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当然有自知之明:“干爹,我知道,其实这些日子,小舟大哥指责我闭门谢客,其实我确实有苦衷,除了无缘无故惹上官司,当然在外人看来我是不对。可是这两年,我连回国的机会都没有,我分身乏术。不过最后对方知难而退,主动撤诉,平息事端,还是苍天有眼。干爹教训的是,其实我何尝不想洁身自好?可是——”
韩宝来说不明白,他就拿起一杯酒,打了一个比方:“等于酒。外人说,不喝酒,难道就死了你?可是我活着,不喝酒,活着有啥意思?再说了,我不惹她们,她们会设计让我下不了台的。我有把柄在她们手中,我——方大哥说我情商低。其实,我情商不能高了,再高的话,我成天打那冤枉官司。我真的是犯那一戒。”
韩宝来的话,让周小蓓差点把肚子笑痛了,但你细细想一想,确实是那么一回事,有几分姿色的女人,便变着法儿招引他上钩。就是韩宝来的厨师老婆沈亚琼,不时找他鬼混,否则她破罐子破摔,把他们的臭事抖落出来,看你死不死。韩宝来为了息事宁人,不得不跟她明里来暗里去。
“树怕剥皮,人怕狠心。宝来,你要想登顶,啊,我就拿你登开加博峰,你之所以能登上开加博峰,你孤注一掷。如果你拖泥带水,你肯定左右狼顾,裹足不前了。我说你现在摆在你面前就是一条路,不要胡思乱想,自古华山一条路,你就好好从政。拿博士文凭,我知道,对你来说,并不是难事情;到中央党校读书,也并不是难事情,唯一的拦路虎,就是要过女人关。该断的,你快刀斩乱麻,就像那一年,你知道你要给高检带走,你出手好快,三天时间全部打发掉。中央还是本着人才难得,对你是保护性使用。你不到三十岁,副部级,再过十年,啊,你四十岁,四十不惑,那你可以说逐鹿中原了,可以朝堂问鼎了。”
“知道了,干爹。”韩宝来高举起酒杯,跟干爹碰了一杯,他先饮为敬,一口吞下。
周小蓓吃吃笑着说:“妈,该你了。”
“我要说的话,你干爹说了。我就是那句话,你现在是政治人物,你要懂得政治的规律,你要善于掌握这个规律,不要逆潮流而动。作为政治人物,你要做出许多牺牲,不仅仅是情感方面,还有更多的东西,你要服务于你的政治生命。”
“这话,我以前是耳熟能详,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今天听起来,是那么的亲切,那么的动情。我知道了,我今天的政治生命,张阿姨给的,干爹给的,不是我一个人,是公共资源,我不能自私,毁在我手中。以后,我——不近女色。我都信佛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诸法相都是幻相。小蓓,你今天的容光焕发,不是你的,是借给你暂时使用,有一天你要尘归于尘,土归于土。”
周小蓓扯着袅袅音:“喂,韩宝来,关我什么事?你近不近女色。没有你,我还不是照样活。别以为我离你,就是世界末日。不过,看到你,我就有点怦然心动而已。”
方小舟咬着嘴唇哧哧笑着说:“这叫养汉婆生不得心的。”
“你他妈的是官迷,可我追求崇高的爱情,比你总高尚一点吧?”
“小蓓,你还没喝多少酒,不许耍酒疯。”张玉屏喝止了女儿的放浪形骸,“小蓓,你想你宝来哥哥爬得高一点,爬得快一点,你就放手,好好跟小舟过日子。宝来说得对,你长的一副皮囊,他长的也是一副皮囊,最后,你也会像妈,像阿姨,都会人老珠黄,都会像宝来说的总归是要还回去的。”
“但是,吴阿姨不会还。”周小蓓好会挑理。吴玉章平时也是巧舌如簧,今天故人相聚,她却罕言寡语了。没想到周小蓓开她的玩笑,她现在是职场交际花,脱口而出:“我赖得了今天,赖不了明天。我是赖一天算一天。还还不是迟早要还的。我听说,科技发达了,如果驻颜有术的话,可能借多几十年吧,也许借一百年吧?”
韩宝来暗自惊心,吴玉章的话与他暗合,他不是想主攻生命科学吗?生命科学不就是解决生老病死的问题吗?韩宝来当然不能表露出来,这帮人可不许你从事科研,摆明了推你直升,你直升了,他们在地方做官,那就有靠背山了,自古就有“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吴阿姨,你有不有什么秘方?不妨在我们小圈子里公开一下。”周小蓓不是政治人物,她是这群人当中,唯一没打算助推韩宝来的人。
这话明显是打岔了,吴玉章不能得罪此妹子,她知道这个妹子是韩宝来的梦中情人,于是她说:“我没有什么秘诀。我不过修炼瑜珈,多吃瓜果。哦,还有宝来说的,我每天要兴奋起来,不能整天耷拉着一个脑袋,我要热情洋溢。你不知道一个快乐的女人,会显得更有活力,更有青春魅力吗?”
王春林忍不住说:“对,这便是跳出三界的女人。我家郭芳,看不开,看不开,实在看不开。”
“你不就是嫌弃我吗?好啊,我会成全你,我会放手。你现在要离,我现在成全你。不要以为我就赖上你了。我不中用,跳不出三界,好,你就找跳出三界的仙女去吧。”
“你看,你看,这成什么话?”王春林其实处于矛盾当中,他本意是不离的,郭芳要姿色有姿色,要生育能力能生育能力,要理财能力有理财能力。郭芳就是现在徐娘半老,与吴玉章站在一起,起码她丰臀肥乳不输给吴玉章。
韩宝来忙打圆场:“干妈,你和干爹算得上银婚了吧?快三十年了吧?”
郭芳叹息了一声:“三十五年了。小蓉三十三了。”
周小蓓对这个问题很敏感:“不对,二十五年就是银婚,三十年是珍珠婚,三十五年可是玉婚。不知道,你别乱说。”
韩宝来乜斜着醉眼说:“三十三年,三十三年的同甘共苦,就是燧石也敲出火花来了。离什么婚?其实单身也有单身的难处,如果生了病,还是要一个男人陪在身边好。农村有句俗语:烤火也要找一个伙伴呢。”
王春林是死要面子的:“她呀,就是看到现在玉章妹子富可敌国了,她也想单飞。傻瓜,人家靠打拼出来的,吃了多少苦头,没跟你说。好,好,你别瞪着我,我不说了。”
周小蓓突然抛出一个极为敏感的问题:“韩宝来,你听说过没有?俞书记要远走高飞了?”
韩宝来马上取笑她:“你是记者,还是诗人?你思维怎么是跳跃式的?一波未平,你一波再起。你是记者,你的消息当然不是空穴来风。我也想打听一下,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俞书记在湘这些年,可是政绩卓著,真的实现了他的弯道超车战略。湖南省的经济杀进全国十强,这可是史无前例的。”
韩宝来这叫投石问路,他要看看他们知道多少消息。
方小舟低头不语,拿着一杯红酒在晃荡着,显得心事重重。王春林打起了急先锋:“宝来,我们假设,俞书记走人了。湖南的政局会怎么布局?”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韩宝来头摇得上像拨浪鼓,“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你别看着我,我不会回省委。我想回也没得回。我现在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中央首长对我印象极端不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一个首长通知我上班。随我浪迹天涯。”
方小舟给每人倒了酒,站起来:“干杯。宝来兄弟不知道情有可原。不好透露消息啊?”
“方哥,你这话让我听不懂了。我如果知道消息不说,我这样——”韩宝来在桌子下面,用手做爪子敲了敲,意思他知情不说来生变条狗。事实上,韩宝来也只是知道一些细枝末节,中央对他就是封锁消息,可能就是怕韩宝来介入其中。
“好兄弟,方哥信得过你。干了这杯。”方小舟与韩宝来咣地碰了一下,他带头一口吞了;韩宝来跟着一仰脖子来了一个倒灌。
韩宝来来了一个假设:“我认为有两种可能,有可能从中央空降一位书记过来,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中央不愿意派一位不熟悉地方工作的要员下来。除非像山西出现了重大贪污案件,出现了政坛地震;那么第二种可能从兄弟省份调过来。湖南历来受到中央重视,有可能从江浙、广东、直辖市调,但我分析,这些年来,湖南政局稳定,应该调湖南方面的官员到各地去主政,湖南官员靠得住。我认为很有可能将曹伯伯往上推一位,然后从湖南现有拔尖官员中选一位出来当曹伯伯的副手。这位副手是谁呢?我可不敢乱猜。这是有违原则的。”
方小舟眼珠子一鼓:“宝来兄弟,假如,我还是说假如,要你从叶薇薇,我,你干爹,你张阿姨,四个人当中挑任一位出来担当重任。你选谁?”
方小舟一向说话不是藏着掖着,他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