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舟说什么，大家都不怎么以为意，不过是让他唱主角而已，他爱说就给他说呗。其实，他今天见宝来高兴，王春林知道这家伙很摆谱的，今天兴致高，有一点得意忘形。

　　这伙人走进望江楼，其他的客人都到齐了。夫人身边可坐着的都是元首，夫人倒没有招手让韩宝来坐到她身边去，只要在她眼皮子底下就行了。

　　韩宝来没夫人召唤，他乐得悠闲自在，就与俞正灏他们坐在一桌。虽然特种养殖场提供了蛇鞭酒，还有一种虹雨贵腐白兰地。韩宝来特地请方小舟尝尝陈虹雨新出窖的葡萄酒。

　　方小舟在红酒方面，绝对可以算得上专业，他睡觉前就要到柜子里拿出一瓶，喝上一杯，才能入睡，据说他不喝杯红酒，睡得不香。韩宝来特地把陈虹雨刚出窖的两款酒请他尝尝。一款是干红葡萄酒，一款便是这贵腐白兰地。韩宝来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雨虹干红葡萄酒，倒出的液体是血液一般红亮、浓稠，空气中飘荡着很好闻的郁香。方小舟先对着杯子吸了吸鼻子，事实上，全桌的人都闻到了，他闭上眼睛，让这种香气在心中散开；然后再轻抿了一口，噙在口中，不知不觉中滑下了喉；于是再呷了一口，脸上有了光彩：“兄弟，你有本事，这绝对是正宗的法国波尔图酒庄的工艺。果香馥郁，酒体丰腴，有层次感，单宁深刻，让人回味无穷。喝了一口，忍不住想喝第二口，带给你的是一种超凡入圣的感觉。”

　　韩宝来还想让他尝尝虹雨贵腐白兰地，可是方小舟神秘地说：“不，喝了干红，就不能喝白兰地，白兰地会破坏这种宗教信仰般的神圣庄严感。下次吧。”

　　“你倒是会拉生意。”周小蓓鄙夷不屑地瞪了他一眼，最恶心方小舟摆谱的熊相。

　　方小舟高昂直起头，鼓起肉多的眼皮，板着脸：“以后爷们说话，你少插嘴。”

　　其实，周小蓓是冲着韩宝来说的，她跟方小舟本来就聚少离多。按道理，凭方小舟的手腕把周小蓓调到长沙去工作，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再说周小蓓也不愿意离开潇湘市，韩宝来在潇湘市一天，她一会不会离开潇湘市。如此耗下去，两人倒乐意过牛郎织女的生活。

　　周小蓓冷嘲热讽：“我怕你坏了我们的胃口。人家是给你三分薄面，你就唱起红脸来了。”

　　“妈，我跟小蓓的结合，真的是造化弄人。我俩在一起就是无休无止地争吵，很少说到一块去。有时候想，我真想把她还给宝来兄弟。可是宝来兄弟头上的虱子够多的了，再说让她去害别的男人，我想也是作孽。我还是担当一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是嘛，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可是我越忍，她越蹬着鼻子上脸，我真想几个大嘴巴子抽过去。我在家，妈三句话不对，我连桌子都掀翻她的。真的，她比我妈还厉害。”

　　这便是政治婚姻种下的恶果，张玉屏正喝着葡萄酒，听方小舟如此表白，当即沉下脸：“过不了就别过，现在这个时代，谁离了谁都活得下去。你那臭脾气，我也知道，你是从小给惯坏了的孩子。当然喽，小蓓也是，我有责任，其实两人在这方面都是一色的，两个从小娇惯长大的家伙放在一起，双方都不想让对方一点，当然会对掐。其实，只要双方都豁达一点，求同存异，找到共同的话题，比如福华宝宝。福华宝宝会走路了嘛。”

　　“你和爸爸怎么不求同存异？”周小蓓呛了妈一句。

　　周朝晖喝的是白兰地，她们说话，他不想多说，只是跟俞正灏、王春林、韩文正、沈四海、杨学农等干杯。他们倒觉得白兰地够劲，有度数。主席夫人今天也陪客人喝酒了，不过她喝的是蛇鞭酒。

　　“唉呀，不要给什么爱情欺骗。韩宝来也不懂爱情。对不对？”张玉屏摆起了长辈尊严的面孔，“我和老周之间，其实我们之间还有过爱情。只是后来我们两地分居，感情分面的就名存实亡了。老周，我说的对不对？”

　　张玉屏的话，让在座的每个人瞠目结舌。周朝晖抬起头，也麻木地回应她：“对啊。你妈进步了，我思想有一点保守。我跟不上形势的发展，我不想拖你妈的手腿，给你妈一个海阔天空。”

　　“我也是。啊，你看，你爸与我结婚二十四年，啊，一直在党校没挪过窝。他的学生都省部级了，他还依然校长。你看，我们这一分手，他思想解放了，现在可以说大放光芒。宝来身边要是没有老周这根台柱子撑着，我估计他也不放心在外面腾挪。对吧？”

　　两人似乎没有什么隔夜仇，现在就像老朋友聊天一般。周朝晖想想过去过的日子，现在过的日子，过去是低着头跟卵子说话，现在是挺起腰杆威风八面，虽然还没打算跟讲师郭嘉正式结婚，两人差不多也是事实婚姻了。

　　周朝晖感慨地说：“你爱不爱我，我不知道；但这二十四年来，我说句良心话，我是真心待你的。”

　　方小舟发神经了：“是啊，你们畸型的婚姻，结出畸型的果实。小蓓就是学你们，我小舟过去要是没真心爱她，我今天开车就从悬崖下翻下去。我跟爸爸一样啊，真心换不回她一颗冷酷的心。爸，我俩是同病相怜。”全桌的人忍俊不禁暗暗发笑，你这个呆霸王也该倒点霉，不然老天爷也不会答应。特别是韩文正对他没半点好感。

　　周小蓓曾亲口告诉韩宝来，有时候方小舟兽性大发了，周小蓓让他挨都不让他挨，甚至以死相逼。有时候方小舟趁她睡着了，想占点便宜，那肯定会弄醒他，她差点让他断子绝孙了。吓得方小舟再不敢用强。方小舟想讨好她，她不吃他这一套，看着他就恶心。方小舟看到一个天使在身边，他怎么就弄不到手呢？得到了她的人，怎么就得不到她的心呢？他感到很失败，看破了婚姻，于是有一点出位，情感慢慢转移，现在他可是老少通吃。

　　俞正灏书记说：“其实啊，我们都有执念，所以看不通透。很多事情，因为我们用情太深，过于追求完美，反而在现实中处处碰壁。我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有一个人去一家征婚俱乐部。他有权利挑他如意的妻子。走进去，眼前有一排门供他选择，有什么清纯型的、贤慧型、丰满型、苗体型……他还可以透过门上的锁孔往里看。他看了一扇门又一扇门，有些犹豫不决，于是走过一扇门又一扇门。婚姻大事，他要慎之又慎嘛。结果，他越看越不如意，不知不觉往走廊尽头走去。最后一脚踏空，掉下悬崖。半空中传来上帝的声音，你选的人物在天上，请你的灵魂升天吧。明白吗？你理想的人物，不可能在现实中找得到了，你的爱情只是一个神话。两个人的婚姻，我看第一功课，就要包容对方。第二功课，就是知足。第三功课，当然是默契。”

　　方小舟娘的，软也软得，硬也硬得，像是真受了俞书记的点化，马上对周小蓓说：“小蓓，都是我不好。我们重新来过吧。我会把我的生命交到你手中，任你宰割，毫无怨言。”

　　周小蓓默不作声，似乎也受了俞书记话的感染，玩弄着手中高脚杯中的红酒，眼光却瞟向韩宝来，女人铁了心，那真是雷打火烧，也难叩开她的真心。

　　韩宝来起身给大家分鱼子酱，一人一勺。刚好分到周小蓓处，周小蓓与他四目相对，韩宝来浑身一凛，马上给她盛了一匙，就往方小舟那边躲。他可不敢再惹风情。他给方小舟一勺，方小舟还争多，还要了一勺。大伙于是各怀心事，低下头尝鱼子酱的鲜味。

　　没想到方小舟还是说得头头是道：“这是里海黑金鱼子酱吧，一勺四万美金。你一百桌，就这么派下去。宝来兄弟，你真豪！不过，你刚才要是说吃鱼子酱的话，我应该喝香槟了。尤其是酸味较重的法国香槟配上鱼子酱的油脂感，那才是绝配。”

　　韩宝来故意开涮他：“你看看是不是正宗的里海俄罗斯黑金鱼子酱？我可是乡巴佬，不识货的。”

　　“绝对是！看这鱼子的成色，别的地方弄不出来的，非里海不可。颗粒饱满圆滑，色泽透明黑亮，皮薄如美人肤，微微泛着金黄的光泽，鱼子酱最珍贵一点就是咬破皮的瞬间，汁液迸溅——男人自己去品味。尊贵的女士们可要细细品味，小小鱼卵中的美味爆涌而出的感觉，超神奇，超爽哦。”

　　韩宝来看着他吃，像是自己吃一般专注：“方哥，正宗吗？”

　　“要我评定等级的话，绝对是马洛索级别的。”

　　韩宝来看看大伙，大伙都摇头，听都没听说过什么马洛索。方小舟得意洋洋地说：“鲟鱼的鱼子啊，其实味道很淡的，非得有一名鱼子酱料理大师好好料理一番才行。他用嗅、用尝、用舌尖去舔，依鱼卵的大小、色泽、坚实程度、聚散密度、气味等等来评定等级，再作全体过程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得放多少盐，把鱼卵腌成鱼子酱但盐味又不会把滋味和口感二者微妙的结合给盖掉。品质最好的鱼卵，用的盐要最少，这种鱼子酱可以叫作马洛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