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宝来百忧其心,这些事如一团乱麻,越理越乱;他干脆静下心来,读了一会儿书。紫兰强他写了几幅字。韩宝来经过这两年的磨砺,他的字更有一种勃郁、苍桑之感,追捧的藏家有增无减。
大约五点半钟,韩中华放学。韩中华回到了他原来的班级,老师、同学都欢迎他返校,没有遇到多大的麻烦。韩中华英语、数学、科学成绩没问题,只是语文需要补课,当时就报了一个语文培训班。韩中华拿爷爷的手机,给嗲地打了一个电话:“嗲地,我放学了!”
韩中华很兴奋!韩宝来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他忙说:“儿子,要不要带你去逛一逛超市?”
“好啊。不过,老师发了几本练习册给我,我要早一点回家做作业,不然要很晚才睡觉了。”潇湘市的教育那在全国也颇负盛名,素以“老师苦教,学生苦学”著称于世。
“好啊,我马上过来,你们在百华超市门口等我吧。”韩宝来马上出来招呼客厅的人准备出发,江楚瑶回家了,只有一名保健医杜芊芊,三名安全助理赶紧收拾一番跟他走,他们睡醒之后正在下棋、打扑克、看电视呢,在家里当然很放松。看外国电视,他们三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点费劲,没多大意思。
于是,两台车直接开往市中心城区的百华超市,小家伙已经在人行天桥上站岗放哨了。嗲地车一来,他就在人行天桥上使劲招手。
现在的韩中华再不是地下室那个畏畏缩缩的“刺头”样,你看他欢蹦乱跳地跳上嗲地的臂弯里,没有一点手劲可抱不起他。韩中华絮絮叨叨给嗲地说老师怎么怎么样同学怎么怎么样,校长还找他去,给他吃冰糖橙子呢。为了儿子这一句话,韩宝来就给滨河小学投资一个亿,有钱就任性啊。钱是他的,他高兴怎么投怎么投。
他刚给韩中华挑选了一套校服,阳华蹬蹬来了,他甩开“阿姨”的手跑了过来,韩宝来给他建立起来的好感,起到了作用。他还是叫叔叔,嚷着我也要。一岁的庭华在妈妈怀里蹦着跳着,他当然也要。不用童装店阿姨怎么推销,只要孩子满意,韩宝来照买不误。三个儿子,一人一车,韩宝来也舍得给老人家买,给孩子他妈买,排着队推着购物车出来。要不是韩宝来将脸上贴了片,化了妆,胡子拉茬的,像一个中年人,肯定造成围观。
晚上,韩宝来在潇湘大酒店合家欢包厢,摆了两大桌;合家欢包厢特设了一个供孩子们游玩的游艺宫。由充气胶囊组成,孩子们可以蹦床,可以滑滑梯,可以钻山洞,可以走天桥,可以玩彩球等等。庭华只能爬,韩中华带着三岁的弟弟阳华玩得很嗨,衣服湿了给他隔了一块毛巾,头发根子都是汗水。
大人们坐着聊天,吃了这么多苦头,今天终于可以欢聚一堂。但这欢喜似乎很靠不住,像幻想一般,眨一下眼睛就会消失。
久在海外,现在回到家里,一切是亲切的,包括餐厅也是亲切的,这是梁晓菁妈妈张琪开的。韩宝来虽然化了装,贴了小胡子,脸上抹了兑水酱油,但酒店经理邓友元认识他啊,他不十分确定他是韩宝来,但他认识韩父韩母,认识紫兰啊。
不大一会儿,张琪风风火火牵着一个四岁孩童的手走在前面,后面是头发半灰半白的梁有根先生。小家伙甩开外婆的手跑在了前面,他是一身黑亮的小西装,里面是白色衬衣,扎蝴蝶结,小皮鞋锃亮,简直就是当年穿着范斯杰皇家西装韩宝来的缩小版。生儿生女真是犯了法,张琪给女儿梁晓菁折腾得够惨的,女儿将一个嗷嗷哺乳的孩子扔给她,梁晓菁先是躲到津巴布韦,后来去了引长入黄工程总指挥,后来跑到缅甸与韩宝来会合,最近一年就跟着亲善大使韩宝来游说各国。现在梁晓菁、李雨欣还在美国,韩宝来这家伙信不过别人,让她俩牵头并购美资企业。
梁晓菁儿子,韩宝来虽然抱过,但是事隔两年,当年的小BB现在长成了四岁儿童,你看他跟同龄儿童相比腿要长。小家伙有四分之三的华裔血统,还有四分之一是欧美血统,梁晓菁是混血儿,她并不是梁有根亲生,梁有根最初在化工厂工作,研究化学品,结果他失去了繁殖能力,他决心离开了化工厂,从事重型机械的研究和生产,就是现在畅销世界的三一重工。世界上每十台挖掘机,有三台是三一重工生产的;每十台混凝土泵车,就有两台是三一重工生产;世界上的盾构机,每十台就有一台是三一重工生产。盾构机技术,是韩宝来帮他弄回来的。当年韩宝来打通大瑶山隧道,还是玛丽娅从美国采购回来的。还有重型发动机,也是韩宝来花大力气,淘回国的技术,现在不但能满足国产重型车的需要,还出口东南亚。
但此刻,夫妻俩是兴师问罪来了,你没回国,万事干休,你他妈的回国了,到酒店来了,还乔装打扮,生怕工作人员认出来。怕岳父岳母过来问罪。梁晓菁与韩宝来举办过婚礼,虽然有一些滑稽,但韩宝来亲口叫岳父岳母。
岳母虽然是有身份的人,福布斯财富榜单上有名,但这时候气得怒目圆睁,一见韩宝来傻愣愣地站起来,她两手叉腰,一声河东狮吼:“韩宝来!”包厢里所有人傻眼了,有的人认识她,有的人不认识她,这个贵妇人谁啊?这么凶霸霸。
叶薇薇站起来提醒张琪:“张董,别吓着孩子。再说,韩宝来微服私访,你要暴露他的行踪。这餐饭,他就吃不安生了。到时候,媒记闻讯而来,你可要出面挡驾。”
叶薇薇面子大,她再怎么样也是一方封疆大吏,这面子不得不给,梁有根忙拉着张琪说:“阿琪消消气,别跟——别跟这家伙一般见识。气坏了身子,他可不会养你。我们还是老夫老妻,自扫门前雪。”
韩宝来默默地过去,抱起他和梁晓菁共同诞下的儿子韩湘华,紫兰声音甜甜地问湘华:“你认识他吗?”
湘华点了点头。紫兰又问:“你叫他什么?”湘华却摇摇头,不记得了,显然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他却指着紫兰叫阿姨。因为紫兰常常能见到他的缘故。
紫兰以为是韩宝来化装的缘故,于是,拖着韩宝来进去卸了装出来,湘华还是不认识他,韩宝来心如刀绞,连梁晓菁儿子都对他摇脑袋了。要是梁晓菁看到这场景,一定会跟他过不去。韩宝来眉开眼笑,有几分谄媚:“我是你爸爸,叫爸爸呀。”
湘华直直地看了他半天,可能印象中的爸爸对上了,他惊叫起来:“爸爸!”张开粉红色的玫瑰小手,一把扑进爸爸怀中;韩宝来内心一酸,眼泪扑簌扑簌夺眶而出,内心是钢铁又化成绕指柔了。
“你看——”叶薇薇让梁父、梁母看,这一情景触动了他们,夫妻俩怔在原地,一肚子怨气,这时候全云消雾散了。加上这些年,梁晓菁生活在韩宝来身边,他们本没有什么可抱怨的。爷爷奶奶带孙子也是天经地义的。好在韩父韩母不过来夺孙子,有的男方还要跟女方夺孙子,上演一场争夺孙子之战,矛盾激化的,甚至对簿公堂。
韩母推韩父过来打招呼,韩父由老同事老上级杨为民、徐光荣目光的怂恿,抽出一支芙蓉王烟递了过来,叫了一声:“亲亲家——”很是拗口,接着说,“孩子不懂道理,带你生气了。是我教子无方,还望亲家多多包涵。”
梁有根本不吸烟,他知道这是老亲的礼仪,不接不成礼数,于是接了,跟着虚套一番:“亲家不要这么说,不这么说。他妈有一点暴脾气,其实没事的。她有什么就暴发出来。冷静下来,蛮讲道理一个人。孩子们嘛,有一点淘气,有一点淘气,不骂不行。亲家别恼气,不是冲着您老来的。这家伙偷天换日,哦,不,是三月的天,娃娃脸,说变就变,一点靠不住。”
老亲给他点上烟,其实韩父也戒了烟。吸烟就有这好处,一支烟派过去,有气也变得没气了。敬烟也是一种社会交际。
韩母本来嘴巴会说话:“亲家母,自己人,恼气恼不尽。崽大不由娘。娘也想他。我哪里有十个八个,就他这一个独苗苗,他一去两三年。这两三年,给我总共打了不到十个电话。他借口忙啊,忙啊。是忙,走了一百多个国家。”
“妈,是一百八十六个国家,成功构建了一带一路国际自贸区,我们谈成一万多个项目,总投资金额过万亿美元。”紫兰是跟着韩宝来同行了,具体数据她记得很准确。紫兰叫韩母叫妈,张琪想恼气也没办法恼,事实如此,她又能改变多少呢。
张琪抹了一把泪,长叹一声:“我恨他,有时候我真咬他的牙,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一个骗子把我骗得这么狠!这么惨!这个狠心贼,有时候我真想拿把刀杀了他,再杀了自己。咱们母子死了干净。可是,唉,木已成舟,我女崽也不争气,两人都是臭味相投,像是蚂蟥叮在耨田棍,扯都扯不脱。冤孽啊冤孽。”
这种场合,唯有叶薇薇有资格说俏皮话:“是啊,你女婿大车大车运钞票给你,你夜夜数钱数到手痛,你就乐呵呵了。你还有什么不知足?你女算什么惨,还有比你女更惨的呢?”
兔死狐悲,叶薇薇有可能说自己——这坏家伙,叶薇薇本来是韩宝来厚着脸皮从俞景灏书记那里要过来的,两人做黄金搭档的,现在他倒好,他一拐子弹起(潇湘话,相当于“猛不丁”的意思)跑得无影无踪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