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侃侃而谈：“对，我也看到了人性的多面性。我也难免有许多人性的弱点。人无完人，金无足赤。但我不能用这句话来掩盖自己的缺点，我想起林则徐先生的十个方面的‘无益’，我背出来，跟诸君同志共勉。一、存心不善、风水无益。二、父母不孝、奉神无益。三、兄弟不和、交友无益。四、行止不端、读书无益。五、作事乖张、聪明无益。六、心高气傲、博学无益。七、时运不济、妄求无益。八、妄取人财、布施无益。九、不惜元气、医药无益。十、淫恶肆欲、阴骘无益。我想，《诗经》有说：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女记者笑眯眯问：“‘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这是什么意思？”

　　“‘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就是说,人要常思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合乎天理,以求美好的幸福生活。我应该常常反思自己的行为，不要做那些无益的事情，还有一句话：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女记者还是不懂：“这句，我还是不懂。请详细讲解。”

　　“这句话给我们的启示是：事情做不成功，遇到了挫折和困难，或者人际关系处得不好，就要自我反省，一切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我们平时的做法却往往背道而驰。有了问题，不是反躬自省，而是怨天尤人。我们面对的人、面对的事，假如有不如意之处，不能怪他人，也不能怪这件事，要怪什么？要先反过头来反省自己。只要每次发生事情，你的第一个念头是‘我错在哪？’，那你的进步一定很快。你有没有看到有一个人发生事情了，他马上说是我错了，是我哪里做不好，这种声音多不多？我们茶余饭后大家在那里聊天都是谈什么？都是他害的，都是谁的问题，从来没有听到都是我的问题。当我们现在能听到说‘都是我的问题’，那这个人不简单。”

　　女记者出奇制胜，再放出怪论：“你的超能量，是从国学中得到的力量吗？学以载道，我们学新闻的主修的是国学，为什么我们学国学，越学越蠢呢？”

　　张楚桥校长替韩宝来回答：“用射箭来比喻做人的道理，让你射箭，结果没有射中目标，你去责怪这支箭没做好，去责怪这张弓出了问题，能解决问题吗？你应该改进自己的射箭技术才能射中目标。早上起来你去照镜子，发现镜子中的那个人很丑，你去责怪镜子，能解决问题吗？你应该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镜子中的那个人才会漂亮。我做了一个讲座，有一位母亲说儿子脾气很不好，我就跟她说，你儿子脾气很不好是结果，原因出在哪？他是跟谁学的？诸位朋友，有些话不用讲到底，讲话要有艺术，叫做点到为止，你别把它说破，听懂了就听懂了；听不懂，你没跟她结怨。她回去之后就修正了一下，两个礼拜以后，我又去讲课，她就来跟我讲说，‘我儿子这两个礼拜脾气好多了，因为我的脾气好了一些，所以他的脾气也好了’。因为在一个家庭里，你的脾气会感染到孩子，如果孩子的脾气很不好，那么，你先要改变自己的法人脾气，你脾气一好，很有修养，家庭里面的气氛就很友善了，所以别人对你不好，这就是一面镜子，让我们反过头来从自己开始修正起。”

　　女记者淡淡一笑仅用一句话搪塞张校长，矛盾对准宝来：“张校长是大德贤人，我敬佩。有些伪君子满口仁义道理，其实骨子里全是坏水。你是真君子，还是伪君子呢？”

　　韩宝来坦坦荡荡地说：“我离古之仁人君子还有很大的差距，我对照张校长、袁大师、还有我的恩师，高山仰止，他们的师道尊严，他们的学识，我是不敢望其项背的。对照自己一些所谓成绩，也不过是骗骗世人，我是相当汗颜的。学然后知不足。我看到了我的努力奋斗的方向。以后，我回农大、回农科院常来常新，情有所系，心有所依。”

　　“说得好。谢谢您接受我的采访，希望你回炉之后，煅造出一尊真神，聪明睿智,光披遐荒;建立伟业,雄立东方。”

　　“你厉害啊。后面十六个字是有出处的，是毛嗲嗲《祭黄帝陵》中的四言诗。”

　　“这是我名片，有时间，我去潇湘故里采访你。”女记者递上一张名片，韩宝来看他叫“张燕”，湖南卫视新闻采访主任记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穿滑雪拉链衫，瓜子形的脸蛋，白净有光泽；弯弯的一双眉毛，修长如黛；水汪汪的一对眼睛，明亮清澈；说话伶牙俐齿。

　　这段现场采访，没想到传到了中央，晚上，韩宝来正在蒸桑拿，总理电话过来了。韩宝来裹着浴巾，赶紧接电话：“总理爷爷，晚上好。”

　　“首先还是恭喜你，打出一个篮球冠军来。我还不相信你还会打篮球；你竟然还会打，还打得那么漂亮。好，身体还没垮。可喜可贺。”

　　韩宝来知道总理说篮球，不过假托其词，后面肯定有大文章，这是做八股文“开、承、转、合”的开篇之语，他诚惶诚恐地说：“我回农科院攻读博士学位，正好碰上了。”

　　“好啊，请客也是择日不如撞日啊。好啊，答记者问也答得精彩，有长进了。”

　　韩宝来听不出总理究竟是夸他，还是批他。他只有自谦是最好的策略：“当时有点兴奋，说得有点多了。还是低调一点好。”

　　“不多，浩然接天地之气。”

　　韩宝来听总理之意，像是真的褒奖，他本来说了他的理想和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没有说出格的话，但还是心虚：“真有一点可取之处？我是真情流露。”

　　“那是荡气回肠，我和主席都感动了。主席夫人还笑，我们两个老头该挪挪位了。发扬一下三皇五帝的高姿态，让贤啊。”

　　韩宝来迅速将他跟张燕说的话回放一遍，他猛省，惴惴不安地说：“总理爷爷，是不是张燕说的十六字出原则了？”

　　“聪明睿智,光披遐荒;建立伟业,雄立东方。十六个字，黄帝始祖啊，你当之无愧啊，一是子孙甚多，二是建千秋大业。无愧于祖宗。”

　　韩宝来现在感到无地自容，总理肯定知道韩宝来的女人一个一个分娩，这是总理暗含讽喻。韩宝来脸红得像是烧红的铁板。韩宝来嗫嚅了半天才说：“我我我自知罪孽深重——”

　　“世上没有后悔药卖，悔之晚矣。现在想重新回炉煅造，重塑人生，想法是好的，可是现实却回不到单纯的大学时代。”

　　“我大学四年，也只有一年是单纯的。”韩宝来小声说，“韩中华七岁了。”

　　“真有你的。”

　　“是，我这辈子死了也不冤了。”

　　韩宝来的话，让房间里回荡起爆笑声，有男有女，显然主席夫妇也在。总理忍住笑：“你不能死。你死了人间多了好多的风流寡妇，多了好多单亲家庭。连东瀛王室也要悲摧了。恭喜你，在你拿到省总工会篮球赛冠军的时候，你有三个儿子呱呱坠地，是衔着金勺子下地的，当然是皇曾孙，真龙天子。”

　　“什么，生了？”

　　“东瀛外相正式跟我相商，要求你明天到东瀛参加三个皇孙的洗礼。他们的专机已经抵达首都机场，好啊，木已成舟，生米做成熟饭。还是过去参加大典，你这位驸马公爵，应该册封你为亲王了吧。”

　　韩宝来面有难色：“可我去不成，我要组团参加广交会。您帮我推了吧？”

　　“推了？推了。你的公主可能会伤心欲绝的，还会有外交风波。”

　　“不想去。狠狠心，就这么过去了吧。我就少了一桩罪孽。”韩宝来说得很决绝。

　　“那更是罪孽深重！你去，还是和平使者，播撒华夏文明的种子和输送高贵血统的上柱国天使。你不去，挑起两国仇恨，种下仇恨的种子，将祸及子孙万代。去，还是要去的。况且，你还要光披遐荒，要雄立东方，这可是实现你伟大的理想抱负的契机。兵法有云，以不战屈人之兵。啊，你去了，自此稳固了东瀛与华夏的血脉相亲。”

　　韩宝来得借台阶下：“那我是奉命行使？”

　　“你忘记了你对美女记者说的话，你的生命早就交给了国家，‘我以我血荐轩辕’，只要国家和人民需要，韩宝来时刻准备着——啊，不会言行不一致，表里不一吧？”

　　“一，一定一；绝不敢二。我听中央首长的。党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我们有叫你泡这么多美女吗？”

　　韩宝来汗流满面，眼镜上蒙着一层烟雾，他现在最怕这一关迈不过，他像是遭了一记闷棍：“我知错了。请中央处分。”

　　“处分？处分只能治表，能治本吗？你是懂中医之道的，治标不治本，行吗？你的思想根子没治好，锯箭疗伤行吗？”

　　韩宝来万般无奈地说：“我有时候，想过跟陈汝慧山盟海誓，矢志不渝，可是我力不从心，我想过从此不理睬东瀛三个浪人，我真的一个电话也没打给她们。可是——”

　　“你这不是说断就断的，你不理她们，可是她们肚子里有你的骨肉，你能连亲骨肉也不认吗？这不是始乱终弃？”总理句句话刺中要害，让韩宝来的头无限级放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