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耀武其实是一个窝囊废,韩宝来一咋呼,他还真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说到微妙处,后面的女干部咬着嘴唇吃吃地笑。人家性命悠关,亏她们还笑得出声。
临了,蒋耀武知道今天他的命也只有韩宝来才是他的救星,韩宝来岂有不知,能救他的也只有他了。不过,现在要揍他的人将一个村委办公室围得水泄不能,火把照亮了整个夜空。他说完直往韩宝来后面躲,不停地哀告:“韩村官好歹救老蒋这一回,老蒋这辈子报不了你的大恩大德,下辈子衔环叼草相报。
韩宝来却不理会他,扫视了全场一眼,喧哗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是这么一回事吗?哪一位是盯梢报信的?”
人群里一片寂静,闹不明白村官问这话用意何在。可能盯梢也是一个不光彩的角色,竟然无人敢站出来认账。
韩宝来只得点将了:“蒋水大叔,这事与你有不有关?”
蒋水鼠目一横,恶声恶气地说:“喂,韩村官,我是不是软柿子好捏一些?这事怎么赖在我的头上?大叔我光明磊落,从不作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事与我无关,八杆子也打不着。”
他的话音一落,人群砸开了锅。有的故意起哄:“就你贼眉鼠脸,不是你是谁?就你钻到胡金玉的床底下听到的!”
“你他妈的放屁!是老子捉到的!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藏床底下了?有种的站出来说话!老子一向做事情,敢作敢为。是我怎么了!”没想到这句话激怒了陈三点,“老子跟陈桂明对门对户。陈桂明家有什么动静,我岂有不知道之理?韩村官,我这个报信的有什么错吗?”
陈三点也有陈桂明的高大威猛,他有一台小四轮,平时帮左邻右舍拉一些货,赚一些运输费,日子过得还不错。今天也是合该有事,他开小四轮回家,平时就停在后院。小四轮的轰鸣声没有惊动这对露水夫妻,可能胡金玉听惯了小四轮的轰鸣声,习惯性失聪;反而陈三点停稳了车,听到对门院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陈三点同陈桂明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童年伙伴,要是陈桂明回家了,当然要庆贺一番。可是他倾耳一听,似乎不是陈桂明,于是他翻过了自家后院,潜入到陈桂明院子里,两人自以为现在各家各户都是自扫门前雪,谁管谁的事。
韩宝来紧拉住陈三点粗大的手,高声宣布:“陈三点大叔警惕性高、有正义感、为人讲义气,我认为他可以当选村委治安队员。陈三点大叔,不知道你本人愿意不愿意?”
陈三点惊愕得半天缓不过神来,他还以为韩村官要拿他开刀,没想到是此等好事情,他一蹦三尺高:“韩、韩村官,咱愿意!愿意!一百个愿意!咱搞运输也是农闲时间,有货就拉,没货就——”
他不敢说出口了,怕韩宝来追究他打牌的事情,可不能失口卖华山,现在抓赌跟扫黄是一样的。韩宝来拍了拍他敦实的肩:“不错,好块头。以后啊,村委要设立见义勇为奖,不过现在只能略表奖励。我们这个社会需要你这样有正义感的人士,只要我们敢于跟恶势力作斗争,社会一定会有一种浩然正气。我们这个村寨就需要这种正气,他魔高一尺,咱们就道高一丈!”
“好!韩村官,我们支持你!”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我们支持你!韩村官!”村民自发的喊声此起彼伏,场面振奋人心。
陈卫东可能跟蒋耀武有过节,他暴发了:“韩村官,你可得奖罚分明!该表扬的,你表扬了。现在是不是该罚治坏人了!”
陈昊强跟着起哄:“打死他!打死存心不良的劁猪佬!”
韩宝来怕人心再次失控,忙提高嗓门:“乡亲们,国有国法,村有村规,家有家法。今天蒋耀武品德败坏,做事情没有头脑为人不耻,本该送派出所依法逮捕。但我是懂法律的,蒋耀武的行为确实构不成违法犯罪,还不能扭送法办。但此风不能长,咱们老少爷们也不会答应,我也不会放过他。据本村官看来,你不是体力过剩吗?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吗?好。我要你免费为村民劁猪、阉鸡一周,算是对你惩戒。你服不服?”
“服!服!服!”蒋耀武连说了几十个服。下面的乡亲们听明白了,合计一下,是啊,每人可得到不少实惠啊!要知道,现在乡下劁一头公猪,十二元!劁一头母猪,涨到三十元了!阉一只鸡,是三元!
“好!我同意!”村民可不想打死人,他们也知道要实惠,村民跟着呐喊。有的家里养得多的,可捡了一个大便宜!
陈浒家里可能什么都没有养,他白跟着起哄了一阵,他带头唱反调:“韩村官,你这不是姑息养奸吗?处理得是不是有点不痛不痒?过去发生这种事情,狗男狗女都要浸猪笼。依我看,现在就要把贼男狗女五花大绑,押到祠堂公审,然后浸猪笼,以儆效尤。否则民风不古,还不是一个男盗女娼的社会?”
陈浒还有很多拥趸,如陈斗焕、陈鹏举、陈梓豪、陈昊强、陈卫东之流,跟着起哄:“韩村官,你是不是有意袒护他?浸猪笼!浸猪笼!”
韩宝来微笑着说:“好吧。浸猪笼是祖宗家法,你们倒说说,犯了哪些条款要浸猪笼?”
陈三点爆豆子似地说:“一奸,二盗,三不孝,四害人性命。”
韩宝来回过头说:“在祖宗面前,你们敢不敢说真话。凡是有偷盗行为的,是不是也要浸猪笼?”
“蒋水要浸猪笼!”有人揭发检举。
蒋水跳起脚来:“他奶奶的,老子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你们哪个说,老子有没有偷你家里一根针一根线?老子偷东西,关你毛事!再说了,这里还有偷牛的,还有诈骗的,还有通奸的,是不是要全部浸猪笼?”
陈卫东、陈昊强两门大炮哑火了,陈浒也给人揭了短,他心中有鬼,不敢声张了,再说韩宝来有恩于他,他再没良心,可不能不讲义气,否则如何在江湖上混?他嘟哝着说:“水猴子,你奶奶的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这里有韩村官做主,你叫、叫个鸟?”
他服服帖帖了,能跳出来的也只有陈浩南了,他是村里的另一恶霸,他家里也没养什么家禽家畜。他吐出嘴里的牙签,扛着脑袋说:“韩村官,我支持你把这帮败类全部浸猪笼。只要你一声令下,我带头帮你捆人!”
韩宝来眼光落在陈浩南身上,陈浩南还是打了一个激灵,世上一物降一物,陈浩南明显在韩宝来面前矮了三分。
“陈叔,你是个聪明人。我要是把一个人浸了猪笼。你说,什么后果?”韩宝来反问他,陈浩南额头逼出汗来了,他虽是不省油的灯,但也懂点法律。
韩宝来话锋一转:“陈叔,现在是法制社会,古老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人嘛,一时糊涂也是难免的。哦,他犯点小错误,我们就将他处死。有一天,你犯一点小错误,我也将你处死。你服不服?何况这事还没触犯法律,只不过是伤风败俗,是不道德的行为。我们罚他将功补过,也就是治病救人、惩前瑟后。说句良心话,陈叔,你能保证你一生不犯点小错?那我倒要问问今天到场的父老乡亲,陈浩南大叔平时有没有犯错?有没有做伤风败俗的事情?够不够浸猪笼?”
陈浩南脸刷地白了,光棍蒋善青叫:“他叫陈泼皮,天下第一无赖。狗拾的,五八年借老子三斤油,现在还没还。借东西不还,是不是明知故犯罪加一等?他老婆,我还没摸,他娘的,就敲诈了我一条白沙烟。”
蒋善青的话音刚落,全场一阵轰笑,陈浩南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大厨师蒋至诚说:“浩南,你别丢人了。我那年给陈浩东家做菜,你小子藏了人家三只鹅,你还认不认账?陈浩东还是你亲兄弟。你不会没有记忆了吧?”
杨玉婵老公蒋小勇讨伐他:“你娘的,教唆老子去钻人家床底,这事有不有?”
……
吴小凤怕她陈家人丢脸,她跳了出来:“你们说这些话,是哪年哪月的事情?别在这里丢人现眼,有多远滚多远!别让我恶心!”
韩宝来看出来了,这个村寨表面上一团和气,两大姓融合成一体,互通婚姻,但他们还是有根深蒂固的家族观念,陈家人维护陈家人的面子,蒋家人更为齐心,因为他们相比陈家,显得弱势,他们非抱成团不可。
吴小凤的话是有份量的,她一发飙,没人敢吱声。
贺玉娥就一语定音:“好啦,就这么的吧。蒋耀武义务给全村寨劁猪阉鸡一周,从明天开始,蒋师傅就要辛苦你了。”
蒋耀武到现在才敢露出面来,用纸巾抹着脸上淌着的血,唯唯诺诺地说:“一定的。一定的。”
韩宝来趁机说:“乡亲们,种油菜的活,一定要抢时节。种得快的帮种得慢的,我们也要互帮互助。村委干部要起模范带头作用。我们的村委干部还是过得硬的,能够干重活、吃大苦、啃硬骨头,是好样的,是信得过的。今晚到了人很齐,我还要当众宣布一件大事情,以后啊,乡亲们,不管是谁,生了病,村委都要拿钱治疗!医药费,由村委出,这叫做全民医疗。”
韩宝来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下面马上沸腾起来,纷纷议论,说什么的都有。这话说出去可是要负责任的,不是信口开河啊!村委干部的粉脸上,个个都凝了一层寒霜。她们都没想到韩宝来这么快就宣布村委的决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