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年说：“我曾经接到举报，叶嘉与韩文正有不正当关系。我相信你是知情人。你还是据实说吧。”

　　韩宝来抬起很无辜的双眼：“彭检察长，这事你找错人了，你应该找举报人落实啊，不是说捉贼捉赃，捉奸捉双。我既没看到，又没听到，我怎么给你提供有价值线索？”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找举办人核实。但举报信中，提及到你，说是你一手安排的。我才问你，有不有此事？请你据实向组织汇报。”

　　“我怎么去安排他们？我们一起喝的茶，一起跟着叶嘉学茶艺。我不明白还需要什么安排？”

　　“好啦，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贺铸严肃地说，“韩名浚的成名，一定跟你有关系。对吗？”

　　韩宝来暗自发笑，含着笑说：“与我有关系。但一半是靠天赋，一半靠别人的扶持。红花也要绿叶衬。我确实扶助过他。当年，他毕业之后，在家无所事事，跟父亲闹翻，离家出走，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我曾经出面做韩名浚工作。我是劝人从善，我并没有带坏他。这应该有功德吧？”

　　“你很狡猾，韩宝来，社会上那么多流氓地痞，你怎么不劝他们弃恶从善？”

　　“诶，这个你说对了，我真有劝化这方面的功德。远的咱不说，小香河的土霸王陈浒，他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他曾经欺压乡邻，霸占养老院、是盗牛贼、盗狗贼的帮凶，一脚踢死结发妻子，给我威逼利诱，他幡然醒悟，向我低头认罪，他终于痛改前非，现在是小香河的运输大队长，起早贪黑地为乡亲们干事情；还有曾经在双牌县有名的四大恶人，龙虎狮豹，现在为我所用，一个金盆洗手开大酒店，其他三个人都在小香河基地帮我当管理员。还有市里的四大公子，现在也都弃恶从商。我真有劝恶从良的美德。事实胜于雄辩。”韩宝来眼角一翘，脸上暗含骄矜的微笑，“不信，你可以调查吗？也可以到公安局调查案底，看他们曾经犯了多少案？现在有不有他们的案子？”

　　彭玉年揶揄他：“是，你功德无量，你好人有好报。”

　　韩宝来讪笑道：“我不图有什么好报。做人最重要问心无愧，对不对？”

　　彭玉年冷笑道：“是有好报！你将十五名女子带回小香河玩耍，时间长达一周，享尽天下齐人之福，怎么没有厚报？”

　　韩宝来慷慨陈词：“没错，小香河在下雪初，有十五名女子结伴驾车进山泡温泉，我记得其中有张玉屏书记的女儿周小蓓，她是电视台的副台长，带人进来拍一组宣传镜头，主要宣传小香河的旅游项目。结果，当晚大雪封山，人没有办法出山。我可是将老百姓的一头大水牛杀给她们吃了。”

　　“那当然了，不补补身子，怎么有力气干活？”

　　“她们先是兴奋，看雪景来劲，后来，她们越熬越难受了，简直跟坐牢一般。逼着我想办法。我也想出山，我苦思冥想，还是做竹筏吧，我先练了练胆，我冒险闯玉女十八滩，差点就葬身此地了。老天佑护我这种善良人士，总算拣了一条命。后来，我们想着绕过玉女十八滩，到老埠头撑筏子出山，还是太慢了，最后想出造机动船，顺利地送她们出山，可以说毫无无损。至于民间传说，我拿她们怎么样，她们是傻瓜！不会用手机拍下罪证指控我？我老婆陈汝慧一直跟在我身边，我想偷点腥，也怕给捉住，告到你哪儿去吗？”

　　闻声震下了结论了：“谣传还是不可信。说别的吧？”

　　彭玉年掌握的资料比较全：“你怎么有四个孩子？给我们具体解释一下吧。”

　　“前两个是陈汝慧和前夫的孩子，一个大女儿叫陈晓萍，一个儿子叫陈晓东。还有一个，又是我发善心收留了一个孤儿小新。这个孩子大有来历。”

　　“不姓韩吗？”

　　“我第一次见他，他都十岁了。再说我只大他十六岁，十六岁我还是高一学生，还不懂事。那是村里一个贼王蒋水，不知从哪儿捡来的一个弃婴，准备抚养大了，经过特殊训练做他的关门弟子的，结果让我解救了，但这是一个弃婴，找不到他的生身父母，只好我认作儿子了。我已经办了领养证。”

　　“你办领养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还有一个呢？是混血人吧？”彭玉年脸上浮出讥笑。

　　“是我亲生儿子。”

　　“哦。”闻声震脸上冰霜凝结。

　　“我读大二的时候，有一位外教叫MISS海伦的，她天天给我补课，补着，补着，我跟她补出一个儿子来了。现在六岁了，在本市滨海小学上学，还上不了户口，还是美籍。”

　　“嗯，人长得太帅，也是祸根孽胎，这事情有点荒唐。你据实对组织说了，这事情也就过去了，我们也不追究了。希望你以后，啊，现在不是恰大学少年了，现在是完全社会责任人了，是公民了，要负担社会责任，不能再干如此荒唐的事情。好吧，把证明开齐了，这孩子户口还是要解决。”闻声震没有追究责任，他两人还是看首长的眼色行事的。

　　贺铸笑道：“以后，那你以后可要预备很多书包了。”

　　韩宝来低头不语。闻声震最后形成结论：“从调查走访、财务核对、私人财产确认等等来看，你不贪财，一心为公，是抓经济的天才，绝不假公济财，这是过得硬的好同志。唯有女人关，你还是拖泥带水的，虽然材料反映上很少，并不代表你没做过。那么呢。我们有必要给你三条规定：第一，三年不许擅自出国，非出国不可，非省级以上单位批准；第二，你只有一位合法妻子，不管你身边有多少女友，都不能与她们发生异性关系，保持正常的人际关系；第三，做好你本职工作，将更多时间投入到学习当中去，不能再与韩文正等人纠合在一起。你以助理市长身份行使市长权力也有一段时间，可是你竟然还没到办公室办公，这就很不正常。你要与韩文正同志做好市政府方面的交接工作，不得因私舞弊。发现他有问题，要及时上报。以后保持正常同志关系，不要拉帮结派，搞山头，搞宗派。”

　　韩宝来听他说，出国只是履行审批手续，那也无所谓，于是他接受组织的处理意见，签了字。

　　最后，吩咐秘书送笔墨纸砚来，梁晓菁送进来就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韩宝来老实研墨，请首长题词。先是韩玉年检察长执笔，他题了一句：“雏凤清于老凤声，何必低头跟屁虫。”

　　韩玉年专攻行书，有王羲之的变化，何绍基的灵动，自行一体的洒脱。

　　贺铸写的是启功书法，字遒劲有力，有硬度。他化用一句唐诗：“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本分。”

　　闻声震自言自语道：“嗯，字好话也好。玉年同志嘱咐你，不要再当人家的跟屁虫，你现在是堂堂市长，做人要有骨气，不能有奴颜和媚骨。贺铸同志告诫你：不要意气用事，现在社会，诱惑你违法乱纪的事情太多了，你要安守本分，风雨不动安如山。嗯，本分二字值千金。我想想，给你题什么呢？前面两位同志，把该题的都题了。我想想——”

　　闻声震体形肥硕，脸上的四方肥脸油黑发亮，大脑袋肯定是装了不少学问的，他拧紧眉头，捋起袖子，露出他肥大、长满黑毛的大手，手指看起来显得短而圆。他肥大的嘴歪斜着，眼珠子睃来睃去，可能这半会儿给前面两位的题词给蒙了，他显得江南词尽。反过来问韩宝来：“小家伙，你说，我来写。行吧？”

　　韩宝来说：“夹着尾巴做人，埋下头去读书。”

　　“嗯，这正是我要说的。这意思明白晓畅。一般来讲，尾巴翘在得意时。人生的经历，大致可分为顺境、逆境和常境。人在常境时，平平淡淡，无大喜大悲，心平气和，一般不会翘尾巴的。身在逆境时，困难重重，矛盾夹手，处于人生的低潮，大都是夹着尾巴的。而人在顺境时，工作顺利，事业有成，同志关心，领导器重，可谓春风得意，往住居安而忘危，不知不觉地就骄傲了，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了，对自己的要求也不那么严格了，尾巴也就翘起来了。尾巴一翘，就容易犯错误。一位外国人说，猴子爬得越高，你越能看清它的屁股。云南民谚说，孔雀开屏展示它最美丽的部分的同时，也暴露了它不美好的屁股。孙悟空有七十二变，可就是藏不住自己的尾巴。人的那个无形的尾巴一不夹紧，也会翘起来。约束没有了，监督也不在乎了，自己原来的弱点、缺点就会释放出来，也就要栽跟斗了。人之所以翘尾巴，多是因为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人生在世，工作以及事业取得成绩，固然是与自己艰苦的劳动、辛勤的努力分不开，但是，千万不要忘记有利于自己成才的周边环境，千万不要忘记组织的关心、同志的支持。翘尾巴的人恰恰忽视了这一点，自我感觉良好，以我为主，非我不行，甚至唯我独尊，把同志的功劳记在自己的帐上，把组织的关心不放在眼里，自我膨胀，自以为是，不能正确对待自己，不能正确对待组织，不能正确对待同志，这样的人，不犯错误才算奇怪呢！能否夹着尾巴做人，反映了一个人的修养和综合素质。夹着尾巴做人，说到底是要谦虚谨慎，严于律己。应该说，金无赤金，人无完人，谁都有自己的缺点、弱点或者说毛病，别人不应对一个人过分苛求，要他十全十美；也不宜提倡谨小慎微，要人家做谦谦君子；而我们自己则要有自知之明，律己之心，常思忧患而预防之，时时处处严格要求自己，最大限度地克服这些毛病，不要让它们成为我们人生的羁绊、事业的障碍。我们提倡夹紧尾巴做人，也并不是要人畏畏缩缩，一味顺从。夹着尾巴做人，说到底是为了甩开膀子工作，在工作、事业中，居安思危，保持清醒的头脑，摆正自己的位置，认清自己的角色，如履薄冰地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兢兢业业地把好自己的门、守好自己的摊，干好自己的工作，既为党分忧、为国分忧，又使自己少走弯路，少背包袱，少犯错误，从而在人生的旅途上做出更大的成绩。怎么样做到不翘尾巴呢？全靠后边这一句，多读书，读好书，做学问。”

　　闻声震书记饱醮墨汁，一挥而就，闻老功力清湛，他采用的是行草字条，看来他也是董其昌字帖的发烧友，字飘逸、矫健。（未完待续）