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确实是总理跟韩宝来开的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他让随从不声不响跟他去游湟川地下河，他是读了现代作家秦牧的文章，他今天要亲眼目睹一下地下河的奇观，是不是像文章中描述的那样瑰丽。一进去，方知道，比秦牧笔下描写的还要壮观雄奇！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他还在跟韩宝来开玩笑呢。

　　二个小时后，总理的信号重新出现。原来，总理和随从的车直接开进了大口洞，这是一台国产考斯特中巴车。总理兴致勃勃：“老李啊，你出的这个馊主意，不知道有没有吓坏小家伙。”

　　李永正书记忙说：“有可能。不让他受点挫折，成不了大器。我们当地有句话，仔狗崽崽不用烟杆斗敲一敲，不认人。”

　　王学兵部长指着空中的一架无人机，哈哈大笑：“人家早推算到了，你看，他的无人机在洞口蹲守着我们出洞呢。目标锁定了，顶多是虚惊一场。我们出洞吧，可能这会儿，他压在心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

　　“嗬，通信来了。”

　　总理看秘书手里的卫星电话亮起了指示灯，接过来一看，果然是韩宝来，他故意波澜不惊地问：“宝来，一切还好吧？”

　　“总理爷爷，你当年是不是打过地道游击战？”

　　总理抑制住笑声，屏住气息，不动声色地问：“我问你，‘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这句怎么解？”

　　“这是张九龄《感恩》十二首中的第七首，前面两句是‘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连起来就好理解了，江南产有一种结有红橘子的果树，哪怕是经过了严冬，树林还是绿叶葱绿。难道是江南那个地方的气候暖和？应该是丹红橘子树本身能经得起风霜刀剑考验的本性。”

　　“对啊，我看到园区外面有大片大片橘林，还有不少的橘子没采摘，现在都是橘红色了，从雪堆中露出来，让我颇感意外。我亲手摘了一个，不是我想象的酸，而是味道不错的蜜糖甜。我问这么好的蜜桔为什么还不采摘？工作人员对我说，老百姓一般摘一些吃一些，要是一下摘完了，不保鲜，那就坏得快。结在树上，只会越来越甜，保鲜的橘子不但不好吃，还不健康环保。我想，这很有道理啊。后来问了当地农民，还有另外一番大道理在里面，你可知道啊？”

　　“总理爷爷，你说的是南丰蜜桔吧？现在这种桔子不只是在南丰大量栽种，在粤北各地都有种植。你说甜蜜蜜的应该就是南丰蜜桔吧？”韩宝来可是学农业牧渔的，对蜜桔还是有一定的了解，“这种蜜桔确实不宜保鲜，必须现栽现吃，放久了，味道全然变了。”

　　“还有呢？”总理看韩宝来说得八九不离十，还继续考他。

　　“可以发展旅游经济，现在搞农家乐的，游客来了，就喜欢现摘现吃，自娱其乐。你都把果实全摘了，他们就没有新鲜感，会扫兴而归。”

　　“满分！满分！说明你啊，还不是登徒浪子。谁说你徒有虚名？有真才实学嘛。”总理颇为得意，“你是怎么猜中了我们在湟川地下河的？你怎么不往山上搜索？我一直在山上跟电力职工握手、攀谈，问他们一些具体情况。”

　　“因为变电站抢修成功了。电路畅通，当地中断的通信也很正常，只是总理的通信全部消失，那就奇怪了。我想只有两种可能，有可能在隧道中，我查了附近的隧道全部打通，那就没有躲在隧道歇息的必要，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带是喀斯特地貌，地下溶洞很多。我让大家一查，果然查到湟川地下河这个五A级的景区，我看离总理爷爷最后信号消失的地方不远，我想应该视察当地旅游水平如何，是不是跟我一样浪得虚名？”

　　“哈哈，小家伙，可不许鹦鹉学舌。好吧，你们辛苦了，我会带一大袋子南丰蜜桔回来犒劳你们。你还有什么要求，趁我现在高兴，有时间，尽管提。”总理隐隐感觉韩宝来有事要求他。

　　“总理爷爷，她要来——”

　　“谁要来？你这是在工作，虽然不是高度机密，但也是政府机关要地，万一她是某国间谍怎么办？过去还要严格的政审。”总理可能也猜出谁要来了，但还是想听到韩宝来亲口说。

　　“她打电话来。说她不放心我的健康，她给我们当后勤部长，给我们搞伙食，还有她可以帮我顶班，她可以处理复杂的信息。她还说，我们排戏也不能荒废，要是排不好，对不起人家人艺，她可是很职业，很爱岗敬业的。”韩宝来尽量把理由说充分。

　　“她以我们的后勤部长的身分来？那就来呗。我可以跟着你们打秋风。看来，一时半会，我们还不能缚住苍龙，这暴风雪还没完没了。”总理明白这人非同小可，就是曾经让百万港人为她请愿示威游行的世界小姐。

　　“谢谢总理爷爷。”韩宝来把刚才的虚惊早抛到九霄云外了，李雨欣能来，他还是少了一份牵挂。

　　总理从连州回到总指挥部，也只有两个小时车程。总理果然不食言，带回一大竹篓还带着雪花和翠绿叶子的南丰蜜桔，技术人员都围了上来，共同分享难得的劳动果实。真的与众不同，桔皮不是金黄，而是桔红，剥开皮就有股雾气弥漫着浓郁的桔香；桔瓤还有野外冰雪的寒气，他们在空调室，等于吃冰淇淋吧。吃起来，果然甜蜜蜜，汁水充足，口感上佳，有股刚采摘的清香。

　　李雨欣是有口福之人，跑到小香河，野猪自己送上门来。现在，她带着三名保镖送餐过来，没想到指挥室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桔子气味。李雨欣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见总理，一点也不害臊，春风满面地说：“尊敬的总理阁下，草民代表全港七百万人前来劳军。”

　　“这个虚情我不领，你是千里杠猪槽，专喂一个人来的。但是我有言在先，不准在我这里大打出手，顶多也就是互相使使斗鸡眼，暗中使个绊子。”总理慈眉善目，说话风趣幽默。

　　“我跟晓菁是好姐妹，你问她，我赶过来，她有没有一点反对？我们是同盟军，枪口一致对外，不会打内战的。”李雨欣越在大场合，越口齿伶俐。你想想看，她憋屈在小香河，要不是小香河的空气质量好，水好，吃的是全天然食品，她早就远走高飞了！

　　梁晓菁亲手剥了一个桔子塞给她吃，李雨欣并不疑心，看都没看就吃了，她惊讶得眼眸生辉：“这是桔子吗？这是蜂蜜吧？”

　　“这个样子要拍下来，拍下来，给南丰蜜桔打广告啊！”总理可是有经济头脑，要知道李雨欣接一个广告，没有几百万，她看都不看一眼。

　　“这是总理刚从连州雪地里采摘回来的劳动果实，你真有福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巧给你赶上了，你可得给我们送一些好吃的哦。”江楚瑶是跟李雨欣混得很熟的人，她跟熟人才敢放胆说话，不然，只有别人问她的时候，她才肯开口说话。

　　“那当然，这是嗲地富临皇冠大酒店的招牌菜。”李雨欣四个人提进来的是宫廷传菜那种紫红色竹制提笼，掀开提笼盖，里面还直冒热气，一格一格取出来各式各样的菜肴，大盘大盘的菜带着热腾腾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全部取出来，中心圆桌上都摆满了。这些菜肴，有的是中西合璧，有西洋菜系的：肯他州烤火鸡翅、法国松露、瑞典美味鹅肝、意大利比萨、西班牙火腿等等，有的是日韩料理菜系：金枪鱼刺身、神户牛扒、韩式鲍鱼参汤鸡、海鲜寿司、韩式打糕等等，主要还是中式菜肴，以港粤菜系为主。

　　“没酒。”李雨欣星眸冲着韩宝来盛气凌人地笑。

　　韩宝来帮着把一盘盘菜端出来，色、香、味、形俱全，鬼笑着说：“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是做出来吃的吗？”

　　“怎么说来着？”总理想起一句话，梁晓菁嘻嘻笑着说：“跟着韩宝来，有吃又有喝。”

　　“不对，不对，我这会儿想不起来了？”总理拍着脑门瓜子。

　　李雨欣笑着说：“宝来，宝来，送宝来了。”

　　“对！对！”总理仰面哈哈大笑，“好，好。大家不用客气，随便些好。咱们不用感谢雨欣，应该感谢韩宝来同志，我们的善财童子，送宝来了。”

　　韩宝来照例要泡茶，他虔诚地泡出上品的茶来。给每人倒上一杯，不拘礼节，不分老少，大伙开始大吃大嚼起来。昨天吃快餐，今天中午又快餐，晚上总算可以慰劳一下肠胃了。总理还是吃得很斯文，略动动筷子就微微笑着，看着孩子们吃得津津有味。他的快乐完全不在吃上，而在这气氛上，一个年近七旬的老人，不会像年轻人一般山吃海喝，他是很节制地应景。反而对韩宝来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仿佛百喝不厌，能长生不老似的。此茶确实不是凡品，水，取自岭南山泉水；茶叶取自海拔一千九百米的石坑崆山上的古茶树，然后由著名茶艺师用纯手工炒成芽尖，形如雀舌，乌黑发亮。开水瀑布一般从空中冲下来泡开干芽尖，一会儿，漩涡静了下来，叶尖泡开，白毫显露，只有茶叶在舒筋展绿。看那芽叶慢腾腾泡开，肥壮匀齐，朵朵金黄；茶色嫩绿微黄，呈象牙色，香郁味醇，回味甘甜；一泡又一泡，每一泡的滋味，酽香不一，耐得冲泡。韩宝来选取顾景舟大师的紫砂壶，能泡出如此成色的绿茶，满盈盈，如丰润之翡翠美玉；细抿一口，细乳轻香，百种滋味俱上心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