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轩下了直升机，来不及换上白大褂，就步履匆匆跟着独山子镇的医生往急救室走，阮武艺颓唐地坐在急救室门前，没吸烟，拿着烟斗，翻来覆去，抖抖索索地把玩着。

　　刘宇轩一眼瞥见了将军，阮武艺抬起布满血丝的鼠目，脸上死一般惨白、凝重，他用手遮住嘴，咳了几声，刘宇轩赶紧行了一个军礼：“报告将军，刘宇轩赶来报到！”

　　“好，好，小刘，你先进去看看，要尽一切力量抢救她。是她把我推了出来，自己反而——”当时，不远处落了一发炮弹，胡笳想都没想，因为她坐在将军后背，她直起身，打开车门，一把把将军推出了车门，后面就响了爆炸声，车给爆炸气浪推进了深谷。

　　“请将军放心吧。属下一定会竭尽所能！”

　　刘宇轩走进急救室，无影灯下，里面挤满了穿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正在给病人输血、输氧，眼睛无神地看着他，脸上露出惨淡的微笑。护士正在给她清理伤口，有弹片擦伤的，也有剐蹭伤，下面肥大的军裤，已经浸横了污血。只能用剪刀剪开，那下面一片血肉模糊，要不是职业医生，看一眼肯定会恶心。真的看不出一点什么美感，什么性感。

　　“刘长官，请先消毒。”护士给对他进行严格地消毒，否则会有细菌交叉感染。刘宇轩是清楚的。刘宇轩脱了军官服，给他套上了白大褂，然后头上戴上红十字帽，挂上口罩，戴一副乳胶手套，看上去就是大夫了。

　　护士清理得差不多了。主治医生请示道：“长官，有七处小伤，三处大伤，还有流产。是进行全身麻醉，还是局部麻醉？”

　　“血库的血源充足吗？”

　　“报告长官，这个没问题，我们可以组织大量献血。”一个负责输血的医生答道。

　　“嗯，很好。局部麻醉吧。”刘宇轩阴鸷着脸，“有妇科医生吗？先要窥宫，看看有没有流干净？不要有残留物，否则会导致宫颈炎、输卵管阻塞，留下后遗症。”

　　“好的，我马上找妇科医生过来。”一个医生答应一声，赶紧打电话，请一名妇科医生进来。

　　“准备动手术吧。对三处大伤口进行局部麻醉。”

　　一会儿妇科医生来了，过细地做了清洗，连沾了污血的毛发都剃干净了，将里面的淤血全部清理干净，在环形皱褶施用了消炎药膏。现在看起来，才有美感。不过很快给蒙上了。她的最大伤口，就在左大腿的股二头肌上，一个弹片嵌入骨干。他要取出弹片，必须用止血钳夹住创口皮肉，用止血纱布封堵伤口，然后用镊子夹出弹片，耐心修复所有损坏骨结缔组织、肌肉组织、神经组织、血管组织、皮下组织等等。对于中山医科大学大四的学生来说，做这样的手术，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但他从小受父母熏陶，跟着导师参与多次这种手术，对他来说，只要细心，也是可以胜任的。再上最近开医院，也做了几例手术，成功率很高，信心在增。第二处创伤在腹沟部，也有弹片，伤及小肠，要清洗内腔，然后一层层缝合，大概有七八层需要缝合，其中肠粘膜组织、肠壁的缝合技术难度最大，不能有丝毫的误差，出一个漏洞就麻烦了。第三个胸口竟然在心肺结合处，乳沟中间地带——这是高难度的胸腔手术。

　　他必须采用高科技仪器来完成。先用胸腔镜微显示在荧光屏上，研究受创情况，如何取出弹片，不影响心和肺。再用高频手术刀双极模式，它可以一面夹出弹片，一面提供高频电能，使双极镊子两端之间的血管脱水而凝固，从而达到止血的目的。

　　护士不停地给他拭汗。隔一段时间，给他的眼镜取下来，抹干上面的汗渍，再换一块口罩。直到做完最好一个手术，病人轻声呻吟了一声，估计麻药都要散了，时间过去五六个小时！

　　手术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将军身边站满了人，一齐站了起来，面色焦灼：“刘参谋长，怎么样？”

　　“没事了。手术很成功。真是命大福大，要是胸部那块弹片，向左就伤及心脏，向右就伤及肺，竟然嵌在中间，像是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阮武艺显得特别苍老，说话声音嘶哑：“醒过来了吗？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说我如何向我妹妹交待？”

　　“将军请放心，她命大，没事的。”

　　阮武艺亲执他的手，对这员福将有点刮目相看了：“走，一起吃团圆饭去。”

　　阮武艺一挥手，带着部下出了医院，一个车队直奔镇上最大的酒楼。这酒楼大部分股份操纵在阮武艺手中。刘宇轩上了车，才感觉全身疲乏，要不是他年轻，最近又坚持军训，肯定吃不消。看看时间，已经到吃团圆饭的时候，街道两旁的商铺，不停地响起鞭炮声，还有焰火往天空喷发，家家户户正忙着吃丰盛的团圆饭。

　　刘宇轩躲在车后背，他闭上眼睛小憩片刻。手不由摸着了手机，他看将军坐在副驾驶位上，侧边还有黎宽叶，后面还有两个警卫员。他哪敢拿出手机给韩宝来发一个平安短信。直到进了酒店，他躲藏到卫生间，拿出手机迅速发了一条短信：“韩叔：阿姨平安，已经流产，不可挽回。望见谅。”

　　韩宝来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赶紧摸出来看了一下，马上回了一条：“好。人平安就好。万分感谢。”

　　此时，全村老少的过年团圆饭开始了。韩宝来起身，开始祝酒了，神情与刚才判若两人：“各位乡亲们，过年好！韩叔、韩婶、周伯伯、老爸、老妈，以及在座的各位长辈，韩宝来给你们拜年了！”

　　掌声哗哗响起。韩宝来面带微笑，眼放光芒，说话铿锵有声：“我提议，大家干了这杯团圆幸福酒！”

　　顿时碰杯声交响，喝酒声喋唼，成年人不分男女，都是一仰脖子，一饮而尽。

　　“下面请咱们的父母官，韩文正书记讲话！”韩宝来加大了音量。韩文正斟了满盈盈一杯酒站起来：“感谢各位父老乡亲的盛情款待。文正借这杯酒，敬祝在座的各位在新的一年里，身体健康，全家幸福，工作顺利，学习进步。小香河村率先富裕起来，财源广进，文明又安康！谢谢大家！”

　　韩宝来带头干了这杯酒，全体站起来跟着干了这杯。这就是领导陪酒，一呼百应。韩文正有做报告的瘾，他接着说：“值此新春来临之际，我谨代表市委、市政府向在座的各位祝以新年的问候！小香河村不仅是双牌县的样榜村，将是全市的样榜村，我敢预言，不出三年，将是全省的样榜村，乃至全国的样榜村。我们在物资建设的同时，我希望在精神文明建设方面也要走在全国先进村的前列！韩宝来同志在小香河村蹲点，还要继续蹲下去，直到中央全面验收达标，届时，由韩宝来同志做全面推广报告，将成功经验全面铺开。这是功泽后世，造福子孙千秋万代的伟业，今天让我们有幸经历了，可喜可贺。最后祝大家过一个幸福祥和的春节！谢谢大家！”

　　掌声雷动。韩宝来带头举起杯：“乡亲们，为了感谢韩书记专门来我们小香河过年，我们集体敬韩书记一杯，要不要得？”

　　“要得！”韩宝来一提议，那是全体响应，高举酒杯。韩文正要的这是这个场面，他红光满面，内心激动万分：“感谢！感谢！”

　　韩宝来连老爸也不放过，他嘿嘿笑着：“下面有请市公路局的工会主席给我们讲话！”

　　韩父忙打着拱手，韩宝来亲自递上一杯酒，韩父接过麦克风，虽然他经历过很多大场合，此时难免手有点打颤，说话有点口吃：“感谢、韩书记！感谢在座的父老乡亲！”

　　韩父说上几句，情绪逐渐缓和了下来，说话有水路了：“犬子蒙各位领导、乡亲们的厚爱，让他能有今日的成绩，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在这里，我对犬子提几个希望：希望你今后多向长辈虚心学习，不要骄傲。希望你跟乡亲们打成一团，能同甘共苦，不怕脏不怕累，跟人民群众心连心。希望你能永远保持艰苦朴素、勤俭节约的生活作风，不贪图享受，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更希望你，啊，坚守传统家庭观念，信守爱情，不要为美色所诱惑，不要搞什么潜规则，办事一碗水端平，该办的事情一定要给群众办好。想群众之所想，急群众之所急，不能高高在上，吃拿卡要，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这才是我韩家的好儿郎。如果当得起父亲今天过年说的话，你就无愧于天地，无愧于党和人民，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也无愧韩家世代忠良，无愧于你的父母！”

　　“谢谢老爸的教诲。孩儿谨记于心。”韩宝来规规矩矩向老父亲鞠了一躬。

　　“好！感谢韩老先生为党和人民培养了一个好孩子。干杯！”韩文正忙举起酒杯敬贺。接下来，韩宝来放开步子，一桌一桌敬酒，显然拿的不是酒，应该是茶了。四百余桌，就是海量也奈不何。他拿着茶杯，也情有可原。加上老父亲的训导音犹在耳，哪敢造次。

　　韩母最有意思，对周围的热闹不闻不问，一门心思抱着韩中华，她认为好吃的，尽着他吃。她说话，小家伙听不大懂，她就一个字一个字咬准音说给孙子听。孙子听懂了，乐得她拍巴掌欢叫起来：“唉哟，我的宝贝，你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奶奶的好孙子，好聪明！”

　　旁边的吴玉章、昆嫂鲁丽云、贺玉娥、吴小凤、何月姑、莫小桃等等抿着嘴巴偷偷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