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台车开进了村委，陈桂山告辞走了，柳花明一下车，一阵风回家了，她其实脸皮子是最薄的。韩宝来根本不用担心，她到处张扬。村委办公室还亮着灯，江楚瑶还守着一个病人打点滴，这个病人不是别人，正是丁小艳！

　　韩宝来内心一热，多敬业的大夫！

　　“江大夫，辛苦了。”韩宝来要给她一点表扬，这表扬是发自内心的，“我代表小香河全体村民感谢你。”

　　“是啊，你看，江大夫收到好多面锦旗。”丁小艳笑嘻嘻地说，“可江大夫治好了别人的病，她自己犯病了。”

　　山里面的老百姓，确实是穷，他们多年的老病治愈了，没有什么更好的心意表达感谢之情，他们便送锦旗。

　　“楚瑶，你怎么了？”韩宝来关切地问。看江楚瑶脸色是比平时苍白了许多，“你是不是太累了？”

　　“别在这里蝎蝎螯螯地，我不要你哄，回家哄老婆去。”江楚瑶赶他走，还是第一回。

　　“注意休息。不舒服，你要告诉我。你要是出什么问题，李格非不跟我拼命？”韩宝来嘿嘿笑着。

　　“知道。你再不回家哄老婆，我改主意了。我也是要你哄的哦。”江楚瑶坏笑着，吓得韩宝来忙摆了摆手，远远地说：“小艳，你陪陪她。明天我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今天太忙了。没来得及买。”

　　韩宝来奇怪，江楚瑶怎么不粘他？昨天他就没回村，今天见了，过了一夜，竟然看他的眼神陌生了。女人真是善变的。一会儿东风劲吹，一会儿西风萧瑟。韩宝来从后座上提下一个旅行箱，骑上他给自己留的一台嘉陵江摩托车回家，他先把行李箱放好，拿出买给两个宝贝的糖果分给两人，两人津津有味地吃着。当然也给陈婆婆买了可口的糕点。

　　“大婶，今天有没有下床走动？”韩宝来觉得陈婆婆活动一下，有可能站起来。

　　“走了。没指望了。木木地，一点知觉也没有。”陈婆婆叹息道。

　　“慢慢来。要不到中医院做个治疗？”

　　“治了。也不是去看了一回两回了。大夫诊断啊，神经弧坏死了。你见过那树枝枯了，枯了要它活过来有可能吗？没可能的。认命喽。”

　　今晚是回得早的一次，陈汝慧播完新闻回家，看走廊停着一辆摩托车，认得是韩宝来锁在村委的一台嘉陵江摩托车，平素没人动他的。再看姐弟俩一边吃着糖，一边写作业。

　　莫小桃于是伏在陈汝慧耳畔叽叽咕咕了一阵，陈汝慧妙目闪了闪说：“行吧。你去搞吧。”

　　于是莫小桃走了。陈汝慧听到韩宝来在右厢房跟婆婆说话的声音。原来，韩宝来弄了消毒粉将室内洗刷了一遍，这是水泥地面，显得有点脏，甚至还有老鼠屎。最近，养了一只猫，鼠害才消除。

　　“哟，这么勤快。应该给你一个赞吧？”陈汝慧笑靥如花。

　　陈婆婆说：“汝慧，你前辈子做了善事，积了德，有报应啊。”

　　“有报应。是有报应。找个男人，把家当旅馆，想回家住就回家住。”陈汝慧马上变脸，冷冷地说。

　　“我发短信给你了。你没回。不信，你看你的手机。”韩宝来解释，“干爹今天去省城正式走马上任。我昨晚陪他收拾东西。你可以问桂山大哥，还有柳花明大姐。”

　　“哟，我哪敢调查你？这可是你的隐私权。我可不敢侵犯你的隐私权。”陈汝慧半真半假地说。

　　“我有个想法，在过年之前，把卫生彻底抓一抓，发动大家养猫，将鼠害消灭了。听说蒋四会家的猴头菇成了鼠窝了。有这么一回事吗？”韩宝来可不怕冷，他是用冷水调了消毒液，挽着袖子将那些油漆斑驳的箱子、笼子、柜子、雕花床过细抹了一遍，桶里的水一会儿变成黑污水。他赶紧到压水机上压了一桶水，这水还有热度呢。

　　“他活该！一个村最小气就数蒋四会了。屁股蛋子抠下，噘下，就沾那点咸味。”陈汝慧的话把韩宝来逗笑了：“他也是一个穷苦人。你何必说他呢。他要是有高收入，他也不会那么小米小量。”

　　陈婆婆也说：“是啊。你当初不是也抠抠省省过来的？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啊。”

　　“怎么送只猫给他养？”

　　“我哪里知道？我会生，我生只给他？”陈汝慧今晚心情很好，她是逗乐子。

　　“城里宠物猫倒是有的。它是养着当宠物玩的，不会抓老鼠的。这个问题，我们村委也得研究一下，这都是关系到乡亲们的生活，这都是事啊。唉，村委什么时候能主动思考这些事情，我就省事多了。”

　　“就你吃了海水，五湖四海的事情都得操心。”

　　陈婆婆说：“是啊，小韩不操心，怎么跟你结合在一起？小韩就是天生下来，为乡亲们操心的。”

　　“他天生是个小坏蛋。我听小蓓说，你小时候比晓东顽皮多了。别人的梨也敢偷吃。不过，孝心蛮好的，偷梨居然是给妈治病，妈咳嗽，听说蜜糖煮梨能治，他就合伙去偷隔壁人家的梨给妈治病。”

　　“嗯，小韩从小就有孝心，这个我信。”陈婆婆慢慢吃完了糕点，心里甜蜜蜜的呢。

　　“小韩啊，丑媳妇终究要见婆婆的，你要领汝慧回家给爸爸妈妈看看。我家汝慧也不给你丢人。你咋就那么死心眼呢。你就认定你爸爸妈妈不能接受？你没试怎么知道？再说，你给汝慧梳妆打扮一下，那还是千金小姐一样？人靠衣装马要鞍。你听大婶的，带汝慧回家，不会出什么岔子的？你遂了意，父母也听你的，也跟着你滚，不会嫌弃的。”陈婆婆劝着，陈汝慧已经泪流满面了。可能陈汝慧为这事在婆婆面前哭了很多回了，婆婆本来开不了这个口，现在也开口劝他了。

　　韩宝来不敢拂了陈婆婆的意，再看陈汝慧哭成了泪人，心一软，强装笑脸：“这是迟早的事情。不过，我爸爸妈妈估计问题不大，就是单位那些长舌妇不好对付。他们流言蜚语，说三道四，我妈是个脆弱的人，耳朵根子软，听不得闲言碎语。我想着，是不是把父母接出来住，不在那个是非地方住。那就好办了。要不我安排在大酒店，我们一起吃个饭，见个面？”

　　“什么时候？”陈汝慧含着泪逼问他。

　　“我们一起过年好不好？我把爸爸妈妈接到这里来过年，他们不是没二话可说了？我原想，等你肚子大了，我再接你回家，他们看生米做成熟饭。准备带孙子吧。他还有什么好说的？”韩宝来说的其实很靠谱。

　　“嗯，汝慧，宝来这话，你要考虑一下。与其冒风险，万一不能接受你，闹翻了，真的不可收拾，那逼着小韩也左右为难。现在暂时瞒着，是该瞒着，不失为权宜之计。接过来过年，还是有很大风险。我们毕竟是住着青砖瓦房，比不得城里高楼大厦，城里人怎么接受得了？孩子，咬牙忍一忍，莫想多了。我看就是酒店里吃饭，就一起吃饭，也别把什么都兜出来。先安排见个面，大酒店吃个饭，什么都不说，让你爸爸妈妈猜去。好不好？”陈婆婆是过来人，出的主意很符合老年人的心愿。

　　“好嘞，大婶，这话好说。明天去省城拿样品，后天安排吧。不在市内的大酒店，弄到我们县的阳明山大酒店来吃。你就装着妞妞妮妮，说一句话就害羞，嫂子装着姑娘样。”

　　“不要你教。我保证不给你丢脸。”陈汝慧对自己很有信心。她多么想快点洗刷掉寡妇的名声！多么想正式成为韩家媳妇！

　　“那我是不是可以正式叫爸爸了呢？”陈晓东可能是进来找韩叔叔讲故事的。

　　“不可以。你再偷偷地叫，小心我给你板栗吃。”陈汝慧做了一个敲脑袋瓜子的钢蹦样，吓得晓东吐了吐舌头缩身出去了。大人正说话，叔叔还搞着卫生，当然不便打扰，他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那我们明天领证吧？明天轮到是我跟你外出。又是星期三，妈，明天是好日子吧？”陈汝慧逼视着韩宝来。

　　“好日子，是好日子，黄道吉日，诸事都利。好啊，把这证领了，把名分定下来。”陈婆婆躺在床上就靠看老皇历打发残年。掐算得相当准的。乡下老人家，凡是上了年纪的，有些文化的，都会算日子。

　　“好啊，你准备好身份证。上午我们办证，办完证马上去省城，看看送检的样品如何。然后还要落实参展的拳头产品。估计前景不容乐观。看看再说吧。明天不是黄道吉日？借大婶吉言，一顺百顺。”韩宝来满口应承了下来，他只要瞒着父母，不给父母添麻烦，他什么都答应她。

　　陈汝慧兴奋得不得了。领了证，就不怕韩宝来翻脸了！于是，也帮韩宝来搞起卫生来，韩宝来拉起她的手，真舍不得纤纤素手给泡在消毒液里。

　　“你要搞。你戴手套？我不是买了胶皮手套？我这手，不比你的手，我皮糙肉厚，你这细皮嫩肉的，可要小心皲裂。”韩宝来忙拉住她的手，给她洗干净，陈汝慧内心是一热一热地，吸着鼻子，内心好感动。好体贴的老公！他自己冷得手红得像紫芽姜，却担心她的手冻裂了口。其实，韩宝来也是细皮嫩肉，比起陈汝慧，他做的农活更少，他可是拿笔杆子的。

　　韩宝来开着灯，把屋里屋外清洗了一遍，陈汝慧说阁楼上算了，上面不小心弄点水，会滴水下来。其实陈汝慧心痛他。看他忙得额头上冒汗，韩宝来是个忙人，他好像闲不住的。总是怕虚度年华似的。

　　静下来，又给姐弟俩检查功课，还带晓萍学英语，最后讲故事。姐弟俩乖乖地睡下，时间指向晚上九点半了。

　　陈汝慧正在铺床掖被，韩宝来在泡脚。狗突然狂吠了起来，陈汝慧忙过去开门。灯影里进来三个女人！手里都提着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