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抹抹陈汝慧的眼睛,手湿答答的,估计她在淌泪,摸上去果然如此。
“哟,有那么厉害吗?哭多了,小心你的眼睛。哭得了,我妈的眼睛——”
“妈?是婆婆吗?”陈汝慧见婆婆之心真是太炙热了!闪着泪汪汪的眼睛。
“是啊,我劝你莫哭多了。哭太过分了,我妈妈总是泪往心底流,结果现在双眼浮肿老是风寒、红肿、多泪,我给她看了中医,还是一样的红肿、不自觉淌泪。”韩宝来用纸巾给她揩干泪水,“一泓秋水,要是哭得红肿,多难看啊。”
“我想见公公婆婆。见一眼,行吗?”陈汝慧又来了,摇着他手臂。
“我答应你了。我要哄着周小蓓。你明白吗?”
“什么?我丑媳妇见公公婆婆,为什么要哄着她?”陈汝慧猛地醒悟过来,“婆婆一直认为你娶的是小蓓?”
“你不糊涂啊。是啊,小蓓跟着我见过爸爸妈妈,而且张阿姨、周伯伯都见过我爸爸妈妈,双方都谈得很投机。你说,我把你领回家,他们会怎么想?你是我心中的好老婆,不见得,是老人心目中的好儿媳妇。他们的门户之见是根深蒂固的。要是一不小心,闹出什么矛盾?以死相逼,我怎么办?你帮我想想。再说,他已经放出话来了。我试过口风。我们闹的动静这么大,早已风言风语传到她耳中,她已经亮明态度。要死在我面前。你说,我敢冒这个风险吗?汝慧,我真的很为难,要是有一点可能,我早就实现你的愿望了。我现在想的是,让小蓓认你做姐妹,小蓓扮演一下,你就可以见到两位老人了。”
“嗯。还是算了。怨只怨我命中无福孝敬她们呗。”陈汝慧还是明事理的人,“求她还是别求她。何来由要人家毁了名誉。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见了。你答应我,别想那些拐弯抹角的主意。”
“放心吧。等小蓓的房子装修好,小蓓跟我讨价还价,我们合演两场戏。第一场演给我爸妈看,你作伴娘,不就一切解决了吗?你什么都不说。静静地看看两老,好不好?老人家以为我真娶了小蓓,两老心事便了了。”
“第二场呢?周小蓓没说,要我帮她扮演一个角色,可能是哄方小舟父母的假结婚。那我不管了,她帮了我,我就帮她一回。咱们是姐弟,公平交易。”
“你呀,总爱搞这些鬼名堂。这种假结婚的鬼把戏,你也敢演。你太胆大妄为了。”陈汝慧戳了他一指头。
“哎呀,反正哄老人家开心,放下心来,不要老是惦记我的终身大事。其实,马上孙子都要来到这个人世间。”
“是啊,总不会不让小宝贝不见亲爷爷奶奶吧?是不是太残忍了?”陈汝慧抬起一双有寒光的双眼。
“再演。”陈汝慧与韩宝来几乎同时说出两个字,两个相对着鬼笑了起来。
“两老身体好,条件允许的话,把孩子送给两老带去,在城里入学,教育质量会高很多。为了孩子的学业,让他跟着爷爷奶奶成长起来,寒暑假咱们接回家。”
“他们会认吗?”
“到时一看,跟儿子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不认也得认。这事你放心,我讲了,逼到那一步,她会默认的。你听我的,不会错,别听人家瞎嚷嚷,一定要见公公婆婆。宝贝一出来,你看,妈还会死在我面前?宝贝一声奶奶,万事大吉。”韩宝来很有把握,“她哪里是想儿媳妇,是想孙子?明不明白?”
“要是孙女呢?”陈汝慧还心存疑虑。
“感谢这些年的洗脑,我爸爸妈妈早没了过去重男轻女的观念。我听她唠叨,某某生了一个独生女,现在接她到北京带外孙去了,你看我这生儿子的,连儿媳妇在哪家做女都不知道?眼看作花甲老人了,到时候,抱孙子抱不动了?”韩宝来搂着他,在她耳畔轻声哄着她,舒心地睡觉。两人说得很开心,只有这一刻陈汝慧是一个幸福的女人。
第二天大清早,韩宝来睡了一个自然醒,伸着懒腰。陈汝慧给他接了一盆温泉水给他洗脸,然后跟孩子们一起吃早餐,早餐是口感很不错的红薯粉条。
以前可能过年才有得吃,晓萍笑着说:“妈,今天过年吗?”
“姐,你不会发高烧吧?元旦节还没到,怎么过年了?”晓东闪着黑豆豆,虎虎的,很可爱。
小新也相当机灵:“韩爸爸要走很远的地方去。对不对?”
“爸爸,要去很久吗?”晓东、晓萍都舍不得。
“你们也知道?”韩宝来咽下粉条,笑眯眯地说,“说是半个月,这期间,我可以乘飞机回家看你们。”
“乘飞机?韩爸爸要坐飞机?”小新兴奋地叫起来。
“等明年暑候,我带你们坐飞机去。”
“真的?”三个孩子非常兴奋。
“可别开空头支票哦。”陈汝慧看着韩宝来就像一个大孩子,也爱淘气。
“拉勾。”韩宝来主动伸出手指跟三个孩子拉了拉。
三个孩子上学去了,韩宝来便携着陈汝慧的手到了村委。干部静静地坐着等他,现场氛围有点反常,没人往常的嘻嘻哈哈。
“怎么了?怕月底没工资发?花明姐,帐户有钱吧?”韩宝来一身旧茄克衫,还是不穿梁晓菁买的两套新衣服。
“有钱。快百数万了。”柳花明拉长了脸,闷闷不乐。贺玉娥耷拉着个头,吴小凤别过脸去不看他,何月姑撑着一个下巴眼眶潮潮地,陈小花双手捧着脸目光呆滞,骆雁伏在桌子上,杨玉婵开始抽泣了。莫小桃不声不响地拉着陈汝慧的手。
“这是怎么了?昨晚都给人施暴了?”韩宝来没正经地问。
“都知道了。你要到深圳出差。”陈汝慧提醒他。
“哟,还舍不得我?我又不是你们老公?你看老婆都舍得。我马上走,我老婆都不会哭。有什么好哭的?我又不把你们卖出去?”韩宝来还是那样鬼笑着。没人理他,嘤嘤哭声起来了,呜呜地放开了声音。莫小桃也哼唧了起来。
“莫小桃肯定是假哭,刘爷爷登山的时候,我都没看她掉一滴泪。”韩宝来嘿嘿笑着,可莫小桃不抬起脸看来,只是嘤嘤哭泣,身子颤抖着。
“比一下看,哪个哭得凶?我有奖金。他妈的,有一天,我登山了,我有这么多孝子贤孙。比刘爷爷风光得多。”
韩宝来平时这样说她们早呸他了,今天没人理会他,只是颤着肩,放声哭。
“玉娥姐是哼哼哭,小凤姐是哇哇哭,月姑姐是猫哭、嗓子尖,花明姐是嘤嘤哭,雁姐是婴儿啼哭,小花姐是呜咽,玉婵姐是火车鸣汽笛,小桃姐根本不是哭,在笑。”韩宝来自顾儿戏说,给每人一张纸巾。
“哟,桂明大哥,你也哭?男儿有泪不轻弹,你的兵白当了。别丢我们爷们臭了。”韩宝来其实发现了陈三点、刘晓明都哭成一气了。
“可以了吧?哭得好,今晚请你们聚餐。把我老婆养的羊宰几只。两头猪宰了。还有鸡鸭鹅宰了。牛就别宰了,我将来还有回家种田的。我明天还要春耕的。”韩宝来还是解劝不了,还是哭成一团。
然后张健两口子欢天喜地进来了,张健和刘艳梅派喜糖。张健咧着嘴:“韩宝来,这是怎么了?怎么哭成一团?”
“刘爷爷过世了,你不知道?”
“不——不是登山了吗?”
“你知道啥?他们舍不得刘爷爷。刚才,有人拿出一瓶蜂蜜来,他们就想起刘爷爷来,就哭成这这样。唉,节哀吧。化悲痛为力量吧。再说,哇,你们——你们——人家是请我们吃喜糖。你们别乱来。要懂礼貌。”韩宝来总算找到了最好的解劝办法。
“你要走了?”刘艳梅穿着桃红的棉袄,梳着好漂亮的发髻,云鬓在丰润的脸蛋飘逸。
“我老婆在这里,走哪去?”
陈汝慧说:“明天奔赴深圳,为期半个月。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不过,他许诺我了,隔三差我,溜回家给我们带惊喜回来。因为我们的猴头菇也在参展范围,有订单啦,有人来考察啦。他都全程陪。”
陈汝慧一句话果然七八双泪眼都抬起来了,张健叫了起来:“嗬哟,我的妈哟,女人哭还情有可原,男人也哭。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知道啥?假如有一个人改变了你的命运,他要离你而去。你不哭吗?我们穷乡僻壤的。亲人出去打工了,都哭着送的。送去几里地,还回家把枕头哭湿的。”刘艳梅能体会这种感情。
“呜呜,我也应该哭。这家伙也从此改变了我的命运。我舍不得你啊,兄弟。”张健很夸张地哭喊起来。
“你那不是留恋,你那是耗丧。刘爷爷登山,你就应该到坟地哭上几嗓子。”
“呸——”陈汝慧骂他了,“你别老是往那上面扯。不吉利。红口白牙的,老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明天走了,不许你瞎说。”
“我要不要哭?”江楚瑶开了门慵懒地走了出来,头发还没梳,可能累了一周,今天可以交差了,舒舒服服睡了一个美容觉。
“娘的,传出去笑掉大牙。有什么好哭的?”韩宝来不屑地说,“我要是走了。你们哭还有点味道。我都生活在这里。嗬!我知道了,我去远地方,要带礼物回来给大家。我记得的,放心,就是怕东西多了,带不动。”
“呸——谁稀罕的礼物?”这是异口同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