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船吧。给他一个教训,让他追着我们的屁股跑。”张玉屏想到韩宝来跟女儿在一起,她就有吞了一只苍蝇下去的感觉。
于是,张玉屏再不能站在甲板上远眺,将客人晾在一边,她现在非得要粉墨登场了。
“王书记,韩市长,你们久等了——”这一声腔调,那是京剧《沙家浜》阿庆嫂见了刁德一的长腔,韵味十足。
“哈哈哈,玉屏啊,你不出来,我俩刚才冷得打摆子了。你这一现身,我俩的温度立即上升起码十度。”王春林打着哈哈,“小家伙,有点淘气?”
张玉屏忙说:“客观因素是有,但主观上有点冒失。组织这么大型的活动,不是他亲自出面组织接待,难道请了我帮你张罗?他倒好,客人齐了,等着他接待。他犹抱瑟琶半遮面,千呼万唤还不见他出来!”
“这个比喻打得好,打得好。年轻人,不打打他屁股,总不知道瞻前顾后,难成大器。”韩文正也有点感冒,“即使是我的小老家,我也要敲他脑袋。啊,李嘉诚一个小时能赚几个亿,我们一个小时也能为党为人民多办几件实事吗?”
“世界属于我们的,也是他们的,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的嘛。我们要有耐心看着这帮自家的孩子成长起来嘛。给他时间,给他成长的空间,还要允许他犯一点小错。放手让他干,干出问题来,我们应该给他挑担。我首当其冲嘛,老韩不能上火,打屁股也要当自家孩子打,不能不心痛?”王春林从中央学习回来,说话水平明显上了一个档次。
韩文正讪笑着说:“是啊,是啊,打自家孩子,其实痛在自己心里。哪下得那个狠手?不过说说罢了。等下一见面,疼还疼不过来呢。玉屏,我说的是不是?”
张玉屏虎下脸来:“我打。不长进的东西,不打不成才。我从不护犊子。”
周怀民县长堆满笑容:“这孩子没那么大胆子。我看着他成长起来的,一定是被捆住了翅膀。他可能没有充分估计好眼前的困难,临到头慌了手脚。”
“哈哈哈,你们啊,表面上喊打打,其实都是喊得凶,下不了手的。还是我来。”周朝晖挽袖子扼腕、亮拳头。
“好啊,这个重手只有周校长能下。周校长你打一下,我自罚一杯酒。”韩文正其实跟周朝晖关系铁得不得了。
王春林书记大手一挥:“你们管不了,给这孩子给我,我带在身边使唤。玉屏舍不舍得割爱?”
众人愕然,王春林要调省会城市当一把手,他身边当然需要韩宝来这般的干才,张玉屏笑盈盈地说:“好啊,我还巴不得他离我远点,眼不见心不烦。我烦他都烦死了。王书记不怕烦的话,你尽管带走。我没有二话可说。”
“我身边缺一员大将。我担心啊,没人帮我拼个刺刀见红。这小子,这小子,嘿嘿,我怎么看怎么都黏肉。”王春林的话,让众人吓了一跳,原来这老少子风风火火参加联谊会,原来是挖角来了。怪不得等了老半天,也耐得住性子,原来早就有了预谋。
韩文正跟他是老搭档了:“要不,我提着脑袋给你打先锋?”
韩文正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韩文正绝对不放人。王春林紧闭双唇沉吟不语,韩文正向张玉屏使眼色,张玉屏准备进市委常委,当然心领神会,马上眼眸凝晖,面色含春,欢声笑语:“王书记,我有没有机会,鞍前马后,帮你提提大头皮鞋?”
王春林仰天开怀大笑:“好,好,都去,都去。谁不去,谁是龟孙子。”
王春林这话不但让你抓不着头脑,还骂你一个狗血喷头。
客轮贵宾的舱重要人物拉着呱,吃着水果,船缓缓开动了。不料想,一个排子向客轮冲过来。吓得梁武生忙报告李格非。李格非还以为是农民上访闹事,忙慌慌张张闯进来。他听到贵宾舱爆笑声不断,他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得向周朝晖招手。
周朝晖忙走向前来:“什么事?吓得你脸色都变了?”
“有一个竹筏,三个戴雨笠、穿蓑衣的老百姓拦船,我估计是强行拦住我们的船要上访的。”李格非想象力不错。
“胡闹。今天上什么访?带我出去看看。”周朝晖也是没经过事的主,一听有上访,这不是儿戏。看看谁如此胆大,敢拦书记、市长的大驾。他站在甲板上,就看江面上烟雨蒙蒙,三个人影跳起来乱叫乱喊,船头船尾有两个人挥着长长的竹篙,像是不停船,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这两个都是耍笔杆子的,看对方摆明了是拼命的架势,都慌了手脚。周朝晖光光的额头上立即冒热气了,赶紧回贵宾舱向他那口子求助。张玉屏瞥了他一眼,倒兴奋起来:“你看他吓的。我的小冤家来了。”
“不是——不是——”周朝晖一副大祸临头的样子,欲言又止。
“不是是什么?我正气没处出,他来得正好。”
韩文正忙说:“你也留几口气给我出。给王书记出。哈哈。”
张书屏起身,没想到王春林也起身,这老小子怀了鬼胎要挖角,他是不惜时机的。韩文正也不敢怠慢,绝对不能让他挖成功,自己的一张王牌,怎么拱手相让?也跟着起身走出了贵宾舱。
于是一大帮人跟着张玉屏夫妇来到甲板。张玉屏的手机响了,张玉屏一看是韩宝来,她一按接听,冷不丁一句话:“韩宝来,你今天脑袋洗干净一点。”
“是,是。张阿姨。”
“叫张书记。”
“张书记,你叫他们停船,我在筏子上,他们不听我们叫唤怎么想摆脱我们,不给我们上船?”韩宝来倒向她诉苦来了。
张玉屏笑出了声音:“我叫的,把你撞飞了。还鬼叫,鬼叫,拦我们的船。人家还以为你拦船上访来了。你做的事啊,让人哭笑不得。”
“张书记,我上了船再给你汇报。真是万不得已……”韩宝来话没说完,张玉屏挂电话了。
船向他们的筏子缓缓靠近,上来两个戴雨笠、穿蓑衣的一男一女,的并不是周小蓓,而是江楚瑶。
周朝晖刚定下心来,又吃一惊:“宝来,小蓓——”
韩宝来倒给问糊涂了:“小蓓还没来?”他马上回过神来:“哦,小蓓可能很忙,我打电话的时候,她说来不了。可能有重要事情忙吧。”
周朝晖还想说什么,韩文正问:“那人谁啊,怎么不一起上来?”
“是送我们来的一个退伍军官,营级干部转地方的,他叫陈桂山大哥。他听说我的事情,主动将我俩送到这里的。他说他还要把筏子送回给老乡,不能失信于老乡。走山路根本走不了,山上雨比平地下得更大,别说开车,就是骑马都骑不了。只能走水路。我原以为走水路走不了。因为小香河的地势高,接下来就是玉女十八滩,我们要步行到观音滩。好在陈桂山大哥早就准备好筏子等我们了,我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点。请领导严肃批评。”韩宝来说话口齿伶俐,给人感觉是连贯一气的。
“好同志啊,有没有落实具体单位?”韩文正主动过问起陈桂山的事情,他先要示恩韩宝来,看你王春林有啥机会插一杠子。
“还没有呢。空挂三年了,今年听说给银行当保安呢。确实是打过硬仗的,没有他一路护送,我再向老天借一百个胆也不敢。有一个地方,哇,简直是从半天云飘下来的。”韩宝来说起来,让背后一帮干部体会到韩宝来深入一线的艰深,谁还好意思说他一句,只有眼里汪着泪,眼泪水滚呀滚的。他们等一个钟算什么?韩宝来为了赶过来,差点拼命了!
“营级单位,县级单位是庙小了点,不好安排。安排在市武装吧。何应元呢,小韩帮你考察好一个好干部,一定是位过得硬的好同志,要用嘛。”韩文正解决一个转业干部的工作那是一句话的事情。
何应元部长赶紧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好啊,我们正缺一位得力干将。怪不得我昨天梦见飞熊了呢?我还疑心,我今天出来是不是要被灌醉?原来应在我要得一主力干将。”
何应元的话,让领导相对乐开了怀。
“何部长,我还想跟你借用陈桂山大哥两年,因为我那改造工程还需要他帮我打突击。”韩宝来倒有点慌了,一切来得太快,他有点赶不上形势了。当然韩宝来要人,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何应元马上同意:“你通知陈桂山同志先把组织关系转过来,我放他下去跟你一起搞点,一起锻炼,将来回来挑大梁。”
谁不会借着竿子往上爬,除非是大傻瓜。何应元马上捞足了政治分。王春林半天没捞着说话机会,他暂时笑而不言,忍而不发。你万不可以在这个时候,他们上下级抱成团的时候,你抛出橄榄枝,正在兴头上的韩宝来肯定婉言谢绝。所谓人走茶凉,他是知道的。他的调令都下来了。只等中宣委的履新仪式了。
韩宝来上船气氛一下子活跃起来。韩文正要克他了:“韩宝来,你怎么带着李校长的老婆乱跑?”
李格非正帮老婆除去雨具,韩宝来自己动手解下雨具。韩宝来红着脸说:“是这样子的。嗯,张健呢,张健上船了吧?”
马上有人传话让张健过来。张健带着他的女朋友刘艳梅走了进来。韩宝来好像传唤证人到场似的:“这是我同学张健,同济大学的博士,是我们改造工程的总计师。我本来是请不动他的大驾,他推说杀鸡焉用杀牛刀。功劳全在我们小香河的妹子刘艳梅医师身上。我为了让村合作医疗不能没有人,我礼聘李格非校长的夫人江楚瑶大夫。但我不能让她去做合作医疗的医师,那又是杀鸡用杀牛刀了。我就请她给小香河村八十岁以上的花甲老人做全面体检。可是天公不作美,我出不了小香河村,她也出不了小香河村。”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天作之合呢。”韩文正一句话,把大伙笑得前仰后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