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是很警觉，不敢在电话中说出格的事情，纪委对他的电话监听有没有解除，这很难说。韩宝来只是说：“张阿姨，这么浩大的工程，肯定不能一蹴而就，起码要十年二十年。万事开头难，现在是奠基，目前的困难，就是怎么启动这个项目。很多人目光短浅，可能还打自己小算盘，不见兔子不撒鹰，一定要等到人家铺好路了，他才跟着大势一拥而上。”

　　“你也赞成立项？”张玉屏听韩宝来语气还颇为欣赏这个昔日的情敌，周小蓓的现任丈夫，张玉屏的女婿，长沙市的现任市长方小舟。

　　“我赞成啊。眼光、胸怀、气魄都是可钦可敬的。北大高材生毕竟与我的学识是有天壤之别的。”韩宝来对方小舟赞誉有加，张玉屏也分不清韩宝来是讥讽，还是真心话，张玉屏沉吟了一会儿才说：“志大才疏，有什么用？”

　　“我听说，项目开始面向国际社会招标了啊？这可是我省浩资最大的工程，已经融资了二千亿。这可是大手笔。”

　　张玉屏一向不对韩宝来隐瞒，现在也是这样，如实相告：“宝来啊，阿姨现在是有苦难言。本来，我没到岳阳，岳阳政府财力全省是老二，仅次于省城。可是一年过去了，我跟着方小舟投资了环洞庭湖都市圈五百个亿进去，我发现岳阳经济放缓了，出现贫血现象。市委常委会上，大家对我积极参与环洞庭湖都市圈投资，指责很大，我感觉我快顶不住了。”

　　韩宝来现在手头也并不宽裕，他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说：“张阿姨，这可能是暂时的阵痛吧。随着工程逐渐完工，长沙、益阳、岳阳、常德、株州、湘潭六座城市加强融合，大都市圈的框架成型，肯定拉动社会投资，甚至拉动海外投资，那时候的经济效益才会显现。当初阻止的顽固派，到那时应该为自己的短视行为摇头叹息了吧。”

　　“但愿吧。不过，现在还是看不到希望的，总工程投资预计一万个亿，现在二千亿已经淘空了财政和银行。接下来没有吸引海外投资，可就告贷无门了，我担心工程难以为继啊，那我市投进去的五百个亿，是不是，是不是，泥牛入海了呢？那我就是罪人了啊。”张玉屏预感到这个工程，让她绑捆到一个运载火箭上，嗖嗖地往天空窜，不知道前方是一个什么星空。

　　韩宝来救张玉屏他是责无旁贷地：“张阿姨，你别上火，我最近手头也是捉襟见肘。等我忙过这两年，我全力以赴帮你。那时候，我不是吹牛，潇湘市的财力，那肯定要上新台阶。我申请加入你们的都市圈，跟你沾点光。”

　　“你以潇湘市的名义加入都市圈是不可能的，你面前还横着一个衡阳呢。衡阳宁愿跟郴州，跟你们打造湘南旅游文化之都，也不会跟我们打造都市圈，他们态度很明确。宁做鸡头，不做凤尾。他们衡阳只想做湘南的中心城区。”张玉屏可能与衡阳已经有了接触，衡阳应该婉言谢绝了。衡阳虽然与省城不在一条线上，但与岳阳、常德是同一条线上的。

　　韩宝来本来是小巨人宽矮子的心，你还长的。可是张玉屏却揭穿了他虚伪的外衣，韩宝来是何等人物，想拉近距离还不容易：“阿姨，以后，我们更有互补性，我们潇湘市的情况，你知道的，我们不再搞大工业，而是走绿色产业、搞生物工程、发展旅游经济的新路子，主打第一产业，而你们恰好的是主打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以后是我省的工业中心、商业中心、金融中心，我们的互补性越来越大，你看，我这次向省内的三一重工、中联重工、玉石重工、德邦重工、智禾重工、力杰重工、山河智能重工、厚德重工、华鑫重工等建筑机械生产企业下了大单，是不是优势互补？”

　　“我知道，我市有三家重工接到你的大单，也是绝处逢生。我代表市委市政府感谢你。可还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大问题。”张玉屏还装嫩，说话嗲声嗲气。

　　“张阿姨，你知道我们潇湘市虽然GDP还不行，但市财政宽裕，你知道怎么一回事吗？”

　　“我知道，潇湘市的房价现在是火箭速度，快赶上我们岳阳了。房价高也不是好事情啊？”

　　“阿姨，恰恰相反，房地产的升值现在极大地刺激了农村房的改造，很多人现在想转回农村户口，到乡下盖房，农村空前活跃；小别墅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农家乐遍地开花。据工商局不完全统计，潇湘市一年办了十万家农家乐，这数字相当可观了，建材市场跟着走俏了。我市建材市场一跃成为上税大头。加上旅游还在升温，旅游消费真的是一本万利，拉动了消费，老百姓获得实利，税收跟着上来了。以前，我们就靠烟酒打米，现在房地产、旅游、建材三大产业异军突起，成了我市的支柱产业。”

　　“羡慕你们啊，但岳阳的情况，你应该知道，虽然有一个洞庭湖景区、一个君山景区，但整体旅游形势不容乐观，我们还是靠石化、炼化、重工、电能、纸业等，工业产值去年超过了五千亿，税收突破二百亿，仅次于省城，中部六省也稳坐第六把交椅。这些大水数据光鲜得很，我哪敢像你一样，宣布零污染？绿色产业，生物科技，零农药，零添加剂——我要是这么做，口水都淹死我。”

　　“好啊——”

　　“好什么好啊？要是能跟你换，我真想跟你换，当然把你调过来，我俩搭档，我就高枕无忧了。你不知道，我真的怕见你，怕你看到我的鱼尾纹。我现在看着镜子里的我，我吓都要吓死了！”

　　韩宝来想笑不敢笑出声音，四十七八了，没有鱼尾纹才怪。韩宝来得急她所急，想她所想，不能无情无义：“阿姨，我要是你——”

　　“你要是我，怎么样？”张玉屏应该是噘着嘴，很性急。以前在一起也是一样，总是她先动手的，韩宝来也不敢动她的手啊。

　　韩宝来娓娓道来：“一是工业要走高精尖，高附加值路线。加大治污力度，将一些高能量消耗、高污染的企业，决不留情，一个不留，全给淘汰掉。”

　　“那要减掉一千个亿，我又是罪人了哦！”张玉屏现在给GDP数据，搞得有点寝食难安，韩宝来还叫她大刀阔斧砍，她做梦都想着怎么为工业园区招商引资呢。

　　“阿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知道，那一年，朱总理他一锤子砸掉落后产能一万个亿，才有这些年的繁荣。要痛下决心，以斩断我和小蓓的感情的快刀——”

　　“你这孩子，还怕阿姨不够后悔的？说正事，别提那些我不开心的事情。”张玉屏知道这坏家伙还耿耿于怀，当年她棒打鸳鸯，狠心浇灭韩宝来和周小蓓两人刚刚萌发的爱情火种。

　　韩宝来只是幽默一句，他现在不差美女，身边美女成灾，他还躲着打电话：“阿姨，我是说忍得一时之痛，革故鼎新，做新兴产业。你算一个账，污染带来的严重后果，后期的治理，对生态环境长远的危害，这些损失是无法估量的啊。其实，如果你的工业园区是一个园林城市的话，一些新兴产业才会进驻。据我所知，你像一些高精密芯片，对空气的质量要求非常高。我们潇湘市虽然冷清，大学城就落户了一百多家这样的高端科技产业。我调研的时候，他们提出的大数据对环境的要求近乎苛刻。”

　　“好吧。我听你的，我准备做历史罪人吧。我不计后果，治污。还有呢？”

　　韩宝来知道张玉屏不是干爹，干爹是个圆滑的老政客，而她是说干就干的女强人。韩宝来祭出第二招：“紧缩市政府的商业用地和房地产开发用地。先来个一二年的消化，像海洋捕捞，也有一个休渔期。”

　　“不行啊，我们等着地皮拍卖出去发工资啊。”

　　“阿姨，你算一个账，房产涨上去，税收上去了，自然有工资发了。你楼盘做得越多，一个城市购买力只有那么大，境内资金看你的房产不景气，又不投资，反而无所作为。”

　　“好吧。我整顿房地产市场，压缩水分。还有呢？”

　　“别紧盯着城市，我是农村包围城市，你现在可以城市包围农村啊。”

　　“什么意思？又不是搞革命？”

　　“农村也大有作为。工业底子厚，可以反哺农村啊。主要还是抓农村特色产业，比如洞庭湖的鱼业、茶业、米业、湘莲业、粽子业，走集约化经营，你整合出几个品牌，把品牌在全国打响，也是龙头产业，也可以增税啊？浙江一个粽子产业就是百个亿，岳阳的粽子才正宗嘛。”

　　“嗯，这个蛮好的，这个蛮好的，事实上，我也在做，但没有你想的那么雄心壮志，好的，我要在这上面大做文章。还有呢？”

　　“你也可以搞一个国际龙舟节？要在国际上打响品牌，龙王要亮宝，一定要展示你的肌肉啊？阿姨之所以迷人，是因为你美白，你养眼，你高雅，但你不走出去，穿着阿拉伯女人的长袍子，谁知道啊。”

　　“又来了。我做好这些内功，我明年搞一个国际龙舟节，你一定要来哦。阿姨天天陪你玩，你想怎么玩都行。”张玉屏卖弄风情，话中有话。

　　“阿姨，你先搞一个爱国卫生运动，关闭一切污染，等于你洗得干干净净，然后梳妆打扮，涂脂抹粉一番，那也是美西施。我三天后，还一个千人的德国商贸团到你们岳阳来玩，欢迎吗？”韩宝来做为欢迎方，改一改游览路线，谅他鬼佬也要给他这个面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