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屏眼皮一翻:“美得你。没有你份。”
周朝晖那眼镜太突出了,边框宽镜片又大,占据了大边脸,他慢条斯理地说:“女人都是奇怪的动物。我们男人是读不懂的。”
张玉屏冷冷地说:“谁告诉你,你是男人?”
韩宝来就嘿嘿地说:“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们那个年代的夫妻,一见面就互相掐架。等下,你们看我爸爸妈妈怎么掐架。那才是半斤八俩,将遇良才,棋逢对手,难解难分。”
韩妈听了骂道:“你这孩子,你不淘气,我们怎么会斗嘴?”
“喂,我就不相信,我不在家里,你们就相敬如宾,你挑水来她浇园了?”韩宝来大呼冤枉。
周小蓓说:“伯母,别理他。他背经叛道越来越严重,说话也没有一个三重四德。”
“小蓓,你懂三重四德,你应该服从我。”韩宝来据理力争。
“我为什么服从你?我又没嫁给你?”现在的九零后,说话就是这么直接。
“兄为妹纲。你应该听哥哥的教导。”
“呸。我有你这样的哥哥,我倒了八辈子霉。”周小蓓不屑地说。
“你看,我怎么说来着。他俩能踩着我们父母的脚步。还没怎么的,就斗嘴;要是成天生活在一起,那比我们还闹得凶。”张玉屏可找着理由。
周小蓓冷笑着说:“那是因为有人背叛了爱情。”
韩宝来心中有鬼,他何止背叛爱情,他连什么道德底线都没守住,他简直鲜廉寡耻。他不敢搭腔了。周朝晖说:“相信缘分吧。真是你的,上天作主,缘分天定,非人力所能为也。”
周朝晖这话明显气张玉屏,这是前所未有过的。张玉屏鼻子哼了一声:“你听到过蚂蚁打哈欠没有?好大的口气。”
韩宝来忙打圆场:“我相信天人合一。人的一半是天使还有一半是魔鬼。”
周小蓓接过他的话:“那不一定。你现在还残存十分之一人性,剩下的都是魔性,你天使的一面,我没看到。”
“我听出来了。都是宝来不对,小蓓,他欺负你,伯伯揍死他。”老韩听周小蓓口口声声说韩宝来有负于她,以为韩宝来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于是断然出面申张正义。
周小蓓却掩饰似地说:“韩伯伯,没什么。他就是一个情圣。”
说罢,她自己吃吃笑了起来,其实她是爱之深恨之切,不知如何是好。想忘记他,却又无法忘记,她可以为韩宝来割脉,但一想到他还活着,她一个人孤单长眠于地下,也太没意思,于是就苟延残喘。周小蓓的性格其实更像他父亲,他父亲其实是一个纯情主义,这么多年委曲求全,打碎了牙齿往肚子咽,可是她变本加厉。他在感情的漩涡苦苦挣扎,韩宝来一夜之间改变了他的传统思想,他突然顿悟,原来人生还可以这样过,我为什么要过得如此狼狈?我难道要活两辈子?她既然死性不改,我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既然我在你那儿得不到我想要的,那么我要独辟蹊径,柳暗花明又一村。
韩宝来不敢跟她辩争,于是走进了客厅,真的客厅太小了。平时不来客还好,现在不过来了三个客,客厅显得越发窄了。韩妈一个劲地说:“我们家房子窄,比不得你们家宽敞,可要委曲你们了。”
韩宝来笑着说:“房子又不能吃,有个睡觉的地方就行了。妈,中午你的美味佳肴才是最重要的。”
“这倒是一句人话。伯母,我帮你做菜。我最喜欢吃伯母做的菜。”周小蓓还想找回从前来韩家的快乐,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她是那么的单纯,是那么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外面又有轿车刹车的声音,韩宝来要下去。周小蓓偏要堵气:“不许你去!”
韩宝来愣了愣,周小蓓干吗生王春林夫妇的气,他笑着说:“可能是我干爸干妈来了。”
“我说不准你去就不准你去!”周小蓓偏着头,这个脾性像极了她妈妈。
老韩坚决拥护周小蓓的,他隐隐觉察什么,也不无厌恶地说:“是啊,愿意来,大门打开;不愿意来,请便吧。”
张玉屏对于这个问题,她烧阴火:“你别拦住宝来。干爹干妈来了,他不下去迎接,有失礼仪。”
“喝茶。我们喝茶。看电视。”老韩是很有个性的人,马上打开电视,韩妈也不知究竟,她给大家倒茶,也认为跟着周家滚就前途无量了。还管什么王春林不王春林。
韩宝来想这也不是一个事,他搂着周小蓓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说:“我俩下去接。毕竟是干爸干妈,认都认了。不过是一个礼仪。”
说罢,塞了一个东西给她,她捏一捏是一个钻戒。她小姐脾气上来了,拿起她的钻戒往地上一摔:“你当我是什么人了?要给,也不是这么送的!光明正大给,怎么悄悄塞给我?”
韩宝来本以为这东西能哄她,没想到现在的周小蓓不是那么好哄的,他只得讪笑着捡起来,赶紧双手捧着递给她,诚恳地说:“亲爱的小蓓,请收下。”
“你给我戴上。”周小蓓伸出的是无名指,这可是订婚的手指!韩宝来看了张玉屏一眼,张玉屏微点了一下头,再不恩许,这个女儿更加报复她了。韩宝来便给她戴上。
周小蓓回过头来,吻了一下韩宝来的额头,牵着他的手:“走吧。我们接干爹干妈去吧。”
王春林夫妇手提着礼盒正看着几栋几单元,仔细核对纸上的房号。韩宝来和周小蓓手牵着手下楼来了,两人甜沙沙地叫:“干爸、干妈!”
“嗬哟,我们一路开进来,里面这么多栋啊。我们看见这台红旗小车了,我想就这里了。儿子,这是小蓓吧。”郭芳说话的表情,还是相当兴奋。
小蓓彬彬有礼:“干爹、干妈好。”
“哟,儿子,我可没准备红包啊。我拿现金了。也要表示一个意思。”郭芳说罢,也没管多少,就拿了一匝,最少有五千吧,塞给周小蓓。周小蓓没想到叫一声干爹干妈还有这好处,她怔在原地,神色很别扭,不敢接。
“干妈,这钱不是白给你,你接了干爹干妈的利是,你要给干爹干妈开枝散叶的,添孙子的。”郭芳乐呵呵地说。
周小蓓却说了一句“谢谢干爹干妈”,伸手就接了。不要白不要。
嗬,王春林夫妇拿的礼品更丰富了,有给亲家的两套衣服、皮鞋,还有珠宝首饰、名酒名烟,出手阔绰大方,不会小家子气。周小蓓和韩宝林提得满满地,老两口也提了两手。上楼的时候,还是四位长辈降阶迎接,特别是韩妈欢喜得不得了:“哎哟,亲家,这么厚的礼,我们怎么担当得起?”
郭芳看韩母虽然穿上了新外套,戴了绿莹莹的手镯,但掩饰不住乡下妇女的老土;她倒是满心欢喜韩母的质朴,眼眉含笑:“亲家母,我们也不知道买什么。认亲还是按我们本地风俗吧,买了衣服、鞋、首饰,我们也就随风入俗罢了。哟,玉屏妹子,你们早我们一步。你看玉屏妹子,十年前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老样子。真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王春林于风俗知之甚少,但他善于调解气氛:“玉屏妹子啊,一到晚上就给冰冻上,第二天早晨解冻。这法子,我让你试,你总不肯试,你现在看到别人使用的效果这么明显,你又羡慕,这怪谁呢?”
张玉屏冷笑着说:“嫂子,你可别信他的鬼话,这分明是图谋不轨。我一听这话,他良心变质了。我没别的好,就是嫁个男人会哄我会疼我。”
周朝晖嗬嗬笑着:“这是韩爸爸。此老韩,不是彼老韩。”
王春林与韩文正共事的二十多年,老韩一直是韩文正的代名词了,所以周朝晖如此说。
“亲家。”王春林抢先一步,那是老战友重逢才迸发出的热情;像韩爸这种老阶级兄弟,原以为堂堂市委书记会高高在上,没想到如此亲民,他紧握王春林胖乎乎的手,喃喃地说:“首长好,首长辛苦了!”
王春林忙拍着韩爸的肩:“亲家,我们是亲家,在这里没有什么首长、领导。我也不叫你韩主席了。好不好?”
“是,是,亲家好。我脑筋还一时转弯不过来。亲家,快进屋坐。进屋坐。”韩爸显然还没适应如此大的落差。
于是,韩爸忙着敬烟,这里没有烟民,都是好男人。韩宝来也没看什么东西,跟周小蓓一起将东西一古脑后放在妈妈的卧室。于是,两人泡茶,然后两人下厨,看起来和好如初了,一个钻戒收买她了。厨房很窄,两人在一起洗菜,韩宝来笑道:“做大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出手好大方。”
周小蓓学着抽虾线,韩宝来轻轻抽出来了;她不是拉断了,就是抽不出来。她没好气地说:“你认他做干爹,是图财吗?”
“你妈的意思。”韩宝来习惯性的理由。
“又是她的馊主意。你什么时候才能跳出她的阴影?”周小蓓赌气,把虾扔了,这虾也跟她过不去,她怎么也弄不好一只。韩宝来轻言细语地对她说:“为了政治需要。”
“呸——这句话,我恶心死了。你以后少在我耳畔提这句话。”周小蓓气鼓鼓地。
“哟,谁惹我儿媳妇生气了?”王春林手拿着一杯茶,到厨房里视察来了。
韩宝来忙说:“干爹,她学不会抽虾线,怪虾不好呢。”
“这学不会不打紧,学不坏怀宝宝可是大事情啊。哈哈。”他大笑着踱出了厨房,里面的蒸汽还比较好闻。
周小蓓看王春林走得没影了,恶声恶气地说:“死老东西,看那双贼眼睛,就不是正经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