来同座，还取笑韩宝来：“这架飞机要是栽跟斗了，湖南经济要倒退二十年。”

　　韩宝来眨巴着眼睛说：“我一定第一时间把降落伞给小舟同志。我是死有余辜的。”

　　俞正灏坐在旁边，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要目光远大，不要老说说那些泄气话。虽然必要的忧患意识要有，但不能担忧这些不该担忧的东西。为什么不想想湖南的未来？我在湖南主政这八年，我深有感触，湖南的青年人了不得，有志气。”俞正灏书记本人是江浙人，说话江浙口音重，他从省长干起，现在当了五年书记，他要准备到新疆履新，他如何舍得他身边这帮他一手提拔任用的年轻精英？

　　方小舟还是不改他放高炮的习气：“湖南的事情，宝来同志，他是不想的了，我是不敢想，你看春林同志，他正在深思熟虑，精心谋划。有春林同志想，湖南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

　　王春林坐在韩宝来后一排，听方小舟蹊落他，他赶紧说：“是啊，我想多了，白头搔更短了。但我还是要说一句，湖南经济急不得，我们别眼馋人家沿海发达省份，我们要创出一条适合自己发展的路子来，不能照搬照抄。”

　　王春林故意抛出一个命题来，一是试探俞书记的底牌，他推荐了谁；二是听听韩宝来的说法，韩宝来履新之后，他已经闭门谢客，上午读书，下午拍电影，再不参与外面的吃喝宴请，他甘于淡泊了。说明他手中有牌，不敢乱出牌。

　　干爹说话，韩宝来不得不表态：“是啊，湖南虽然与沿海发达省份相比，差距不少，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我们还是摸准了自己的脉搏，弯道超车，我们扎扎实实超了几台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