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就不懂了。完事之后,用毛巾擦拭,一定要沾上龙凤水,这条毛巾就要埋在东边,在上面栽一棵樟树,一定要把这棵樟树培养好,樟树长得越茂盛,风水越好,不能给牛羊糟蹋了。这是一种结合的见证。我俩不可能进去看着你们结合。你们自己结合,自己种树,自己培养风水。你们结合完了,再出来陪我俩喝酒,那就大礼成了。”韩宝来如果去当骗子,他也能说得天花乱坠。
贺老六都有点慌里慌张。韩宝来短命的又出一妖娥子:“老哥子,你要背新娘啊!要开千年风水,你要背新娘子进洞房。”
贺老六一愣,蒋美凤主动趴在他背上,贺老六双手反掌托住她的肥臀,“噔噔噔”背进了卧室。内室也没关门,灯亮堂着,古老的雕花床便摇晃起来。陈三点侧耳谛听,韩宝来故意把《新闻联播》声音调得很大。
“三哥,有什么好看?来,我们喝酒。”韩宝来当然不想看了,他见怪不怪了;可陈三点不同,他这辈子还只有一个陈晓珊呢。他也想开开眼啊。但韩村官看得紧,他不好意思进去看现场直播。只得跟韩村官喝酒,不过是心不在焉。
《新闻联播》完了,《天气预报》播完了,《黄金剧场》开始了,那床还在有节奏地晃悠。陈三点再也忍不住了:“不会吧?”
“喝酒喝酒。”韩宝来偏不跟他交流这个话题。陈三点摸着头,屁股后面早烧起了三把火,他苦不堪言。
再过片刻,两人穿戴整齐出来了。蒋美凤梳着染了风霜的散发,半依着贺老六,看他两边看电视边吧酒。她掐了贺老六一下:“一身的鱼腥味。”
贺老六嘿嘿地摸着头,喃喃地说:“二十年,二十年啊,我苦苦盼了二十年。”
“是你自找的!”蒋美凤又掐他,贺老六都被掐麻木了,根本不躲闪。
“拿着。这是我给你们的利是。我代表县委、县政府、村委向你们表示衷心的祝贺。祝贺你们携手共创美好人生。同时要把风水培养好。幸福万年长!”韩宝来那是借花献佛,那个沉甸甸的红包又递回给他们。
两夫妻手在颤,嘴唇在颤,心也在颤,只是不接。
“拿着。这也是风水。现在你们百年好合,我做为村官不给红包不像话的。接了红包,你们就接到我的一份美好祝愿,开始一段美好的人生。当然,这是有天人感应,天人合一的,是风水的一部分。接好,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祝福:夫唱妇随、百年好合。”韩宝来嘴巴会说,两夫妻只得颤巍巍接了,感激的话那是说不完啊。
两夫妻双双方对对敬客人的酒。韩宝来喝得醉眼迷离。老两口还能喝,韩宝来看看时间已晚,陈三点还要当班,于是两人辞别出来。天空像倒扣着蒸酒的天锅,漆黑一团,淅淅沥沥飘着小雨,寒风直往脖子里灌,忍不住打了几个尿颤,怪不得要喝酒御寒。老两口坚持要送,韩宝来上了桥头的时候,坚决跟老两口作别,老两口打着火把立在桥头看着一个火把隐隐约约在油菜田中间飘渺。
到村头是两条路,韩宝来看上去踉踉跄跄,心里却明镜似的:“三哥,你还没告诉我,我明天怎么走出大山?”
陈三点酒气熏熏,鼓嘴弄舌:“明明天,且到明天再说。一切包在我身上。有半点闪失拿我是问。不误事。”
韩宝来怀疑他可能搞滑竿什么的,由几个壮实小伙抬着他出山。因为山里有危重病人,要送到县城就医,就是抬着滑竿一步一步翻山越岭、穿林过涧送到县医院抢救。医不好的话,又是一番翻山越岭、穿林过涧抬回家。
韩宝来想:也有可能借匹马,骑着马送我出山。大瑶山的马是一种爬坡能力极好的矮种马。驮个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你看《西游记》唐僧骑的马,并不是高大的蒙古马,而是这种矮种马,这是因为西天路上都是高山陡岭,矮种马堪当此任。韩宝来看山里面养的就是这种矮种马,并不威武雄壮。
韩宝来没要火把,他有应急灯,虽然亮度不如火把,但携带方便。韩宝来站在村委办公室屋檐下收了雨伞,找了一片竹片将鞋子上的泥刮去。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办公室突然有磷光闪烁,不会又是陈汝慧在玩手机吧?他用手电筒一照,这回是江楚瑶!她正低头玩手机,孤孤单单一个人。
“楚瑶,你等我?”韩宝来柔声说,她可能等了很久了。
江楚瑶嘴角抽动几下,像是受了极大委曲,大颗大颗泪珠从面颊上滚落下来。韩宝来忙搂住她瘦削的双肩,觉得一个女孩子在这个偏僻的山村,特别是这样的寒风苦雨之夜,她真的很无助。江楚瑶“哇”一声痛哭了起来。
“我不是安排你住陈汝慧家里吗?你怎么不跟她去?”
她呜呜咽咽说:“我不想去,我害怕。”
“你早说嘛。我给我办公室钥匙给你,我有笔记本电脑,你可以用我的电脑上网,可以玩游戏啊。不过,玩大型游戏不行,卡得要死。”韩宝来扶起她来,她的手很冰凉。韩宝来办公室有一个炭盆,村民自发给他送了木炭来。他很聪明,找了半截蜡烛,点燃之后,把木炭架在蜡烛下面,一会儿功夫木炭就给点燃了。村民选给他的炭,都是上好的白炭,之所以叫白炭。这个炭表面有一层银白色的附着物,这是最禁烧的炭,是山上一种杂木烧出来的。韩宝来很快生起一炉旺旺的炭火,江楚瑶关了门过来跟他一起烤火。
“饿不饿?”
“你喝得醉醺醺,还管我饿不饿?”江楚瑶抹干了泪水,说话有点挖苦。
韩宝来笑着说:“放心。我这里有好东西。不可为外人道也。”
韩宝来还锁着一个木柜,打开里面塞着好些东西。他找出一个报纸包的东西。原来是糯米糍粑。乡亲们待他不薄,这地方走亲戚都打糍粑,老乡送他一包。他藏着还没吃呢。现在可是硬梆梆的,怎么吃?江楚瑶的瞳仁很美,亮汪汪的。韩宝来笑笑:“我教你。不要性急,要有耐心。”
韩宝来找了两个青砖搁在炭火盆上,用铁钳架在青砖上,直接把糍粑放在铁钳上烤,只见韩宝来出手如电,吹着冷气,赶紧翻。一会儿功夫,糍粑鼓了起来,就闻到极香的烤糯米香。
韩宝来便将烤好的糍粑划开一个口子,往里面倒进一勺子白砂糖,递给她。江楚瑶可不敢直接拿,她用纸巾包着,咬了一小口,有点烫嘴,糯米的焦香味、糖的甜味,很黏牙,满口都是香的,她顾不得热,吁吁吹着热气,一口接一口咬了起来,吃得有滋有味。晚上,她是在大祠堂吃的,可能羊肉吃多了,她没胃口了,略动了动筷子。
韩宝来又找出一块火腿,他用刀切掉表面一层,里面是暗红的精肉。他用刀切了薄薄一片,红亮亮地,他先尝了尝:“嗯,香。要不要生吃一块?”
江楚瑶现在来劲了:“我又不是野人?我来烤。”
江楚瑶拿起一块火腿片,她用牙签扎着,往铁钳上一放,滋滋地冒青烟,屋子里一股油烟味。韩宝来忙开了一点窗,放凉风进来。
“快帮我拿呀!”江楚瑶急了,燃火了。她一面吹着,韩宝来聪明,拿着火钳就倒腾到水杯里不就行了吗?江楚瑶嚼了一口她自己烤的火腿肠,眼光炫亮:“香!好香啊!”
她咬了一小口,还撒着娇,伸过来要韩宝来咬一口,韩宝来咬了一点点,他不想夺人所爱,很夸张的表情:“哇,真的是极品啊!”
韩宝来给她切,她来烤,她也知道把火钳拿起来,将烤火腿肠拿下来。
“要不要来口酒?”韩宝来指着一坛子老乡给他泡的瑶王酒。
“不喝。还有什么好吃的?尽管拿出来。”江楚瑶要搜刮他的“珍品”。韩宝来果然还有板栗、花生、百合、莲子、当归、石斛等等山里的干货。
江楚瑶烤了几颗板栗吃,对其他的药材没兴趣。江楚瑶眼尖,她从里面翻腾出一瓶娃哈哈瓶子装的琥珀色液体。韩宝来眨巴着眼睛:“这是茶油。”
江楚瑶拧开盖子,对着吸了一口气:“你骗谁呢?不说实话,我就倒掉了。”
韩宝来鬼笑着说:“这是刘老爷子送给我的蜂蜜。这个季节蜂蜜少,我不好意思要。他硬要送我一小瓶,说是蜂王浆呢。我给他钱,他脾气很大,将我的钱摔地上了。”
“归我了。”江楚瑶先品尝了一小口,鼻子、眼睛都眯成了细线,太甜了,一股清香透彻心肺。
“没问题。我可是泡开水喝的,你直接喝,你真不怕甜。”韩宝来嘿嘿地笑着。
“我怕酸、怕苦、怕辣、怕涩,就是不怕甜。我是甜不怕。”江楚瑶甜沙沙地说,“喂,明天你怎么参加聚会?我也想去啊。”
“山路泥泞,开车出去,肯定不现实。但是有一个老乡,说他明天只需两个小时就送我出山,要是误了我的事,他任由我处置。应该不是信口开河。我把你也捎上吧?”韩宝来想江楚瑶算得上女主人,她不参加有点大煞风景吧。
“骑马?我可没骑过。”江楚瑶想起骑马,她现在全身就起鸡皮疙瘩。
“我教你骑。我骑过,这里养的都是矮种马,马善,体力好,爬坡能力强。你要检查好马鞍子扣得牢不牢固。走在平地,你跟着它得得,一窜一弹,就是屁股坐久了,有点痛。你屁股脂肪层厚,问题不大。上坡的时候,你要抱紧马鞍子前桥,脚控稳踏脚,手不要离了马勒。下坡的时候,你要当心从马背上滚翻下来,你要贴在马鞍子后桥上。”韩宝来说的不一定专业,但是他骑马的亲身体验。
江楚瑶白了他一眼:“说点别的吧。你骑我还差不多。我骑它,那是天方夜谈。你赶紧想点别的招数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